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過這首曲子嗎?」零莫名地問道。閱讀
「額……沒有。」路明非如實回答,他一個五音不全的人,怎麼會對音樂有所了解。
「Por Una Cabeza,中文名《只差一步》,阿根廷探戈舞王卡洛斯·加德爾的作品。」零解釋著。
「沒聽說過……」路明非感覺有些丟人。
這裡畢竟是個貴族學院,而他意識到自己好像仍然是個土包子。
感覺就連原本挺直的腰板都有些無力了。
「不知道也沒有關係,」零搖了搖頭,「你只需要明白這首曲子的寓意。」
她的手拍在路明非的背上,讓他再次打起精神來。
「就像你剛才一樣,傲視一切。」
「你……」
你不會是喜歡我吧?路明非憋住了自己愚蠢的問題,畢竟人生三大錯覺他現在是一樣都不敢信。
他愣愣地看著這個女孩,大概了解了這個女孩為什麼會來幫他。
或許是覺得他剛才的樣子很勇敢,不想看著他繼續丟人吧?真是個善良的姑娘。其實……把他扔在那不管也沒有關係的,反正他臉皮厚,也不怕丟人。
可這個女孩還是來了,這叫他如何報答?
說真的,他哪裡來什麼『傲視一切』的氣質?剛才那純粹是他不怕丟人破罐子破摔罷了。反正已經夠丟人了,也不怕再丟人一點,沒想到這些『貴族』們臉皮這麼薄,都不好意思再嘲笑他了。
這反而讓他覺得這群人原來『不過如此』。可是沒想到,這個女孩卻當真了。
她覺得自己很勇敢,勇敢的人,不該遭到嘲笑,所以她來了。
曲至終末。
原本該停下來了,但零卻沒有。
「繼續,用力。」
清冷的聲音在路明非耳邊響起。
路明非不由自主地照做。
他的手抬起來了。
讓這個女孩有了支撐點。
他突然發現原來自己好像也有些用處。
雖然只是站在原處沒動,但是這個女孩如果沒有他的支撐完成不了這樣的動作。
零的手按在路明非掌心,身體開始旋轉,高跟鞋上銀光閃耀,飛揚的裙擺奪走了所有人的目光,當然也包括路明非的。
這個女孩在他的手臂下旋轉,就像她的名字『0』一樣,無始無終。
好像只要還有人需要她旋轉,她就會一直轉下去。
而路明非知道,這個女孩,此刻起舞,只為他一人。
這個俄羅斯來的小女王,目光中沒有任何人,她拼盡全力地舞蹈,如此傾城的舞姿,似乎只是為了賦予他勇氣。
路明非感受到手中的力量,此刻他的手臂越發用力了。
不能出現失誤,他的手裡似乎撐著整個世界,一旦鬆開,世界都會坍塌。他告訴自己即使拼盡全力,手臂斷掉,他也不能讓這個女孩失去平衡摔倒。
但是已經足夠了,沒必要再轉下去了。
「謝謝,零。」
路明非的目光變得堅定。
他的手微微用力,示意零可以停止。
但是這個女孩即高傲又倔犟,像是一隻銀色的孔雀,一旦張開了羽翼就不願合攏,她要讓世界都知道,此刻誰才是焦點。
「已經足夠了。」
聲音中夾雜著帝王般的威嚴,連高傲的女王都不由得愣神。
她失去了支撐點,零的旋轉速度變慢了,她的身體開始傾倒,而路明非拉住了她的手。
白金色的長髮將要垂到地面,舞裙在空中飛揚。
一隻有力的臂膀攬住了她的腰肢。
世界在此刻定格了。
路明非從未想過自己能像個王子一樣帥氣地完成這場舞蹈,他也不知道自行現在的動作是否有些愚蠢,他只是想讓這個女孩停下來。
恍惚間,他已經彎下腰,左手摟住了女孩的腰肢,右手拉住女孩的手臂高舉著,像是呼喚勝利。
當他反應過來,才發現女孩倒在自己懷裡,兩人四目相對。
零面無表情地盯著他,讓路明非感覺好像有些尷尬。
但是他發現自己現在的動作要多拉風有多拉風,要多拽有多拽,簡直不像是自己會做的。
過去的十八年裡,自己什麼時候做過這麼大膽的事情?
