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2.我變弱了,但不代表你比我強

  (萬字,懶得分章節了,以後估計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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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還活著。閱讀��

  男人的聲音溫柔,讓人感覺無比的寧靜,就連因為自己身體狀況有些焦急的軒浩聽了都不知為何平靜了下來。

  「可是他已經沒有心跳了啊……」

  女人的聲音聽上去很疑惑。

  她甚至完全感覺不到這個昏睡的人的心跳,連身體都是冰冷的,但是自己的丈夫卻很肯定這個人還活著

  「沒問題的,他還活著,我能夠看見。」

  男人又說了一句。

  然後女人也不再疑惑,她似乎很相信這個男人的話。

  這對男女很快安靜了下來,似乎是不想打擾到傷員的修養。

  軒浩依舊對現在自己的狀況一無所知,他再次想用自己的意識勘察周圍的情況,但是當他的意識觸碰到這一對男女的時候,突然間一些莫名的畫面在他腦海里浮現。

  ……

  白晝遮蔽了星光,黎明的光輝劃破天空,朝陽灑下的光輝無意間灑向某處宅邸。

  在這一刻,某個武士傳承的家族中,伴隨著兩聲嬰兒的啼哭聲,一對雙胞胎迎著朝陽降生。

  這本該是美好的開始,但在這混亂的時代,一對雙生子降生在這樣的家族中,就意味著可能引起繼承權的糾紛。

  因此,雙胞胎在這個時代出現被人們視為不祥的徵兆。

  更加令人感到恐懼的是,這對雙生子中的其中一人,從降生時額頭就帶著讓人毛骨悚然的斑紋,這就更加讓人覺得不祥。

  於是作為家主的父親決定殺了這個孩子。

  一旁剛生完孩子的母親在聽見這件事情之後,拼了命的想要保護自己的孩子。

  儘管已經筋疲力盡,但是母性的本能讓她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她發瘋似的衝過去從丈夫手中奪過孩子,一旁的好幾個侍女一起上都沒能攔住這位母親。

  在母親拼命的保護下,身為武士的父親總算是心軟了,以讓這個孩子在年滿十周歲時必須去寺院出家為條件留其性命。

  就這樣,繼國緣一活了下來。他就是這對雙胞胎中的弟弟,一出生就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斑紋,被視為『不祥』的孩子。

  雖然出生於顯赫的武士家族,但是因為帶著『不祥』,所以除了母親之外沒有人會關心他。

  他是不祥,所以與同胞哥哥繼國岩勝不同,從小就只能夠在偏院裡不到三疊的小房間裡生活,兩兄弟的衣食住行和受到的教育都是分開的,從出生起就被視為家族繼承人的哥哥繼國岩勝,理所當然地得到了家族所有人的愛和尊敬。而身為不祥的繼國緣一不僅什麼都沒有還要照顧行動不便的母親。

  他從不歡笑,從不哭泣,也從不跟別人說話,就像是沒有感情、不屬於這個世間的存在。

  在其他人眼裡,這樣的繼國緣一理所當然的被當成了天生的聾啞人,就連母親和哥哥都誤以為他聽不見也不會說話。

  哥哥岩勝時常瞞著父親,跑來弟弟和母親居住的那間只有三疊大小的房間看望自己的弟弟和母親。

  岩勝知道在父親的眼中自己弟弟是個不祥的存在,不會允許他將自己的東西分給弟弟,所以他做了一根笛子送給自己的弟弟。他本以為能夠看見弟弟開心的表情,但是緣一依舊是無動於衷的模樣。

