第93章 我即我
「你叫大筒木芝居。」
蛞蝓仙人又重複了一句，但這一次，它的聲音卻有些上揚，如同即將穿過漫長隧道的車輛，帶著呼嘯而高亢的尾音。
濕熱的叢林裡，沉默了很久的綱手分身面無表情地抬起頭，緩緩開口問道：
「您……為什麼會覺得我是大筒木芝居呢？」
「波。」
「波。」
「我……為什麼會覺得你是大筒木芝居呢？」蛞蝓的聲音在綱手分身的腦海中呆呆地重複著。
它似乎自己也在奇怪自己為什麼會知曉這個名字，開始「波波」地吐著泡泡。
波之國的一處昏暗的地下室里，寧奇眉頭皺了起來，這個蛞蝓仙人的腦子怎麼感覺有些不正常。
他正操控著綱手分身調整姿勢，打算跳到旁邊的樹上，好和這頭蛞蝓仙人面對面聊一聊。
然而下一秒，一隻藍白蛞蝓落到了臉上，寧奇沒當一回事，操控綱手分身將它丟掉，然而一片零碎的陰影蓋住視線，綱手分身抬頭一看——跟前的蛞蝓山正在崩潰，無數藍白蛞蝓宛如雨點般落了下來。
將這具分身整個掩沒了進去。
此刻，無數道重重迭迭的聲音響了起來：
「為什麼會覺得你是大筒木芝居呢？」
「因為我從你身上聽到了。」
「因為我們從你們身上聽到了。」
「很多……很多……很多……」
「很多的，世界哀嚎的聲音。」
「那些破碎的世界告訴我們，你是曾經殺害他們的兇手。」
「那些破碎的世界警告我們，你是即將殺害我們的兇手」
「你的名字是，大筒木芝居。」
「和幾千年前到來地球的大筒木輝夜來自於同一個種族。」
仿佛只是在敘述一件平常的事情，這些聲音整齊劃一，沒有帶一絲情感，但寧奇卻能明顯感受到，一股浩瀚的力量正在壓迫著綱手分身，只差一絲，這具綱手分身就會被這股恐怖的力量撕成碎片。
「波。」
「波。」
「波。」
像是無數氣泡正在耳邊破裂，寧奇對於綱手分身的幻術控制被周圍的蛞蝓壓制到了極限，他連控制綱手分身搖頭都做不到，只能在影分身的腦海中喊道：
「我不是大筒木芝居。」
「我是寧奇。」
「我只是個普通人類。」
這太冤枉了，只是用幻術操控一具分身和這頭蛞蝓溝通而已，又不是直接面對面，寧奇都不知道這頭蛞蝓到底是怎麼聽出來的「那些破碎的世界」的聲音，但他並不想就那麼簡單地坐實自己那勞什子大筒木芝居的身份。
那絕不是什麼好事，那意味著與這個世界的所有人為敵。
「波。」
「波。」
「伱是寧奇？」重重迭迭聲音消失無蹤，蛞蝓又恢復到了之前那單一而清脆的聲音。
寧奇皺了皺眉，這頭蛞蝓怎麼搞得跟精神分裂似的，他點了點頭：
「是的，我是寧奇。」
「那你可以去死嗎？」
寧奇心中一沉：「抱歉，不能。」
「那你就是大筒木芝居。」
寧奇被這莫名其妙的邏輯氣笑了，他剛想反駁，忽然神情一變，像是終於意識到了什麼。
他頓了頓，輕聲問道：
「是不是，如果我現在不去死，那我遲早就會變成大筒木芝居？」
這一次，蛞蝓停頓了很久，但最後說出的話卻有些答非所問：
「我沒有在你身上聽到屬於日向寧奇的一丁點聲音，在我的觀察里，你應該只是一具用於孵化大筒木芝居的活著的屍體……這並不尋常，可能是因為距離的關係，你能親身來一趟濕骨林嗎？」
「我親身去一趟濕骨林，那我還能有活路嗎？」
「死亡並不是生命的終止，」蛞蝓安慰道，「切除掉病變的局部才能保證整體的延續，你的死亡能為你的人類族群避免一場毀滅的危機，如果你真的是普通人類寧奇，你應該對此心甘情願。」
寧奇於是心甘情願地謝絕了蛞蝓的好意：
「如果人類文明的命運需要通過犧牲我個人的生命才能得以延續，那這樣脆弱的文明不如早點毀滅比較好。」