只是有點尷尬的是,他現在好像沒有力氣改變這個動作……要怎麼才能起身呢?
掌聲,有力的掌聲在大廳里響起,愷撒微笑地鼓掌,跟著他,場內的所有人都反應過來開始鼓掌。
掌聲像是一片暴風雨般驟起,獻給這兩位在世界中心起舞的人。
路明非恍惚覺得這樣的掌聲是應該的,似乎在遙遠的過去,這樣的掌聲只屬於自己。
強到無與倫比的自信,伴隨這一股力量涌遍全身。他摟著零的手猛然用力,將這個女孩從傾倒中拉起,而自己也挺直了腰板。
兩人就像做了在尋常不過的事情一樣,臉上沒有絲毫的波動,也是一場完美的演出,也該謝幕了。
零微微欠身,面對路明非緩緩地蹲下行禮,她散開的裙擺此刻收攏起來貼著腿,像是一朵盛開的花重新收攏花蕾,在帝王面前顯得嬌羞靦腆。
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女孩低下頭的目光,那雙平靜得像是冰川的眸子裡,此刻眼底流淌著驚喜。或許是沒有想到路明非會這樣的勇敢,也許是為這個男孩的改變覺得欣慰。
零沒有起身,因為這是標準的宮廷舞的結束動作,此刻該路明非還禮了。
可路明非卻愣住了,他從皇帝般良好的感覺中回到了殘酷的顯示,他作為一個完完全全的『貧民』什麼時候學習過這些複雜的宮廷禮儀?
這下好了,連個參考都沒有。
剛才周圍的人結束舞蹈的時候,他們兩並沒有停下,全神貫注看著眼前這個女孩跳舞的他,當然也不會分心去瞧這些男生是如何行禮的。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是吻手還是彎腰?還是彎腰再吻手?面對第一次說話的女孩就去吻手會不會顯得不太禮貌?路明非雖然看上去面無表情,但是此刻他的內心慌得一批,從頭到尾貌似他表現得都很完美,沒想到居然被攔在最後一道坎上。
鬼使神差的,路明非做了一個他自己都沒有想到的動作。
仿佛是刻在骨子裡的直覺告訴他,此刻該怎麼做。
他只是微微地前傾,配合著零的身高,禮貌地伸出右手,嘴角還不自覺地露出微笑。
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此刻的他優雅得像個王子,完全就不像是他自己。
零微微愣神,她抬起頭來,看著眼前這個少年那張熟悉的臉,還有那讓她刻在腦海里的微笑。仿佛看到了過去在冰雪中的世界,篝火旁,那個教她跳舞的男孩。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搭上路明非的手。
在眾人的掌聲中,離開舞池中央。
走到舞池邊上,零鬆開了路明非的手,轉身離去,頭也不回,好像完全沒將這個男人放在眼裡。徑直地離開了安伯館。
她的步伐像只高傲的天鵝,優雅而莊嚴,沒有人發現她其實是在逃跑。
路明非呆呆地看著女孩離去的背影,心想是不是自己剛才做錯了什麼事情……果然不該強行讓她停下來嗎?
