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如你所願。」

  只見前不久走出過獸神的禁區神墟之內，仙霞艷艷，瑞彩萬條，一輛古戰車飛出，茫茫混沌氣鋪展。

  車上盤坐著一個中年男子，黑髮披肩，血氣旺盛，眸光亮如熾電。

  「靈神！」

  有冷眼旁觀的至尊驚訝出聲。

  靈神。

  亦是昔日的靈皇，是一尊聖靈，不過並非石人成道，而是由一股先天精氣化成血肉之身。

  相傳，過往無盡歲月當中，他一直於神墟閉關，沉睡不醒，而今出世竟無一絲老邁氣相，相反給人以血氣滔天的感覺。

  「神話戰場一戰！」

  杜克面無懼色，開口道。

  畢竟，一旦等會兒大戰起來，他不一定有餘力護住北斗古星。

  「走。」

  戰車隆隆，混沌氣洶湧，靈皇聞言，沒有半分猶豫，直接自北斗消失了。

  而神話戰場，一片浩大星空，空曠、死寂是永恆的主題，放眼望去，幾乎沒有什麼完成的星辰，全都殘碎了。

  到處都是隕石，到處都是星墟，事實上，這片宏大宇宙早已被打殘了，時不時會見到巨大屍骸，橫亘於萬古青天之下，始終不朽！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世間唯有此地才有資格勉強撐住極道大戰。