  並不是繼國緣一不想露出笑容,而是當時的他還不太理解這些感情,他並非不祥,但確實是從出生開始就註定脫離『人類』的存在。

  繼國緣一有著宛如神賜般的天賦。

  出生起所見的世界就是與別人不同的,他笨拙的學習著,理解著,尋找著自己存在的價值。

  即使目前還不太理解,也會將周圍的一切記在心裡。

  他記得哥哥因為常來與自己接觸而被父親打罵依然帶著溫柔的笑容將笛子放在他的手中,對他說『想找哥哥就吹響它,我會立刻出現在你的面前』。

  也記得母親是個虔誠的信徒,總是在佛像前祈禱著什麼。

  剛開始不明白,但是後來他知道了,這是母親在為他祈禱,祈禱著神明能夠治好他本就不存在的『耳疾』,因為母親一直以為他是聾啞人。

  他甚至連出生時的事情都記得一清二楚。

  他記得自己的母親當初為了保護自己,在生產後拼命將自己護在懷裡,導致母親的身體從生下他們兩兄弟之後就出現了問題,左邊的身體總是不聽使喚,行動不便。

  一切的事情他都記得很清楚,無論是母親還是哥哥,那些對他好的人,他都始終銘記於心。

  後來他漸漸懂事,知道應該報答。

  所以他總是攙扶在母親的左側的腰間,試圖讓母親行動更加便利;也嘗試著跟哥哥說話,對著哥哥露出笑容。

  七歲。

  陽光燦爛的午後。

  緣一來到哥哥身後的松樹下。

  「兄長的夢想,是成為這個國家最強的武士嗎?那我就當這個國家第二強的武士好啦。」

  緣一微笑著看著正在庭院中揮動竹刀的哥哥,陽光打在他的臉上,讓他的笑容也變得像陽光般溫暖。

  他的笑容發自內心,本該溫暖人心,卻不知道哥哥會因此而對他產生了厭惡。

  繼國岩勝用有些恐懼的目光看著眼前的弟弟。

  因為自己的弟弟行為太過反常,可以說是違反了常理。一個從小到大從未說過話的人,第一次說話能夠如此的流利。以及……繼國緣一剛才來到這裡的時候,步伐無聲無息,讓從小學習劍道的他感到了危險。

  繼國緣一更不知道,作為一個本該10歲就去寺院出家的人,說出這句話意味著什麼,雖然他只是說出了自己的夢想,但是在哥哥耳朵里卻像是挑釁。

  在繼國岩勝的眼裡,僧侶就是僧侶,武士就是武士,一個看到母親就撲上去粘著撒嬌的人,怎麼可能成為與敵人以命相搏的武士呢?又怎麼能與自己相比呢?

  然而天真的繼國緣一併沒有讀懂哥哥眼裡的厭惡,只是單純的朝著『第二強的武士』這個目標開始努力。

  於是他開始想要學習刀術。

  但是很顯然,註定要出家當僧侶的他並沒有資格學習刀術,父親也不會給他請老師。

  所以他只能趁著刀術老師來教哥哥刀術的時候悄悄跟哥哥說讓他也跟著學習刀術。

  父親安排的刀術老師看著這個單純的孩子並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只是以玩鬧的心態給了緣一一把竹刀。

  哥哥岩勝也並沒有阻止老師的動作,因為沒人會覺得一個要去當僧侶的孩子真的能學會刀術,也許岩勝心中還在想著這樣可以讓自己的弟弟知難而退。

  繼國緣一就是在這樣不以為意的玩笑中第一次拿起了竹刀。

  他用小小的雙手握住竹刀,目光空明地盯著眼前的劍術老師。

  「來吧,孩子,朝著我攻過來試試看。」劍術老師直到此刻都依舊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下一刻,繼國緣一動了。

  在場的繼國岩勝和這位教授劍術的老師都沒有看清緣一的動作。

  繼國緣一如同狂風過境般掠過,在一瞬間揮出四刀。

  在繼國緣一的視線中,這位老師的身體構造和弱點被看得一清二楚。

  人在行動之前隨著呼吸肺部會有明顯的變化,只要觀察骨骼的運動,肌肉的收縮和血液的流動,就能判斷出對方的行動。

  這對一般人來說是不可能完成的,但對於繼國緣一來說就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因為從出生開始,所有的生物在他的眼中就都是『透明』的。

