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似乎意外的溫柔,並沒有去追逐那些逃跑的屍守,可下一刻它們卻發現自己搞錯了。閱讀
繪梨衣在海水中盪去了刀刃上的血跡,挽起袖子露出嫩白的手腕,輕輕按在海面上,就像在撫摸一直暴躁的貓。
然後……
世界仿佛靜止了,海面上所有的一切都變得安靜下來,包括燃燒的火焰和翻湧的浪潮。
巨大的領域從女孩纖細的身上擴散出去,領域內帶著絕對的意志,所有的東西都被壓制著。
繪梨衣張開了嘴巴,她的聲音並沒有因為許久未發聲而變得難聽,相反,這聲音悅耳的像是天使,會帶著人去天堂。
龐大的領域內像是瞬間奏響了安魂曲,聽見的東西無論是生靈還是物體,都將迎來毀滅。
就連天空中的烏雲都在一瞬間泯滅,露出了寂寥的月光灑在海面上,海水如同一塊夾雜著火焰的琥珀,凝結成一整塊,溫度越來越低,燃燒著的熊熊烈火甚至沒有來得及熄滅就被連同著海水一起凍結。
月光射在琥珀上,反射著淡淡的微紅光芒,將船頭女孩紅色的長髮映照得像是燃燒的火焰。
橘政宗看著眼前美麗的一幕臉上微紅,笑容忍不住浮現在那張略顯猙獰的臉上,真是美妙的力量啊,繪梨衣此刻正在做的事情似乎已經超越了鍊金術或者言靈,臻至完全新的領域,這正是他所渴望的——神的領域!
只可惜還不完美,僅僅只是這樣還無法滿足他的野心,他有著更高的追求,而且很快就要成功了!
繪梨衣此刻並沒有注意到身後須彌座上這個老人骯髒的表情,她只是低頭輕輕哼著歌謠,眼中帶著些許迷茫,似乎是對自己現在正在做的事情感到迷茫,她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麼,好像一切都是無意義的。
她的眼神也因此變得有些空洞,低頭凝望著海面,像神一樣不帶絲毫感情的俯視眾生。
伴隨著接近海面,蛟龍號上的路明非的目光突然被海面的光亮吸引,那光亮就像是從天堂照下來的一樣,似乎在迎接著他們歸來。
可……現在分明是晚上啊!他還記得他們下潛的時候還是烏雲密布狂風暴雨的夜晚,哪來的這樣的光芒?一股不祥的預感升起。
緊接著他便聽見了好聽的歌聲,像是海妖一般讓人沉醉且危險的歌聲,那歌神如此的悅耳,卻伴隨著毀滅的力量。
似乎能泯滅一切的力量如約而至,路明非的思緒連同著蛟龍號一起被斬斷,在艙內三人呆滯的目光中,整個潛水器如同西瓜一般被人一刀劈開,能夠承受水下8600米壓力的金屬外殼此刻脆弱的像是一張薄紙。
唯一讓他們感到慶幸的是,這一刀沒有直接劈在他們其中一人身上,否則將使一副十分血腥的畫面。潛水器被毀,被斬開的海水瞬間回涌,緊接而來的強烈衝擊將他們三人淹沒在海里。
路明非驚訝的發現他好像還活著,這運氣等上岸之後一定先買張彩票!