綱手分身那邊的束縛忽然有些收緊，這明顯是蛞蝓仙人不滿的表現，這具分身支撐不了多久了，趁著這個機會，寧奇左思右想，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如果我就是大筒木芝居，你們打算怎麼做？」
「如果你就是大筒木芝居，我們打算怎麼做？」蛞蝓的聲音再次變得呆滯。
「我們打算怎麼做……？」
「我們……」
寧奇心中忽然有股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
「殺戮。」
「致殘。」
「肢解。」
那重迭在一起的無數聲音再次捲土重來。
「封印。」
「斬首。」
「埋葬。」
「大筒木一族要毀滅我們這個星球。」此時只有一道高亢的聲音。
「那我們就先毀滅掉他們！！！」無數道相似的聲音群起彼伏。
「毀滅！」
「毀滅！」
「毀滅！」
如同一隻癲狂而榮耀的軍團在偉大領袖的號召下高喊著口號，震耳欲聾的聲音讓寧奇腦袋發蒙，隨著「砰」的一道聲響，綱手的影分身終於在這震動中破碎開來，寧奇腦海中那道多出來的幻術視角也至此消失無蹤。
他睜開眼睛，臉上滿是古怪。
這個蛞蝓仙人……非常不對勁。
原本以為擅長治療的蛞蝓仙人性情應當比較和善，但最後這個軍國主義一樣的論調又是怎麼一回事？
一會兒只有一道聲音，一會兒所有聲音開始一起說話。
這個仙人的腦子……真的正常嗎？
不僅如此，對方還說自己是大筒木芝居……寧奇來到鏡子前，望著自己臉龐，望著那一雙幽白的眼睛，和傳說中的大筒木一族沒有一丁點相似的地方。
毫無疑問，他這具身體只是個普通人類，和大筒木一族唯一的關聯就是這雙白眼，和大筒木芝居唯一的關聯就是這雙白眼晉升到最終階段後開啟的擁有「全能」力量的芝居空間。
「大筒木芝居以後會在我的身體中甦醒嗎？」
「獻祭給芝居空間的白眼，其實就是加速芝居甦醒的養料？」
「這種可能性有多少呢？」寧奇猜測著，並再次問出了當初發現芝居空間後心中的疑慮。
很快，他也給出了同樣的回答來消解自己的疑慮：
「已經進化成神的大筒木芝居，已經完全掌控了「全能」力量的祂，真的會貪圖我的身體嗎？」
「對祂來說，任何事情，不都是一念之間就能搞定的嗎？」
寧奇皺著眉頭。
蛞蝓說寧奇是大筒木芝居，但它顯然不知道大筒木芝居絕非一般的大筒木一族。
蛞蝓和大筒木芝居之間的層次差別比一隻普通螞蟻到蛞蝓仙人的差別都大，蛞蝓只不過是這個星球上因循自然之力而誕生的其中一個強大生靈，但大筒木芝居可是已經將無數個類似的星球化作自身成長的餌料，已經登臨為「全能」的神的存在。
他或者蛞蝓，提防大筒木芝居，就像是螞蟻朝著巨人舉起了盾牌。
「應該是我身上芝居空間的氣息讓它產生了誤會。」
蛞蝓能夠聽到寧奇身上那無數道「破碎世界」的聲音，顯然，那都是大筒木芝居的戰利品，這除了能證明寧奇的芝居空間確實和大筒木芝居存在某種聯繫外，並不能證明其他什麼事情，隨意引申除了給自己製造焦慮外沒有任何意義。
「沒想到臨時起意去一趟濕骨林會遭遇這種事情。」
蛞蝓很強，藉助著綱手分身寧奇能夠清楚地感受到這一點，這個擅長醫療能力的仙人可能還是三大仙人中最擅長戰鬥的一位，那極強的戰鬥欲望是絕無可能在老態龍鐘的蛤蟆仙人或者大蛇仙人身上看到的。
這也正常，畢竟蛞蝓仙人是由無數小蛞蝓共同組成的，它們思維統一，沒有絕對核心，甚至沒有年齡的概念，一即是全，全即是一，通過小蛞蝓的更新換代，蛞蝓仙人就可以永遠存續下去，它不只是個個體概念，也是個族群概念。
所以濕骨林的蛞蝓仙人對標的不應該是蛤蟆仙人和大蛇仙人，而應該是妙木山包括蛤蟆仙人在內的所有蛤蟆，以及龍地洞包括大蛇仙人在內的所有蛇類。