  四刀幾乎在一瞬間命中了頸部,胸口,腹部,小腿。

  他的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沒有半分剛剛才接觸到劍道的樣子,甚至直到動作結束,臉上的表情和呼吸都沒有半分的變化。

  伴隨著繼國緣一動作的停止,那位老師已經失去戰鬥能力倒在了地上並成為了這個世界唯一一個接下繼國緣一四刀還沒死的男人。

  誰也沒有想到,在刀術老師不以為意的玩笑中第一次拿起竹刀的繼國緣一,僅僅憑著這位老師剛剛演示過一次的用刀基礎就在頃刻間出師了。

  一旁的繼國岩勝對此大受震撼,甚至開始有些懷疑人生。

  不過讓繼國岩勝感到意外的是,弟弟在這以後,就再也沒有說過要成為武士的話了。

  這並不是因為繼國緣一注意到了哥哥的感受,他其實並不理解『嫉妒』是什麼,之所以放棄想要成為武士的夢想,只是因為他討厭那種用刀傷害別人的感覺。

  他發現這並不好玩兒,不太理解人們為何戰鬥,這種有手就行的事情對他來說還不如和哥哥一起玩耍有意義。

  繼國緣一再次回到了曾經的生活,終日裡陪著母親,哥哥也時常再來看他,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會追問他變強的方法。

  他其實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方法,只是很普通的那樣做了。但是既然哥哥在問他還是將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哥哥,因為如果能夠幫到哥哥的話,他自己也會感到很開心。

  繼國緣一就是這樣一個純粹的人,像是一張白紙一樣不被世俗污染,比起『人』或許他更加接近於『神』。

  九歲。

  繼國緣一的母親因病去世。此時的他也比之前懂得了更多,他知道自己如果留下,或許會影響到哥哥在武士家族的地位。

  他已經不想當武士了,所以打算提前離開家。

  身為『不祥之人』,母親和哥哥是唯一對他好的人,而如今母親已經不在了,他不想留下來讓哥哥感到為難。

  他向哥哥告別,並且帶著哥哥贈與他的短笛離開了家,這是他在這個家唯一的牽掛。

  他奔跑在田野里的小路上,眼裡滿目星河。

  繼國緣一奔跑的身影像是不知疲倦般從未停下,他與生俱來的身體素質雖然很強大但是並非不會疲倦,只是他不願意停下。

  雖然很累,但是他的呼吸從未紊亂,就像自然里的微風般平緩溫柔。

  黑暗散去,黎明到來,他依舊一直在奔跑從未停下,雖然說家裡的人想讓他去寺廟,但是他並沒有按照他們說的去做,因為孤身一人的他並不知道寺廟在哪裡,畢竟從出生到現在,他從未來到過外面的世界。

  而且他現在只想好好看看這個美麗的世界。

  直到他來到了田野的盡頭,他看見了這個世界最美好的東西。

  在這裡,他遇見了一個捧著小桶發呆的女孩,那個女孩在水田中孤零零的站著。

  這是個年齡跟他相仿的女孩,看著這個女孩發呆的樣子,繼國緣一不知為什麼就問了一句。

  「你這是在幹嘛?」

  女孩告訴他,她家裡的人都因為疫情死掉了,孤身一人實在太過孤單,所有她想從水田裡抓些蝌蚪回家養著。

  說完之後小女孩就蹲下身開始行動。

  繼國緣一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沒有離開,他靜靜地站在小女孩背後,看著她忙碌的身影,直到太陽逐漸墜落,黃昏將至。

  他看見女孩又莫名地將抓到的蝌蚪都放回了水田裡。

  「你不是想將它們帶回去嗎?」

  「嗯……」女孩輕輕回應,「但是這樣的話,它們也會和父母分開了,我知道和親人分開是很可憐的所以……」

  女孩的手輕輕將蝌蚪放回水裡,動作溫柔。

  繼國緣一看著這一幕,又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沒有地方去了,「那我跟你回家好了。」