那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劈開了潛水器,同時將圍繞著他們準備將他們撕碎的屍守群也衝散了,雖然很驚險刺激,但也算是救了他們一命。
路明非憋著氣,在海水中四處張望著,此刻的海水已經變成了一片血海,四處都是令人噁心的屍守殘骸,可他卻沒能找到凱撒和楚子航,剛才劇烈的衝擊將他們三人都衝散了。
雖然很想找到他們,可現在他連自身都難保。
抬頭望著離自己不遠的海面,他陷入了兩難的境地,雖然不知道上面有什麼,但從剛才的那一下他就該知道上面很危險,可如果不浮上去,他很快就會窒息。
須彌座的頂端,橘政宗坐在絕佳的位置欣賞著眼前絕美的表演,整個海面此刻已經變成一片冰封的舞台,舞台中央,繪梨衣輕聲哼著歌。
以她為中心直徑一公里的海域都已經完全冰封,形成的絕對領域似乎阻隔了一切,就連靠近的海浪都在接近這片領域邊緣的瞬間崩潰,領域外依舊是一片漆黑的黑夜,而領域內皎潔的月光照亮了她的身姿,月光灑在晶瑩的冰面上,反射的光芒宛如白晝。
繪梨衣輕輕踏步,海面因為她的一踏緩緩升起,那是一座巨大的冰山,越往下越細,頂部平滑如鏡,如同一柄垂天之劍,緩緩懸掛在天空。
冰山裡被凍結的火焰似乎還在流淌著微紅的光芒,燃燒著那些同樣被封印在其中的屍守群,繪梨衣高高舉起她握住刀的手,嘴裡默默的念叨著什麼,沒有人能聽懂她的語言,因為那是來自遠古象徵死亡的言靈。
伴隨著她揮下的刀,巨大的冰山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降下,筆直的切開海水落向海底,滔天巨浪濺起數十米高,卻在抵達女孩跟前是化作光點。
路明非拼命的往海面游,一股寒意卻突然間從天而降,瞬間將他的心變得透心涼。
他愣愣的看著海面,一柄瑩藍色的冰劍劈開海面降下,如同天罰。
「我好像沒做過什麼壞事吧?至於?」路明非瞪大了眼睛。
海水中充斥著刺骨的寒意,那是濃郁的死亡氣息,路明非頭一次看見這樣絕對的殺戮意志,與他看見過的任何戰鬥都不同,這不是暴力,而是神罰,是神對人世間降下的審判,把一切的罪人釘死在恥辱柱上,不容反抗,也不容申辯。
這就是審判。
路明非甚至不由自主的懺悔,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莫名其妙懷疑自己有罪,他可是什麼都沒做啊……
整個海面都被利刃切開,在神罰面前仿佛連海流都被阻斷不敢合攏。
被一分為二的海面高處,路明非看見了站在上方俯視著深淵的纖細人影,女孩穿著紅白相間的巫女服,大袖在風中起伏,她束髮的帶子也被風吹開,長發像是燃燒著的火焰。
而這個女孩此刻像是站在世界盡頭的瀑布上,俯視著他,目光呆滯冰冷。
「救命!」
路明非下意識的喊道。
繪梨衣此刻已經化作了殺戮之劍,原本進入這樣的狀態就應該什麼聲音都聽不進去了,沒有人能靠近她的身邊,她將自己封閉在領域裡,所有靠近的東西都會被她殺死,可這似曾相識的聲音卻傳到了她的腦海里,仿佛故人歸來……
繪梨衣稍微愣了愣,她總覺得這個聲音好像在哪裡聽見過,手裡舉著的刀慢了半拍,就連天空中墜落的冰山都有了一些遲滯。
但是冰山依舊在墜落,審判之劍已經降下,即使是她自己也無法收回。
路明非呆滯的看著朝著自己墜落的冰山,沒有人回應他的呼喚,就連平時嚷嚷著要他命的路鳴澤此刻也不知去向,就在他以為自己死定了的時候,一個男聲突然在他耳邊響起。
「向個女孩子喊救命?你說你丟不丟人?」
這熟悉的聲音讓路明非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而且眼前的一幕讓他停止了思考,並且終生難忘。
他只看見伴隨著這個男人的到來,海水似乎逆流了。
不,不是似乎,路明非清楚的感覺到他的身體正跟隨著海水朝著上方移動,他本想反駁這個男人說他丟人的話,可強大的水壓讓他說不出話來,世界毀滅般的巨響讓他耳膜快要裂開,他發誓從未體驗過這種狂暴的加速度,似乎整片海洋在背後推著他向上,這是要上天的力量!
