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明主

  第261章 明主

  一樽酒,一盤肉。【記住本站域名sto55.COM】

  很快,飯食被端了上來。

  細心的女主人事先將糯米酒用槽滓濾了一遍,供客人取用。

  看著清澈泛白的清酒,陸離連連向樊氏道謝,心中也愈發過意不去,說要先去拜見趙雲臥病在床的嫡兄。

  就在這時,悉索聲從身後傳來,眾人側身望去,一個年約四旬的中年文士走了過來。

  臉色蒼白,雖然盡力維持平靜,但緊繃的眉梢唇角以及紊亂的呼吸,還是讓陸離一眼就看出來,這人命不久矣——

  走幾步便虛弱至此,趙雲所言非虛,若找不到醫治之法,大限之時也就在這兩年了。

  「兄長,你怎麼出來了?」

  這個時候,趙雲趕忙上前攙扶。

  速度之快,令人咂舌,跪坐在矮案旁的陸離只感覺眼前一花,勉強捕捉到了殘影。

  幸虧當初沒動手,看來自己與頂級武將相比,還差得很遠。

  念頭急轉之間,陸離按下心思,起身揖手:「見過趙兄。」

  「在下并州別駕丁原麾下牙門將軍,追賊至此,叨擾了。」

  很顯然,趙峻已經聽妻子樊氏說過此事,表現得頗為淡然,只是視線瞥向陸離腰間——

  那裡本來掛著谷蠡王的首級,但為了不讓主人感到唐突,陸離特意向樊氏要了一個黑布袋,將其綁在身後。

  「聽說將軍千里追殺谷蠡王,咳咳,峻佩服。」

  說著,趙峻收回視線,回了一禮。

  自始至終,趙雲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生怕兄長出什麼閃失。

  而趙俊卻不以為意,在眾人的注視下,緩步走到席墊旁。

  也許是察覺到氣氛突然緊張起來,他看著一旁正襟危坐的陸離,笑道:「既然將軍已與子龍約為兄弟了,那便是自家人,熟不拘禮,鬆散一點吧。」

  話落,滿臉疲憊的趙峻盤腿坐了下來,這叫胡坐、趺坐,就是佛寺里眾菩薩的坐姿。

  對於講究禮儀的古人來說,這確實是一種非常隨意的坐姿了,至少比正襟危坐要輕鬆太多。

  當然,也只有與關係親近的人相處才能如此。

  聞言,陸離心中一喜,也不推辭,直接把雙腿從身下抽出來,在身前盤成一團。

  畢竟長兄如父,既然趙峻沒把自己當外人,那還客套什麼,趕緊趁機打蛇上棍,他還指望能把趙雲給拐走呢。

  可惜,趙峻身體虛弱能出來陪坐片刻,已是客氣之至了,喝酒、暢談什麼的,根本不可能,大部分時間都是陸離與趙雲兩人在交談。

  而話題也都與行伍有關,尤其是隨丁原率先鋒騎兵夜間劫匈奴人大營的事情,趙雲最為好奇,經常問一些細節。

  馬摘鈴,人銜枚,搶渡白渠水;

  繞過敵軍先鋒部隊,直奔大營;

  行動前因察覺風向不對,立刻分兵尋找有利地形;

  雷厲風行,毫不戀戰;

  趁亂兵合一處,逕自殺向立著大纛的王帳;

  雪夜追敵,跨境殺賊。

  由於心中打著算盤,陸離刻意淡化了自身存在,砍殺萬騎長、與宋憲互為犄角用鋒矢陣穩住陣角之類的細節,儘量一語帶過,全力塑造主公丁原赴危蹈血、統籌全局的光輝形象。

  坦白來說,若非丁原坐鎮,任憑陸離一行人如何勇猛,也很難劫營成功,大概率殺紅了眼,四下縱火製造混亂,而王帳不滅,匈奴人就有機會穩定局勢。

  一想到這裡,陸離覺得自己有必要再誇張一點。

  「若非陰差陽錯之下,知道主公頒布了招賢令,說不論出身皆可前往,離怕是要錯過明主了。」

  話落,坐在旁邊一直不發一言的趙峻驚咦出聲,他年輕時曾拜在大儒門下,並非沒有見識的鄉野村夫,自然知道這句話代表著何等含義——

  不論出身,便是指平民也有機會做官,而且,恐怕只要能力、品行足夠,連千石大官都能做。

  一念至此,趙峻抬眸看向陸離,見他如此年輕,與自家弟弟趙雲差不多一般大小,心中愈發篤定:并州別駕丁原確實是個豪傑,竟能不受世俗規則束縛,去揀拔人才。

  要知道,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這是延續了數百年的鐵律,那些不守規則的人,絕對會被世家門閥針對,一州刺史都不敢這麼幹。

  而丁原不僅有魄力這麼做,還沒有玩脫,順利將政令執行下去了,這說明什麼?