  「唉?」

  女孩有些驚訝地回過頭。

  繼國緣一看見了這個世界最美麗的東西,一雙掛著淚珠的黑曜石般的眼睛。

  擁有著這樣眼睛的女孩叫做詩。

  於是,繼國緣一開始和詩一起生活。

  或許是害怕寂寞,詩總是從早到晚的說個不停。也多虧了詩熱情的性格,不斷的與繼國緣一交流,才讓他了解到了自己眼中的世界與普通人相比究竟有多麼巨大的差距。

  他知道了自己是特別的,這個世界上似乎根本就不存在第二個能夠看透生物身體的人。

  這時候的緣一也終於意識到了自己和其他人那莫名的疏遠感究竟從何而來了,因為他是與眾不同的。

  而這個叫做詩的女孩,是第一個願意緊緊抓著這樣『怪異』的他手的人。

  母親死後他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游離人間,現在有人抓住了他。帶著他這個天生的異類走進了平凡的生活,也讓他變得更像是一個『人』了。

  十年後,他們成為了夫婦。

  再然後,他們在路邊撿到了一個人,一個滿身是裂紋的人。

  這個倒在陽光下渾身赤裸的男人身上帶著詭異的傷痕,不像是被什麼東西砍傷,這個世界根本找不到對應的武器能夠造成這樣的傷痕,像是乾裂的土地一般龜裂,可是卻沒有任何血液滲出。

  ……

  軒浩看著著些莫名的畫面,好像明白了,自己貌似是被這兩個人好心人撿回來了啊。

  只是為什麼自己能夠看見他們的過去呢?

  準確的說,他看見的應該是那個額頭長著斑紋,名為繼國緣一的男人的回憶。可是他從來不記得自己有這樣能夠看到別人回憶的能力。

  不!好像確實有?軒浩突然想起了自己離開龍族世界的時候路明非拜託路鳴澤送給自己的禮物,『人性』。

  現在他好像終於理解了這份禮物的重量,並不是單純的字面意義那麼簡單,而是讓他能夠通過靈魂的共鳴以目標的視角看見目標的過去,這樣的話,一個人的善惡在他面前將無所遁形,這是幫助他明辨是非的能力。

  『人性』的善與惡他都能看見,不過這需要他自己區分,如果有一天他失去了分辨善惡的能力就說明他又迷路了,路明非是想通過這樣的能力時刻提醒他不要混淆善惡走錯道路。

  「路明非那小子,真是喜歡瞎操心……」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他看見的都是真的,那麼眼前這個男人……有些離譜。

  是的,軒浩只能想到用離譜來形容這個男人。

  他不知道此刻自己身處的是世界是個什麼樣的世界,自己的記憶里沒有關於眼前這個世界和這個男人的信息,這讓他感覺有些頭疼,不知道這是個什麼世界,接下來的行動會很受阻礙。

  不過他看了這個男人的過去之後,懷疑這個男人或許就是這個不知名世界的主角,因為這個男人的過去怎麼看都尼瑪是天選之子,妥妥的主角模板!

  這個男人從一出生開始就自帶著『無我』的境界,與生俱來的天賦,純潔無暇趨近為『聖人』的心靈,說這是『神性』他都信。

  從這個男人身上感受不到任何負面的情緒,什麼貪婪、嫉妒之類的通通沒有,甚至連最後的『孤獨』都因為有愛人相伴消失了。

  這讓軒浩一度以為這是不是一個已經被打通關了的世界。

  這個男人能夠一眼看出他還活著,也說明其實力不會弱。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自己最清楚,在毀滅與新生的邊緣掙扎,連心跳都微弱到常人難以察覺。

  軒浩能夠感受到繼國緣一很強,並不是純粹力量的強,而是精神與境界,完全跟自己不在一個層面,這個男人就像是天生便能夠與自然相融的存在,這絕對不是普通人能夠輕易辦到的。