路明非瞬間感覺眼前一片漆黑,並不是他失去的意識,而是此刻他已經被拋到了漆黑的夜空中。
「今晚的月亮真美啊……」看著似乎近在天邊的月亮,路明非不由得發出感慨。
然後他的身體開始失去動力下落,同時他的視野里出現了剛才柄劈開海山的冰霜利劍,不過此時已經變成了兩柄。
這座巨大的冰山似乎被什麼鋒利的東西從頂點一路切開,光滑的剖面能夠映出他的臉。
他大概已經清楚了此刻發生在眼前的一切,並不是什麼神秘莫測詭異的力量,而是這個男人從海底一路竄上來,然後劈開了一座冰山。
看上去似乎就是這麼簡單而且樸實無華,可……這特麼還是人?
路明非感覺自己的身體停止了下墜,他被人抓住了。
「是老大啊……那沒事了。」
被劈成兩半正在緩緩沉沒的巨大冰山上,路明非看著提著自己衣領將自己拎住的男人,瞬間覺得無比安心,他覺得他已經可以閉上眼睛瞑目了,哦不,閉上眼睛躺好什麼也不用做。
不過他終究還是沒能閉眼,因為老大的模樣看上去有些……
「喂喂喂!老大你扒我褲子幹嘛?」
路明非竭力反抗,但最終還是無可奈何的被扒了下來。好在這裡似乎沒有別人,否則他當場就社會性死亡了。
「好了,祝你好運。」
軒浩隨手將路明非扔在海里,然後套上了褲子。
「老大你這不厚道啊!」下半身被扒得只剩下一條褲衩的路明非在冰冷的海水中瑟瑟發抖,嘴裡還不忘抱怨。
「行了,我可是救了你一命唉!不想死趕緊有多遠遊多遠。」軒浩像是趕蒼蠅一樣不斷揮手。
趕走路明非之後,軒浩越過冰山的殘骸,看見了依舊愣愣站在小艇上的繪梨衣。
這個女孩似乎還沒從剛才的一切中反應過來,目光有些呆滯的看著眼前正在沉沒的冰山,依舊踏上山頭俯視著她的男人。
「……」
兩人沉默的對視。
軒浩從繪梨衣的目光中發現了不對勁,這跟她平時的目光完全不一樣,似乎已經失控了,或者說……有人故意讓她失控,為的就是守在這海面以防萬一。
「唉……」須彌座深處的房間裡,夏彌放下手中的遊戲手柄微微嘆了一口氣。
整個須彌座都在不斷的顫抖著,外面似乎發生了什麼事情,夏彌能夠很清楚的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力量正在凝聚,這力量甚至讓她都感到極大的威脅,如果沒弄錯的話,應該是屬於那個叫做繪梨衣的女孩的力量。
此刻她才慶幸自己乖乖聽了軒浩的話呆在沒有亂來,因為她好像真的打不過繪梨衣。
「不過那個傢伙說等他上來之後再行動,我呆在這裡面怎麼能知道他上沒上來啊?」想到這裡,夏彌準備先到甲板上去看看,既然外面已經有那麼大的動靜了,現在應該是她摸出去的好機會。
於是她推了推鎖住的鐵門。
不堪重負的鐵門發出咯吱的聲響,這可讓守在門外的守衛心臟提到了嗓子眼。
守衛完全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因為他接到的任務不過是看守一個從中國來的小女孩罷了,並沒有人告訴他這個女孩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即使是蛇岐八家,對於夏彌的了解也十分有限,因為這個女孩是剛入學不久的新生,檔案上只有基礎的信息、血統評價以及她的言靈——風王之瞳。不過這似乎是個很普通的言靈,並沒有什麼可怕的地方。
可現在守衛已經把情報部的那群廢物全家問候了個遍,你見過風王之瞳的擁有者能夠硬生生掰開十厘米厚的金屬大門?這可是繪梨衣小姐的房間,防禦級別在須彌座上可以說是最高的,不是對外防禦,而是對內!