  聲望、資歷、能力,缺一不可。

  說的直白一點,這別駕丁原怕是真正的并州之主,一言一行比遠在雒陽的皇帝還要管用。

  而陸離接下來的話,確實證實了這一點,只見他放下酒樽,雙手交迭,起身朝西北并州所在的方向行了一禮,聲音微顫:「旬日之前,離不過一介布衣,幸得主公青睞,知遇之恩無以為報啊。」

  影帝陸離再度上線。

  古今不同。

  在現代人看來,古人的行事風格過於迂腐,比如:柳下惠坐懷不亂,竟成了無能的表現。

  而古代人眼中,現代人的某些言行舉止,則是叛經離道、天地不容。

  常言道,狐死正丘首,古人看狐狸死在外面,就覺得它一定把頭朝著巢穴,而物猶如此,人何以堪,連畜生都不忘本,君子更應該嚴格要求自己。

  因此,對待有知遇之恩的人,再怎麼表達感激之情也不為過,根本沒人會感覺做作。

  旬日?

  聽到這裡,趙雲眼中閃過一絲意動,大丈夫,生不能食五鼎肉,死亦當五鼎而烹,此話雖然過於露骨,但確實道盡了人間真諦。

  試問誰不想封侯拜相、光宗耀祖?

  只要不違背道義,他趙雲願拿性命博一個前程,更何況,陸離口中的丁原絕對是位英雄豪傑——

  不避鋒矢親自帶兵出征,禦敵於國門之外,危難之時更是不懼生死,率領數百騎劫營。

  不正是他一直尋覓的明主嗎?

  可惜……

  而趙峻看到自家幼弟神色猶豫,於是扶著矮案,沉聲問道:「子龍為何蹙眉?」

  「并州太遠,若能留在幽州,便能時常侍奉兄長……」

  「咳咳!」

  這時,趙峻捂著嘴一陣猛咳,妻子樊氏趕忙上前為其撫背,同時對趙雲說道:「你兄長知你素有大志,不願拖累……」

  話還沒說完,就被輕推開來。

  「且去,大丈夫生於世間,若不能建功立業,死後有何面目去見先祖?」

  然而,趙雲心中的顧慮仍未消除,尤其是看到趙峻才說了幾句話便體力不支,更加不願意離開:

  「兄長,都亭侯公孫瓚也是天下一等的豪傑,當初邊章、韓遂叛亂,他率三千騎兵將其鎮壓,如今常年駐守邊境,護佑一方平安。」

  果然,說了這麼多,趙雲心中還是忘不掉公孫瓚。

  此時此刻,旁觀到現在的陸離暗嘆一口氣,畢竟他也無法強留對方,只能慢慢加以引導。

  見無人打斷自己,趙雲索性將自己的打算盡數說了出來:「雲聽聞公孫將軍揀拔人才,同樣不計出身,不僅沒有看輕那些走卒商販,還那數師劉緯台、販繒李移子、賈人樂何當三人定兄弟之誓。」

  「若雲招募鄉勇前去投軍,定然會受到重用。」

  歷史的車輪無法阻擋?

  看來趙雲依舊打算走歷史上的那條路,先投奔公孫瓚,而後轉投劉皇叔,做那個兩護幼主的五虎上將。

  有緣無分啊。

  一時間,陸離的心情複雜到了極點,有不甘、有無奈,亦有祝福。

  可是,這才是趙雲,忠義兩全。

  砰!

  突然,拍桌聲響起。

  驚得陸離站了起來,因為拍案之人竟是趙峻,只見他臉上浮現出一抹不正常的紅色,仿佛迴光返照之人。

  「你昨夜說要外出遊歷,便是想投公孫瓚?」

  「你可知他是何人?!」

  這一刻,趙峻氣勢攝人,令陸離腦中蹦出了一個詞:虎死骨立。

  而趙雲趕忙起身,似乎不解其意,揖手說道:「請兄長明示。」

  「咳咳,某當年遊學時曾與之一同拜入大儒盧植門下。」

  盧植?

  他不是武將嗎?