  讓軒浩感到慶幸的是這個男人似乎對自己沒有敵意,否則以他現在的狀態鬼知道會不會因為一點小小的『幫助』就翹辮子。

  這讓他不得不感慨自己的運氣真好,原本在快被世界的間隙吞沒的時候他都感覺自己完蛋了,現在這樣算是最好的結果了,勉強活了下來,還被好心人收養。

  要是這兩個人不要當著自己的面造娃那就更好了,淦……

  也許是因為掌控不了身體,他此刻的靈魂格外敏感,感知力前所未有的驚人,這老舊房木屋裡木質的牆壁在他的感知中仿若無物,任何細小的聲音都逃不過軒浩此刻靈魂的感知。

  繼國緣一和詩大概做夢也不會想到一個昏迷不醒的人能將周圍的一切感知得那麼清楚,畢竟靈魂這種東西對人類來說實在太過玄乎。

  就這樣,軒浩在這對夫妻的悉心照料下平靜地等待著身體恢復。

  他能夠清楚地感受到隨著時間一天天的推移,自己身上的狀態越發平衡,毀滅的力量仍然在反抗,但是卻很明顯的落入了下風,也許很快自己就可以重新掌控自己的身體了。

  軒浩默默地計算著自己從醒來到現在的時間,大概已經過了十個月了。

  你要問他為什麼看不見白天黑夜還能如此清楚時間的流逝……他只能說這家的女人已經懷胎十月了。

  說起來還真是蠻感慨的,他居然親眼見證了一個新生命的誕生。

  他清楚地感覺到了身邊屬於人的氣息從兩個變成了三個,這還真特麼是從無到有的創造……雖然對他的領悟沒有半點作用。

  不過都十個月了這對不富有的夫妻依舊沒有放棄不省人事的他,讓他不得不感嘆這兩人真是好人。

  畢竟非親非故的,願意這樣照顧他這個跟植物人沒啥區別的人,好人都有些不足以形容了,這簡直就是天使啊!這麼善良的天選之子,不是這個世界的主角是什麼?

  「這女人應該是快要生了吧?」軒浩這樣想著。

  感受到即將有生命降生的不止軒浩,身為新生命的父親的繼國緣一同樣感受到了。

  不僅如此,繼國緣一更是能清楚地看見自己妻子身內的變化從而準確地推斷出生產的時間。

  為了讓自己的孩子更加順利的降生,繼國緣一提前一天出門準備去請接生婆。

  軒浩也清楚地感知到了男人的離開,本以為他很快就會回來,但是當昏暗席捲了天空,黑霧遮蔽了月光,漆黑的夜籠罩了整個山頭,依舊不見繼國緣一歸來的身影。

  「嗯?」

  軒浩許久為動過的身體突然間皺起了眉頭。

  他精神的籠罩範圍不止這間房間,連屋外的風吹草動在他的意識中都清晰無比。

  這座處於林間的小屋周圍並沒有其他的人家,他看過這對夫妻的過去,自然也知道他們不會有什麼親朋好友來串門,但是現在有人正在接近這裡。

  軒浩可以肯定來的人不是繼國緣一,因為氣息完全不同,繼國緣一身上的是接近自然不易察覺的柔和氣息,而這是一股令他有些作嘔的腐敗氣息,帶著濃郁的血腥味,感覺上不像是人類。