  「年輕人你很強，也很特殊，竟然跟仙有直接聯繫，可惜太過狂妄！」

  靈皇指點江山。

  「唉，姥姥也曾萬眾矚目，宇內共尊，再回首，真是大夢一場啊。」

  一旁，仙姥輕嘆，而後又道：

  「那個時候，我風華絕代，艷冠天下，亦與你一樣朝氣蓬勃，認為這天下間沒有我這個神女做不成的事。」

  上了年紀就喜歡緬懷。

  然而，她在說這些話時，杜克卻露出了厭惡之色，因為仙姥現在皮膚鬆弛，整個人老邁不堪，牙齒都快掉光了，很是醜陋。

  「終究是夢一場啊。」

  這時候，仙姥倏地睜開了渾濁的老眼，盯著閻羅法身道：「年輕人你們很驚艷，可惜沒有忍到證道之日再出手，註定隕落於此！」

  「死？哈哈哈，體會過不止一次了，本大爺視死如歸。」

  杜克環顧將自己合圍的三道身影，有些不滿意，道：「沒有人了嗎？」

  畢竟，就目前來說，陸離比他多一個大敵，潘明那邊因身處九幽秘土，情況不明？

  而獵殺黑暗至尊的另類比斗，三人組誰也不想落後，皆有大氣魄。

  要知道，他們已經太久沒有體會到遊走於死亡邊緣的快感了，再不體驗，恐怕再也沒有機會……

  「殺你，足矣！」石皇突然冷漠開口，不復先前的狼狽。

  這是一個渾身都被黑色甲冑所覆蓋的至強者，霧靄加身，恐怖滔天。

  原先，他騎坐在一頭巨大神虎背上，而那虎渾身鱗甲密布，閃爍可怕的金屬光澤，凶焰滔天，有九重天巔峰戰力，如果至尊不出，可隻身屠戮天下，眼下卻消失不見。

  倒不是杜克先手把它給屠了，而是其麾下亦有坐騎，名為胖虎。二者正在宇宙邊荒，一片混沌之地當中廝殺。

  另一邊。

  輪迴海。

  陸離心頭久違生出一種不祥的感覺，尤其是四尊極道人物齊聚，並各自升華以後，竟然讓他毛骨悚然，恍惚間，似見到屍山血海、連真仙都要伏屍的場景。

  然而，他的心境此刻卻跟杜克一般，異常狂傲，只是稍稍內斂了一些：

  「兩名神話天尊，兩名古皇，應該是極限了，不錯。」

  言語間，化名蟄伏的逍遙天尊全力出手，將行字秘發揮到極盡，只見他通體晶瑩燦爛，羽衣飛舞，宛若一尊戰仙要立劈前方的敵手。

  下一刻，此地萬法繚繞，道波茫茫，陸離瞬間被絢爛的秩序神鏈纏繞，宛若一個大繭，神輝如雨，光束漫天。

  只見這些秩序規則如熔化的金屬液體，於熾瑩中流淌，亦將酆都大帝法身包裹，鑄鼎又化爐，內蘊有恐怖煉化之力。

  同一時間，輪迴之主上前，額骨迸發光芒，渾身更是有無盡的秩序神鏈飛出，像是一條條仙金鍊，洞穿八方，直掃而來。

  尤其是最強大的皇道法則，更是撲殺向了陸離的仙台，要殺其元神，從源頭磨滅。

  長生天尊、獸神亦出手殺來。

  但陸離清楚，這幫老傢伙皆有壓箱底的殺招不曾使出。

  此等情況下，先盯著一個殺，絕對沒什麼問題！

  剛好，法身堅不可摧，就算硬抗極道法則，短期內亦不會出什麼問題。

  只是苦了輪迴至尊，本就被寧飛拖走半條命，耗費不少生命精氣，即便後面從陸離身上得到了一縷仙血，亦無法將虧空全部彌補回來。

  何況，經過一番大戰，他那身青金戰衣早就殘破不堪，當中神祇近乎磨滅了。

  「轟！」

  作出決定的陸離殺了過來，直接就是重手，也是不計代價，要當先斬掉輪迴之主，甚至拼著挨了長生老道一劍。

  事實上，連法身都沒完全抗住天尊長生道劍，背後血淋淋一片，幸虧及時封住，沒有流出來，便宜這個老東西。

  「啊……」

  幾乎是同一時間，輪迴之主大叫，遭受了重創，帝拳鎮壓下來，直接打得毫無防護的他渾身崩裂，差點炸開。

  同時，判官筆點落，那本就裂紋遍布的腐朽仙台，又添了幾筆。

  「轟！」

  看穿陸離那粗暴戰術的逍遙殺來，獸神跟至，但封住輪迴海的混沌青蓮出手阻攔了一下，來自於青帝的氣息，瞬間讓這幫老傢伙驚疑不定。

  時至今日，不少至尊仍懷疑，後荒古時代那位逆天證道的妖帝未曾逝去，而今，從其所鑄帝兵的狀態，亦能窺見一二！

  電光火石間，陸離抓住機會，直接將其頭顱打爆。

  可惜至尊沒這麼容易隕落，旋即，逃遁出來元神將帝軀重塑，但輪迴之主活了萬古，天下無敵，但在腦袋炸裂的那一刻，卻也真切品味到了死亡的氣息。

  從來沒有一次，像這般震顫，須知，他可是一路殺到皇道至尊位，從未有過這樣的絕望體驗！

  「逼我至此！」

  「三位道友，一同出手。」