  見事有轉機、準備聽故事的陸離一愣,他敢肯定自己沒有記錯,這人是剿滅第一次黃巾之亂的功臣,怎麼搖身一變又成大儒了。

  學渣本性暴露無遺。

  事實上,這個時代依舊講究講究出將入相,不少讀書人的戰鬥力猛地一塌糊塗,盧植就是典型代表。

  數年前,蔡邕、李巡等人曾發起的校勘儒學經典書籍的建議得到朝廷批准,並將以刻成石碑的形式立在太學門口,而盧植主動上書,毛遂自薦。

  正所謂,蓋文章,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能參與此等盛事的人,無一不是驚世大儒。

  要知道盧植可是朝野上下公認的文武全才,在擔任經學博士、廣收門徒的同時,還經常帶兵剿匪,從割據一地的土匪,到威脅江山社稷的黃巾賊,他都奉命征討過。

  完全可以說,在當世大儒之中,沒一個比他更懂打仗的了。

  「昔年,吾與公孫瓚一同拜入老師門下,那時候他已有官職在身。」

  可能是強提了一口氣,趙峻說話利索了許多,「但卻因難以升遷,遂決定辭官拜師。」

  鍍金?

  這個陸離倒是能夠理解,盧植名望不低,開了個學院廣收門徒,有人希望能學到東西,也有人希望搭上大船、廣交人脈,亦或者想要兩者兼得。

  「子龍,你可知當時他年紀輕輕已是六百石的官員,為何再無升遷之路?」

  「因母地位卑賤,雖出身貴族,但卻飽受排擠!」

  趙雲自然不知道這樁秘聞,更他想不通兄長為何要說這些。

  與此同時,病懨懨的趙峻面露回憶之色。

  十幾年前,家族尚未衰落,他也沒有身染重疾,父親託了關係,為自己爭取到了拜入大儒盧植門下的機會。

  結果,等趕到雒陽緱氏山下,卻聽童子說主人盧植奉詔外出剿匪去了,暫不能為學生講經。

  不遠萬里從冀州趕去求學,卻得到這樣一個結果,趙峻自然心有不甘,幸虧盧植留下話說:

  來者皆為我的學生,雖然我臨時受命前去剿匪、無緣見面,但求學者都可以錄入名牒,成為記名弟子,若是不願意等待,亦可另擇良師,而姓名依舊會被保留在名牒上,事後也不會怪罪。

  就這樣,他們這批新人中有人離開,有人選擇留下,平日裡,由幾名先入門的弟子代師授課,傳授一些經學,甚至術法方面的知識。

  可惜師兄並非師傅,沒有一個夠分量的人鎮場,緱氏山上怎麼可能安分得下來?尤其是那些有著官職在身的同門。

  當年讀書時,公孫瓚常常於夜間下山嬉樂,結交那些出身不高的遊俠。

  並非趙峻看輕遊俠,他也不過是寒門罷了,一切只因公孫瓚曾在醉酒時說過兩句話:

  今取衣冠家子弟及善士富貴之,皆自以為職當得之,不謝人善也。

  衣冠皆自以職分富貴,不謝人惠。

  起初,眾人以為此話當不得真,結果,朝夕相處下來,才發現公孫瓚確實是如此行事,僅僅礙於同窗情面,才掩下了那份對衣冠子弟的厭惡。

  究其原因,無非是公孫瓚為庶出子弟,從小遭受過同族的恥笑。因而長大後,對貴族子弟有些反感,更傾向於結交出身低微者——

  出身不高的劉備,就與之交好。

  正因為如此,趙峻一直對公孫瓚心有牴觸,縱使日後家境衰落,也不願找這個舊時同窗幫忙。

  而今聽到幼弟想要私投對方,更是驚得心神動盪,公孫瓚不喜衣冠子弟,要是送上門去,定然會被奚落。

  或許,往後他會對其有所改觀,但又有誰願意讓自家兄弟遭遇不順?

  這時,聽完趙峻的講述之後,陸離想到了《雲別傳》中一段話:

  聞貴州人皆原袁氏,君何獨回心,迷而能反乎?

  (聽說你們州的人都去投奔袁紹了,而你為何來投奔我,迷途知返嗎?)

  由此不難看出,公孫瓚對趙雲帶義從投靠自己,其實是抱有疑慮的。

  「子龍,你先隨我北上如何?」

  「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吾主丁原求賢若渴,麾下猛將如雲,是建立功業的好去處。」

  旁聽了這麼久,又有趙峻送來的助攻,陸離自然不會沒有表示。

  「等我回營之後,便請主公搜尋天下名醫。」

  終於趕上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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