  正在等待著丈夫歸來的詩並沒有睡覺,她還並沒有出現要生產的跡象,雖然挺著大肚子有些行動不便,但是依舊如往常一樣照顧著沉睡的軒浩。

  似乎是察覺到軒浩的眉頭動了一下,她有些欣喜,輕聲的呼喚。

  「餵?餵?能聽見嗎?你已經睡了很久了,快醒來吧,」詩一邊呼喚,一邊不自覺地撫摸著自己的肚子,「不知道你有沒有家人,有的話……他們會擔心的吧?」

  「危險,危險!」

  軒浩想要提醒這個快要當母親的女人。

  似乎出於母性的本能,此刻的詩注意力全在即將出生的孩子和他這個『重傷未醒』的人身上,絲毫沒有察覺門外接近的惡意。而且她只是個普通的女人,即使察覺到了也沒有意義。

  門被推開了。

  詩終於察覺到了動靜,欣喜地轉過頭,似乎是以為自己的丈夫回來了。

  可是身後傳來的卻是陰森可怖的聲音。

  「真香啊!」

  來人貪婪的吮吸著屋內的空氣,似乎十分的興奮。

  「一個女人,一個胎兒,還有……」

  那人微眯著眼睛,似乎憑藉著嗅覺分辨著屋裡的獵物。

  「多麼美妙的血肉!」

  那人貪婪的睜開眼睛,布滿血絲的眼睛在眼眶裡第六打轉,似乎被這誘人的香味迷住了。

  是的,它從來沒有聞到過這樣的血肉味道,簡直是人間極品!本以為孕婦和還未出生的胎兒已經足夠有營養了,可是當它聞到那個躺在地上不省人事渾身纏著繃帶的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時才知道,其他都是狗屁!

  即使隔著皮膚,他都能聞到這個男人血液里散發的香氣,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稀血嗎?

  「哈哈哈哈——果然,順著這股味道來這裡是對的!我的運氣真好!」

  「你……你別過來!」詩有些驚慌地看著突然闖進屋子的男人。

  這個男人臉色像是死人般蒼白,突出的眼球中布滿了血絲,嘴角露出的利齒看上去猙獰可怖,身上的肌肉奇怪的隆起毫無美感看上去甚至有些扭曲,粗壯的手上長出的指甲看上去異常的鋒銳,像是野獸的爪牙般完全不像是正常人該有的。

  她慌亂中拿起了丈夫出門時沒有帶上的長刀。

  這是一把普通的武士刀,畢竟他們居住在野獸時常出現的深山裡,屋裡理所當然的放著武器。

  但是這把武士刀對於這個身材嬌小並且有孕在身的女人來說的確不怎麼好用,慌亂中她甚至沒來得及將其拔出刀鞘。

  看見她不知所措的可笑模樣,闖入屋子的鬼發出愉悅的笑聲。

  「嘿嘿嘿,真棒!」

  看上去它似乎對於眼前充滿活力的獵物十分滿意。

  「本來想先吃大餐的,那就先從開胃菜開始吧!」

  它看著倒在地上動彈不得的『大餐』,決定先吃個『開胃菜』。

  「出去!出去!」

  女人拿著刀鞘的長刀在身前揮舞兩下,但是挺著大肚子讓她沒辦法太過用力。

  吃……吃人?軒浩驚了,這是個什麼變態?這麼重口味?而且好像這個傢伙是聞著自己的味道來的?

  媽的,他來這個世界十個月了,一直很平靜,還以為不是什麼危險的世界,怎麼突然冒出要吃人的傢伙,最關鍵的是,這種時刻這家的男人居然不在!

  要是那個男人在的話,要對付這個來犯者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可現在唯一的戰力居然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孕婦!

  草!動!動起來!

  軒浩極力的想要控制自己的身體動起來,眉頭皺得越來越深,可是身體就是不聽使喚。

  「完犢子了。」

  他當然不是怕自己被吃掉,以正常情況下自己的身體素質,普通的野獸就算他站在這裡讓它咬崩斷牙都傷不了他。來的東西似乎比野獸強,但感覺也強不了多少。

  他不知道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頂不頂得住,反正這女人百分之百頂不住。

  這劇本不對啊!這是要上演妻子被殺丈夫黑化毀滅世界的劇情嗎?

  軒浩懷疑自己是不是搞錯了什麼,說不定那個男人不是天選之子,畢竟一出生就是天才的話應該有兩條路線,大反派和主角。好傢夥,難道我遇見的不是主角,是大boss?