  輪迴至尊臉色陰沉的嚇人，擺明要做最後一搏，可惜，到了這種時刻，另外三人反而有意放水，似在提防無主操控的混沌青蓮，以及九黎圖。

  一個和尚挑水喝，兩個和尚沒水喝，道理很簡單，輪迴至尊臨死前帶走陸離半條命，於他們而言，既輕鬆了，又少一個人分仙血精華，兩全其美。

  輪迴至尊見狀，悽然冷笑，卻也不在意了，畢竟身為皇道存在，不可能半點尊嚴都沒有。

  「三界碑上刻吾名，輪迴路上寫生死，賜予你死亡！」

  頌念之中，一種奇異道則神力，從其天靈蓋中衝出，是他意志與大道的體現，如今直接化成一縷縷可怕的魔光，粉碎星空。

  嗡！

  只聽一聲輕響，魔光又顯化為一個又一個清晰可見的古字，這種如同詛咒的光芒飛起，直衝向陸離那裡，神擋殺神，佛擋弒佛！

  「在我面前玩弄輪迴？」

  「知道為什麼先殺你嗎？」

  陸離不驚反笑。

  嘩啦啦……

  本來只是用來格擋極道衝擊，由道劫黃金鑄成的生死簿開始翻動，仙道法則一道接著一道的打出。

  衰老。

  死亡。

  與輪迴至尊所發殺招近乎同源，卻在本質上遠遠超越的法則衝出，噗的一聲，輪迴之主身心共顫，開始解體，而後燃燒，元神當場化成齏粉。

  這一次，他真正殞落。

  正如陸離所說，軟柿子不是隨意挑選出來的，輪迴至尊狀態最差不說，其殺招亦被天克——當場被同化，調轉方向打了回去。

  遠處，三名至尊的心頭都是一寒，見到一位同階者解體，被格殺，對他們來說，無疑是一種震撼，哪怕早有預料……

  要知道，他們皆為成道者，曾經天上地下無敵，而今日卻有兩人分出了勝負、論出了生死，真真讓人大受觸動。

  此時此刻，若是有後悔藥，三者必然不會出賣輪迴之主，讓其像這般死的毫無價值！

  「勠力同心，逍遙、獸神，莫要自耗了。」

  「一劍蕩平寰宇！」

  來自仙陵的老道率先大喝，響徹雲霄，他渾身都在發光，混沌氣被震散了，露出一張古銅色的臉膛，聲若金鐘，髮絲灰白，道袍陳舊，神話時代的古衣錚錚作響。

  緊接著，橫在他雙膝上的仙劍再度飛了起來，一劍既出，宇宙星河失色，開天闢地。

  仙劍橫掃而過，但並未出現血肉橫飛之景，壓力大減的陸離不再藏拙，覺醒仙金奧義的生死簿頂了上去。

  接著是獸神，以及仍偷藏一手，似在提防長生天尊的逍遙。

  混戰愈演愈烈，天崩地裂，有著無盡傳說的輪迴海幾乎崩塌。

  即便有兩件狀態極佳，甚至走向另類長生路的帝兵護持，外界依然天罰陣陣，大宇宙顫慄。

  上窮碧落下黃泉，各種光束飛舞，處於九幽深處的潘明亦戰至癲狂，源神、源鬼，鎮獄皇，以及悄然而至的大鵬皇，選擇了毫無保留的聯手。

  在此過程中，生命古樹所產，足以讓一位極道大帝活出第二世的不死精粹，悉數被其煉化。

  而神話戰場，無垠星域近乎崩潰，只見誅仙劍陣不斷運轉，那屠戮萬靈、斬滅仙神的氣息，令無數遠遠旁觀的至尊膽寒。

  至於輪迴海，陸離浴血搏殺，早已殺到了白熱化，每一個人都重傷，渾身是血，獸神底子最淺，甚至連仙台都裂開了。

  不過，真要論起底子，誰能比得過他？麒麟不死藥、人形不死藥等等，幾次差點挺不住，不死精粹吞入腹，立時復原，龍精虎猛！

  故而，獸神心中叫苦不迭，真就差一點被拖到險死，渾身是血，生命之火將熄。

  因為長生天尊、找逍遙天尊只是嘴上說得好聽，眼下，依然在相互算計，不是真正的結盟。

  骨肉成泥、鮮血噴濺的聲響傳來，於危難時刻挺身而出，馳援輪迴海的獸神，繼輪迴至尊之後，終於被受到重創的陸離給擊殺了。

  血淋淋一片！

  此中，也有長生和逍遙的一份功勞，如今二者正在大口煉化著獸神屍骸，狀態不斷攀升。

  都說人老成精。

  果真半點不假。

  神話時代出了不知多少天尊，以九尊最為出名，各自在一個領域走到了極致，如今活下來的兩個，看似都是糟老頭子，實則一個比一個猛。

  輪迴之主死了。

  獸神更是慘遭背刺，在重創陸離的瞬間，被兩個老傢伙偷襲，一身精血被逆奪。

  「追道逐仙，喝問蒼天，能否永恆，時間長河——現！」

  做完這一切以後，逍遙天尊大吼，光芒淹沒宇宙。

  殺招，來了。

  一道河出現，初時緩緩流淌，接著開始湍急，奔騰咆哮，沖向陸離以及酆都大帝法身而去。

  時間長河！

  並非一道真正的河水，只是一種法則體現，流動歲月的氣息，鋪天蓋地，發出萬重雷鳴。