就如同人類個體的繁衍生息也是讓為了讓「人類」這個種族概念永遠存續下去一樣。
只是在蛞蝓身上，這個種群概念，是活的，它們組成了一個名為「蛞蝓仙人」的活的種群意志。
所以某種意義上來說，蛞蝓仙人就是永恆不死，是永遠年輕，並且是永遠身強力壯的。
如果和這種怪物面對面遇見，寧奇真的可能會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就會被對方用仙術直接秒殺，但這種情況顯然不太容易出現，作為一個種群概念，蛞蝓本體體量實在太大，沒有足夠的人手，是不太可能能從濕骨林裡面被人完整召喚出去的。
「你出不來，我卻可以進去，有機會，我會讓你體驗一下難得的死亡的味道的。」
他從鏡子裡的自己身上收回目光。
我即我。
我是日向寧奇，曾經是，現在是，將來也是。
絕不會被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所取代。
等將綱手重新綁好並封印後，寧奇便離開了地下室。
木葉那邊的戰局這幾天應該就會出一個階段性的結果了，是會被雲隱平推，還是能繼續頑強抵抗下去，讓第四次忍界大戰成為給各大忍村持續放血的存在，就看這幾天的戰事了。
不過這跟他沒什麼關係，寧奇接下來的重點，放在了後續針對霧隱村的「革新」行動上。
「柱間大人，我已經找到了之前叛逃的忍刀七人眾之一雷刀·牙的使用者黒鋤雷牙了，他很贊同您提到，在霧隱革新後組建全新的霧隱忍刀七人眾的提議，不過他對您的身份和我們的目的還有很深的顧慮，以及，他不是認可由照美冥來擔任第五代水影的提議，他覺得應該由六尾人柱力羽高來做第五代水影才是眾望所歸。」
此時，被派去執行尋找潛在同盟任務的再不斬用目戒傳來消息。
寧奇戴上了面具，一邊朝著劍隱村掠去，一邊平靜地回復道：
「告訴他，要麼認可我們方案，要麼將雷刀·牙還回來，否則『革新』後的霧隱追忍部隊一定不會像今天這樣綿軟無力。」
讓羽高當水影？
如果他真成了完美人柱力，那自己還怎麼控制水影？
再者說，羽高現在又不在自己手裡。
相比起來，身處波之國，能夠直接和這個來自前沿的「和平理念」接觸的照美冥才是最好的水影人選！
……
正在寧奇開始忙碌著霧隱革新計劃的此時，由之前綱手送往木葉的、有關於雲隱村可能借道襲擊木葉的重要情報也終於抵進了木葉高層的會議室內。
猿飛日斬宣讀完情報上的內容，又遞給了身邊的人，他們傳閱一遍。
接到情報的人翻來覆去的看，似乎是想要從字里看出字來。
沒接到情報的人則伸長了脖子眼巴巴地望著。
這一份情報實在太過關鍵，會議室內一片安靜，暫時沒人說話，只有偶爾響起一陣「斯哈」的嘆氣聲。
一直到猿飛點燃了煙槍，猛吸了一大口。
煙氣繚繞中，他敲了敲桌子：
「你們怎麼看？」
還能怎麼看？用眼睛看！
有忍族的族長在心中腹誹著。
自寧奇和宇智波叛亂事件之後，猿飛日斬這個原本德高望重的第三代火影，在木葉諸多人們心中早已是威望不存，顏面掃地。
若非第四次忍界大戰還需要他這位三戰老人坐鎮木葉統帥中樞，並且他還主動以「功勞最高者任火影位」的制度讓渡了下一任火影人選，此時木葉必定是一片遍地反對之聲。
但饒是如此，此時的猿飛日斬也早已不再擁有叛亂之前那股從容不迫和不怒自威的氣勢，與戰事無關的許多事情，人們也不再讓他過問，自己覺得怎麼合適就自己處理了。
「不知道雲隱他們借道到哪裡了，現在最重要的是通知自來也他們撤兵。」奈良鹿久抬起頭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