但是此刻這扇鐵門卻像是被擊中要害一般開始變得支離破碎,隨後一塊一塊的散落在地上。
守衛愣愣的看著從房間裡走出來的這位漂亮的中國少女,忽然間感受到了一股來自靈魂深處的驚悚,這個女孩明明正對著自己微笑,可他卻忍不住渾身冷汗直冒。
這是他這輩子見過最美麗的笑容,當然,也是最危險的。
無盡的威嚴從女孩身上升起,伴隨著那雙刺目的黃金瞳點亮,整個漆黑的走廊似乎都變得亮堂了一些,狂潮般的威壓瀰漫了整個狹窄的走廊,似乎將空氣都變得凝固了。
守衛感覺到自己呼吸困難,連心臟都快要忘記了跳動!他只看見那個女孩輕輕抬起來手,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夏彌輕輕拍了拍手,望著倒在地上的守衛露出得意的笑容,但是同時她又感覺自己貌似被小看了啊,居然就只有一個人守著這個房間?
她不知道的是現在整個須彌座上已經差不多亂套了,能留一個人看著這個房間已經很給面子了。
軒浩躍下正在沉沒的冰山,跳到被繪梨衣凝結成冰的海面上,朝著這個女孩一步一步的走過去。
女孩眼裡是有些呆滯的冰冷目光,宛如死神一般冰冷無情,她不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最不怕的就是死神。
「唉……」軒浩來到女孩跟前,可他的步伐卻停在了與繪梨衣相隔一米外的距離。
因為繪梨衣手中正握著櫻紅色的長刀,刀尖指向軒浩的眉心,面對這個身材比她高太多的男人,這個女孩必須仰望視著他,這讓她原本冷漠的眼神顯得有些呆萌。
繪梨衣張了張嘴,古老的音節從她嘴中發出,似乎又要使用言靈但沒等她吟唱就被男人的聲音打斷了。
她突然感覺到了一股無比親切的氣息直達靈魂深處……就像家的感覺。
「小妹妹,放下刀,聽話。」軒浩伸手輕輕捏住刀刃。
也不知道是聽見他的聲音還是怎麼回事,繪梨衣握刀的手並沒有動作,只是有些疑惑仰望著這個男人,眼睛裡死神般的冷酷忽然間崩潰了,那種小女孩的稚氣再次回到了她的眼睛裡,莫名的淚光閃爍在眼角,眼神里還夾雜著莫名的懷念。
軒浩看見繪梨衣突然改變的眼神也微微愣了愣,他不太明白這個女孩為什麼會突然露出這樣的目光,他好像沒有欺負人家吧?
不過他手上的動作倒是沒有停下,捏住刀刃的手微微用力,繪梨衣似乎還在發呆沒有反抗,這讓他很輕易的就將長刀從女孩手中奪走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輕輕放在女孩頭頂,「這就乖了嘛,已經不需要你再揮刀了。」
繪梨衣張了張嘴。
軒浩愣了愣,就在他以為繪梨衣還要繼續吟唱言靈的時候,這個女孩口中發出了略顯晦澀的聲音。
有些沙啞,似乎是一句很久沒有開口說過的話,聲音聽上去像是在哭泣,又像是在掙扎。
這是一句他很久沒有聽見的話,久到快要忘記了的熟悉又陌生的話語,還有那讓人懷念的聲音——
「哥……哥……」
短短的兩個字卻像是雷霆般貫穿了軒浩的靈魂,讓他的大腦一時間變得空白。當然不會是因為繪梨衣叫他哥哥就能讓他這樣震撼,他之所以感到震撼是因為不解。
因為這個聲音不是繪梨衣的,和她吟唱言靈以及之前開口說過的任何一句話的聲音都不相同。
這個聲音是他埋在記憶深處的聲音,不久之前他才在夢中聽見過,這是他妹妹的聲音。
讓他在一瞬間以為自己的妹妹回來了,就站在他的面前。
可下一瞬間繪梨衣卻又回到了呆滯的模樣。
「這是……怎麼回事?」軒浩眉頭微微皺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