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他,已經不是那個剛剛失去一切的少年了。
「每次見面我都想給你一些驚喜,可你這次這麼冷淡,反倒是讓我感覺很無趣,你不生氣嗎?」
「我有沒有生氣,身為神的你,看不出來嗎?」軒浩也不看他,就用折斷的筷子,夾起桌上的菜餚,放入口中。
是他熟悉的味道……難吃,他卻沒辦法吐出來,因為這正是他想念的味道,越是苦澀,越讓人記憶深刻。
「人心是這世上最複雜的東西,人無法理解,神更不懂。有些時候甚至連你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我說的對吧?」
「我吃飽了,多謝款待。」軒浩放下手中的碗筷,只是他說話時目光並沒有看著身邊的神明,因為反正也看不清臉。
他面色平靜地看著桌對面,好像那道熟悉的身影還坐在他對面衝著他嬉笑。
深吸一口氣,他轉過頭,凝視著所謂的神,果然看不清楚那張臉,不過他也不在乎就是了。
「有什麼話就說,有屁就放,沒事我就離開了。」
「說得好像你想離開就能離開似的。」
男人舉著酒杯呵呵笑著,澄澈的酒液在玻璃杯中搖晃,杯中倒映的正是剛才軒浩所見的。
他將酒杯擺在軒浩面前,似乎是在誘惑。
濃郁的酒香就像迷人的毒藥,一旦沉溺進去就再也無法自拔。
「這是什麼?」軒浩看著杯中的倒影,微微皺起眉頭。
「酒啊,還能是什麼。還不相信我嗎?神從不會害人的,你該信我,就像上次一樣,我給你的那杯血很有用吧?」
「這酒有什麼用?」
「沒什麼用,只是一段記憶罷了。我能給你的東西都是你本該得到的,這本就是你的東西。」男人再次端起酒杯,「記憶釀成的美酒,是這世界上最美味的東西,如果你不要了,那我可喝了?」
「窺探別人的記憶,你們神都這樣為所欲為的嗎?」
軒浩奪過他手裡的酒杯一飲而盡,他有一種預感,如果真的讓這個男人喝下這杯酒,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比如永遠忘記重要的人。
很烈的酒,就像這個男人說的一樣,這是世界上最美味的東西,代價是過去的那段人生。
一口烈酒入喉,百味的記憶源源不斷地湧上腦海,刻進靈魂,讓他從靈魂到肉體都感覺暖洋洋的,只是除此之外別無其他反應。
「你讓我喝這個,有什麼目的?」
「沒什麼,只是讓你回憶一下曾經的痛苦而已,免得你遺忘了。」男人呵呵笑了笑,「雖然遺忘對你來說或許是好事,但在痛苦也有不想忘記的事情吧?」
「這麼說來,我是不是該感謝你。既讓我重新見到了她,又幫我回憶快要被遺忘的?」軒浩看著手中空蕩蕩的酒杯,整理著腦海里越發清晰的記憶,這些記憶他都還記得,只是不那麼清楚了,而這一杯酒衝去了蒙在上面的塵埃,讓所有的細節都清晰無比。
「我可不需要你的感謝,而且,你要是忘記了痛苦,我豈不是會很無聊?」
「可是拜託,我現在並不痛苦,」軒浩輕笑著聳聳肩,「我妹妹要是知道也會希望我活得幸福吧?你沒看見嗎?我現在有朋友,有愛人,什麼都不缺,吃麻麻香,甚至睡眠質量最近也挺不錯的。妥妥的人生贏家啊,你以為光憑一段記憶就能讓我放棄現在擁有的一切嗎?」
「可不管你怎麼否定,總是有些遺憾的吧?」男人淡淡地說,「想想你的妹妹要是還活著該多好?」
「少跟我胡扯,我要是能讓她活過來早就做了,」軒浩將手裡的杯子放下,起身準備離開這裡,「甚至都不在一個世界,你讓我怎麼辦?或者你想大發善心幫幫我?」
這是一片空白的空間,他知道這大概是神的領域,鬼知道哪裡是出口,他只是不想繼續坐在那裡聽廢話而已。與其在這裡浪費時間,他不如去找找別的方法。
「很遺憾,我幫不了你,」男人並沒有在意他的舉動,「即使是神想要扭轉過去也是件很麻煩的事情,更何況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的盤算,當然,我並不是在否定你,人有夢想總是好的,那樣才有趣。」
「我知道你做不到,不用以麻煩為藉口,」軒浩冷哼,「但是神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人也不行。多謝你給我那麼長的時間,總會有辦法的。」
「那就請你加油咯~」男人絲毫不在意他的激將,不知從何處又拿出一杯血紅色的酒,酒杯中倒映著一個女孩的面孔,「別怪我沒提醒你,這次去日本的時候要留心哦,有些東西錯過了就不會有第二次機會。」
他將酒杯朝著離開的軒浩推出。
旋轉的杯中搖晃著紅水晶般通透的酒,杯中的女孩像是在血池中起舞,水面漫過杯沿卻在要溢出的瞬間收回,似乎只要稍有外力就會打破這種微妙的平衡。
軒浩感覺到身後飛來之物,轉身。
他有些猶豫地伸出手,想要接住這杯酒。
可又怕打破這樣的平衡,這杯酒似乎只要不碰它就會永遠保持這個狀態,在這片一望無際的白色空間中飛行。
他之所以會猶豫,是因為杯中浮現的人影不是他記憶里的妹妹,在杯中血色舞台上起舞的是另一個悲傷人身影。
「繪梨衣?」
他愣愣地看著朝著自己緩緩飛來的酒杯。
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杯中倒映的女孩跟自己妹妹有什麼關係?因為她們完全就是兩個世界完全不重合的兩人。
從樣貌到靈魂沒有一絲共同之處……
「提示就到這裡了,多了就沒有意義了。」男人的聲音變得悠遠,他們之間的距離正在被拉開,「加油吧,人類。」
此刻的軒浩終於反應過來,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那個杯子,可卻發現原來是他自己在倒退,他要被攆出這裡了。
杯子飛行的速度遠遠跟不上他被趕出這片空間的速度,他極力的伸出手想要觸碰到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