  「你……別過來!救命!」

  詩有些焦急地後退,可是這間屋子本來就不大,沒地方可退,而且她背後還有傷員,看著一步一步靠近的怪異男人,她恐懼地呼喊。

  但是沒有人回應她,她的丈夫此刻並沒有在這附近。

  繼國緣一本來是打算在落日之前回來的,但是路上遇見了要去離這裡三座山遠的地方的老人。

  那個老人明知道自己心臟不好,走不了那麼遠,卻還是匆忙趕路,試圖趕赴戰場去見自己身負重傷的兒子。

  在這戰國年代什麼地方都有戰亂,老人害怕見不到自己兒子最後一面,拼了命的想要去戰場,而善良的繼國緣一知道自己的妻子暫時不會生產,所以將請接生婆的事情往後推了,打算先送這個老人去見他的兒子。

  「乖乖別動,我會很溫柔的將你的孩子取出來的。」

  鬼伸出細長的舌頭貪婪地舔著自己的嘴角,鋒利的爪子在女人面前比劃著名。

  「救……救命!」

  詩握著刀後退。

  屋子唯一的出口被堵住,死亡正在一步一步地朝著她靠近。

  但是軒浩驚訝地發現這個女人居然試圖擋在自己前面,她連刀都不會用,更別說還挺著肚子馬上就要生了,即使會用也發揮不出什麼力量。

  草!我什麼時候需要一個孕婦保護了?軒浩想要用力的握拳,但竭盡全力也不過是讓自己的手指動了起來。

  這樣下去這個女人會死,會被追著他的味道找來的怪物吃掉,這好嗎?這不好。這是收留了他將近一年時間的人,很善良,即使渾身都在顫抖,連刀都不會用,依舊試圖擋在自己面前。

  如果讓她在自己面前被一個不入流的貨色殺死,那也太遜了吧?

  『砰——』

  地上鋪著的老舊木板裂開。

  正在靠近女人的鬼愣了愣,他看見了一雙猙獰的眼睛,那是一雙他從未見過的金色的眼睛。

  詩也愣了愣。

  屋裡的煤油燈明明火光微弱,但是她感覺背後好像變得更明亮了,沒來得及轉頭就感覺到好像有人扶在她的身上。

  「不好……意思……」有些斷斷續續的聲音響起,「借我扶一下……」

  軒浩有些費力的用拳頭支撐起身體,又用另一手攀住女人的肩膀起身,看上去光是站起來就已經竭盡全力了。

  但是站在他和女人面前的鬼,卻出乎意料的沒有動作。

  不是它不想動,而是不敢。

  從那雙猙獰的黃金瞳亮起的時候,它就感覺到了莫名的恐懼。

  「真……丑啊……」軒浩看著許久未見的世界,沒想到閉眼那麼久,第一次睜眼面前的居然是這種長相畸形的東西。

  「你是什麼……東西?」鬼有些緊張地看著眼前似乎有些虛弱的男人。它不明不白自己為什麼害怕,這個男人光是起身都需要扶著別人,看上去風一吹就會倒,有什麼可怕的?

  不,它看了看地上被貫穿的木板,以及木板下裂開的地面,這尼瑪是人?虛弱成這樣還能砸裂地面!還有這雙金色的眼睛是怎麼回事?從未見過,簡直聞所未聞!

  這話是我想問的吧?軒浩張了張嘴,感覺自己的身體不太聽使喚,說起話來很費勁,毀滅的力量比他想像的還要可怕,時刻不停地摧毀著自己身上的神經,讓他對身體的控制斷斷續續,感覺就像是靈魂和肉體是分開的,感覺完全用不上勁。