  罕有人能看清其中景象，包括那些未曾參戰的至尊。

  歲月如刀斬天驕！

  轟！

  判官筆、生死簿齊齊震動，被法身所揮動，與之產生驚世大碰撞。

  本就蒸發的輪迴海，變得迷霧萬重，仙河衝擊，混沌洶湧。

  當一切落幕，逍遙天尊踉踉蹌蹌，大口咳血，連手中的寶瓶都碎了。

  但臉上卻是笑意不減，因為他暫時限制住了兩件覺醒仙金奧義的無上神兵。

  陸離異象化成的酆都大帝軀亦被磨滅，替真身化成枯骨。

  「嘿嘿，哈哈……」

  逍遙天尊仰天大笑：「若非煉化獸神精血，貧道根本無法再現鼎盛之年的無量神能，長生，到你了。」

  事實上，長生天尊太過古老，活的比逍遙天尊還要久，過去曾多次出世，吞食過大量生靈，更有仙源、太初命石等鎮封己身，隱在仙陵中，如此才得以活到現在。

  如果沒有獸神大半身的精華，他連禁忌手段都無法使出，但現在不同，逍遙天尊已經破了陸離一大底牌，更拖走其半條命……

  沒有任何言語，長生天尊自然散發出氣吞寰宇之勢，長生劍極盡燃燒，揮出巔峰一擊，斬向沒有法身庇護的陸離。

  而後者，亦不曾說什麼，臨、兵、斗、者、皆、數、組、前、行，九秘融匯，加持於已經超越尋常帝軀的身體之上，一拳轟出。

  有六道輪迴之意流轉，但卻不是，以陸離意志為主，演化屬於自身的無上禁忌。

  隆隆！

  這一刻，於北斗觀戰的古代至尊再度成了瞎子，沒能看清他們的戰鬥，難以理解他們的法則奧義。

  最後，終於落幕了。

  陸離身軀不動，大半截長生劍插在了他的胸膛正中，周遭血肉不存，骨茬崩滅，正不斷噴薄磅礴仙氣。

  然而，強大的心跳聲從中震動而出，表明了其狀態未曾下滑太多。

  反觀長生天尊，身軀被洞穿，眉心處撕裂出一道巨大豁口，照見微弱燃燒的仙台之火。

  「咳咳，終於是要死了，活到如今，卻也有些厭倦了。

  只有一點，我想知道，我是不是這個天地間活了最久的生靈呢？」

  寄託逍遙天尊期望的長生垂首自語，若沒有仙，世間還有人比他活的久遠嗎，到目前來看，似乎還沒有！

  因為他幾乎貫穿了整個神話時代，越過了太古，又經歷了荒古，直到這一世，若是傳到宇宙之中，誰能相信？實在逆天！

  「咳咳，道友，我先走一步，獨葬於一片星河中。」

  說罷，長生看了逍遙天尊一眼，旋即他的頭顱炸開，化成一片絢爛光雨，沒入黑暗宇宙深處。

  那柄插在陸離胸膛中的長生劍，則是一陣哀鳴，錚一聲拔出，尾隨而去，消失在星河間。

  本來就剩大半口氣，只等長生天尊建功，兩人平分幽冥仙血的逍遙，見到這般情形，倒也果斷，天地大道轟鳴，萬道都近乎被斬，當場完成了自我了斷。

  輪迴海，風波平。

  天穹之上。

  神話戰場四分五裂，從來沒有一世像現在這般慘烈，這麼多強者參戰，一下子死了三大至尊，血跡斑斑，至尊屍骨橫陳。

  而誅仙劍陣依舊在運轉，閻羅法身始終屹立，俯視萬古諸天，像是一尊蓋世的魔神般，睥睨天下。

  「還有誰？」

  「差一個。」

  杜克的聲音傳至九幽冥土。

  一處屍山之中，潘明下意識扯動嘴角，他清楚，自己不是墊底——

  鎮獄皇、鵬皇，皆是實打實的至尊級存在，全部極盡升華。

  源神、源鬼，類似於另類成道，又隱約超越一線，體內有皇道法則流淌，所以分量絕對不輸一名極道存在。

  而杜克的聲音響徹九天十地，始終沒有得到回應，沒辦法，他們逆天了。

  尚未開啟成仙路，便有這麼多黑暗至尊隕落，再加上歷代人大帝所留後手，以及青帝、狠人、無始等，禁區再也成不了氣候。

  「可放心離去……」

  於是乎，草木枯萎了又繁榮，風雪與綠芽來了又去，歲月長河，一去不復返，一直向前而行。

  轉眼已經過去了七十年，而宇宙之中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談仙路，話長生。

  成仙為遮天大世界當下最熱的話題，路人們紛紛討論，興致勃勃。

  禁區至尊闖仙路失敗，卻未曾發起動亂，麒麟皇、萬龍皇等更是根本未曾進入，因為他們有來自陸離的饋贈。

  至於代價，自然是庇護月靈公主等人，在三人組離開之前，青帝更是在神皇幫助下，打破荒塔束縛，逆天掙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