  他終於站直了身體,扶在女人肩膀的手微微用力,腳步向前踏了兩步,站在女人面前。

  「哈——」

  軒浩深吸了一口氣,有些勉強掌控身體的他,剛才好像忘記了呼吸甚至忘記了心跳。

  沉重的喘息聲伴隨著心臟劇烈的跳動,像是戰鼓般敲響。

  面前的鬼和身後的詩都被鎮住了。

  這個世界沒有人聽過這樣震人心魄的心跳聲,簡直就像是怪物一樣。

  「怎麼?你不是要……吃掉我嗎?」

  「咕嚕……」被問話的鬼吞了吞口水,似乎有些退縮了。

  它看著這個全身幾乎都綁著繃帶的男人,本能告訴它眼前的男人很危險,眼前的人不知為何好像很生氣,它感覺自己現在正被一股幾乎凝結成實質的殺意籠罩,這是殺過多少人?能讓身為鬼的他都感到畏懼。

  沒有見過的眼睛,滔天的殺意,以及一拳轟烈地板的力量。

  它承認自己被唬住了,但是並不代表自己害怕,面對未知的東西任何人都會表現得謹慎。可它突然想起自己不是人。

  可惡的傢伙,居然敢唬它!讓它一時間居然忘記了自己是鬼,它是不死的鬼!有什麼好怕的?它可是得到了那位大人的恩賜,不死不滅的存在!

  「去死!」

  反應過來的鬼瞬間動了。

  它壓低了身姿朝著軒浩撲過來,手臂肌肉隆起,鋒利的五爪束在一起,似乎想要貫穿軒浩的身體。

  軒浩皺著眉頭,他現在的狀況十分的不妙,身體異常的遲鈍,抬手對他來說都有些費勁,不過還好,對付這樣的傢伙根本用不著抬手。

  「我雖然變弱了,但也不代表你比我強吧?」

  軒浩抬起眼眸看著正在靠近的利爪,「好……慢……」

  真的好慢,這個不知名的東西現在的動作在他的眼裡像是蝸牛般緩慢,即使他現在不太靈活的身體,也能很輕易地躲過,如此之慢的速度給了他足夠的反應時間。

  軒浩緩慢地側過身體,重心下沉。

  鐵山靠!

  動作有些走形發力也不完全,但是足夠了。

  鬼有些驚訝地看著眼前男人的動作,它全力的衝刺居然被輕易的躲過,不過這個男人不管身後的女人了嗎?如果這個男人躲開,它這一下可是能夠直接將其身後的女人開膛破肚啊!

  但是下一刻它就發現自己的利爪根本到不了那女人面前。

  因為這個居然男人朝著他懷裡撞上來了!

  「愚……」

  它剛想罵這個男人愚蠢,居然敢正中他的下懷,只要他輕輕將雙手回扣,鋒利的爪就能洞穿這個男人的身體。

  但是清脆的粉碎聲突兀的傳來,它發現自己似乎在飛?

  它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男人離自己越來越遠,它被撞飛了,而那個男人站在原地除了側身之外幾乎沒有動彈。

  砰——

  「啊——」

  慘叫的聲音隨著鬼飛到屋外砸斷了一大片樹木才勉強停下。

  這不可思議的輕輕一觸居然讓它全身的骨骼粉碎,讓它身為鬼原本有些麻木的痛覺都開始起了作用!

  「還沒……死?」

  軒浩有些驚訝地看著遠處被自己撞得有些扭曲的身影,雖然身體不聽使喚用不上全力,但即使是這樣按照他剛才撞擊的感覺也應該撞碎了這傢伙大部分骨骼才對。整個身體都變形了,居然還活著?

  鬼不斷地修復著自己的身體,眼裡滿是驚恐,這究竟是個什麼怪物?它很清楚地聞到這個男人身上身為人類的味道,但是這恐怖的力量是怎麼回事?人類怎麼可能有這麼強的力量?連日輪刀都沒有,僅憑著身體就能將身為鬼的它重創!

  看見那道被撞得扭曲的猙獰身影不斷地蠕動著,軒浩更加驚訝了,這都不死?老實說,除了自己之外,他還真沒見過有什麼不死的生物,這……好像挺有趣的啊!?

  看著恢復如初的奇怪生物,軒浩感覺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麼有意思的東西,忍不住想要露出笑容,但是因為面部肌肉有些不太受控制,所以他露出的笑容格外的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