「我就說這一屆的『S』級名副其實吧?」
路明非聽見愷撒在好像在向誰炫耀。
愷撒端著一杯加冰的白蘭地,與身邊的諾諾碰杯。
然後轉身朝著二樓平台上走去。
「現在有請學生會主席,愷撒,為我們致辭。」
主持人在二樓平台上將麥克風遞給愷撒。
議論路明非的聲音漸漸停止,大廳里再次安靜下來,無論『S』級新生多麼耀眼,他們都清楚這裡是誰的地盤。
愷撒將酒杯遞給侍者,站在平台上拿著麥克風俯視著這裡所有人,像是帝王檢閱軍隊。
「我很高興來到這所學院,」愷撒微微停頓,「因為外面的世界太無聊了,沒有人有我優秀。」
路明非聽著愷撒的發言,嘴角抽了抽,他真的想問問愷撒知不知道自己現在說的話有多中二,簡直就是欠抽小王子。
「不過自從來到這裡,你們就不斷給我驚喜。」愷撒微笑著注視著路明非,「我越來越期待接下來的大學生活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跟著愷撒,來到了路明非的身上。他們都知道愷撒今晚的目的應該就是這個新來的『S』級。
這讓路明非不禁有些頭皮發麻。看起來我好像真的很優秀?但是我特麼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這麼優秀!你們才是真的秀兒!
「我喜歡和優秀的人合作。」愷撒注視著路明非說道,「因為我時間有限,不想浪費在不夠格的人身上。」
「意思是我夠格嗎?」
終於來了?圖窮匕見?路明非也盯著愷撒的眼睛,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就變勇了,按道理講,他應該是沒有勇氣直視愷撒這種上位者的目光。
但是他此刻卻覺得站在上面的,應該是他!如果氣氛需要他甚至還能指天指地,大吼一聲『天大地大勞資最大!』別問他怎麼突然這麼拽,問就是他可能瘋了!
從他覺得『自己應該改變』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站在起跑線上了。
可是前面的障礙好像有點多,讓他感覺有些害怕,但是現在所有人都在給他勇氣,他覺得自己沒必要在害怕了。
有什麼事情沖了再說吧。
「不是你,而是你們。」愷撒微笑著搖了搖頭,「能來到這裡的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我們是最優秀的,沒有人能夠否定我們。因為無論他們怎麼否定,我們都會證明自己,證明誰才是對的,證明否定我們的人是多麼愚蠢。」
路明非看著愷撒的目光變得稍微友好了一些,他大概聽明白了,這個傢伙就是個中二病晚期患者,已經沒救了。
愷撒之所以安排剛才的一幕就是想讓他證明自己的價值,證明他路明非並不是『虛有其表』。
我特麼的謝謝你啊?路明非心裡默默問候,開什麼玩笑?我需要證明我自己?別人怎麼看我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好吧?管你們覺得我是廢材還是天才,這些都是你們自己扣在我頭上的帽子!我只要做好我自己,不讓那些關心我,愛我的人失望,那就足夠了!
你們,算什麼東西?
「……」愷撒還在高台上激情地演講。
可他講的那些東西路明非壓根不想聽,什麼使命,什麼優秀精英,這些都跟他路明非沒有任何關係好吧?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他連獨善其身都還有問題,這些偉大而光榮的使命,還是留給愷撒這樣的領導者吧。
「路明非!」愷撒的聲音將路明非從思緒中拉回。
路明非再次抬頭,看見愷撒朝著他伸出手發出邀請,「請上來和我站在一起。」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拒絕。」
雖然說著可以拒絕,但是愷撒的聲音充滿了帝王的威嚴,讓人生不起勇氣拒絕。
不過路明非好像並沒有被震住,他目光平靜地望著愷撒。
所有人都在看著他,又到了選擇的時候了。
只要他走上去和愷撒站在一起,下一任學生會長非他路某人莫屬。而如果他拒絕了,說不定下一秒愷撒就會翻臉,一腳把他踢出安伯館。
其實路明非一開始確實是挺反感愷撒的做法的,因為這差點讓他丟人。好吧是已經丟人了,奈何他臉皮夠厚還頂得住。
可是仔細想像啊,這個中二病好像也沒安什麼壞心思,總之看上去對自己還特別有信心的樣子,想必在他剛才差點丟人的時候也為他捏了一把冷汗吧?他這輩子沒被人這麼期待過啊,說起來甚至還有些感動。
面對這樣對他的人,他說不上討厭。
但是錯了就是錯了,你用錯方法了啊……路明非微笑著看著高台上的愷撒,如果愷撒願意真誠地邀請他,而不是搞這些花里胡哨的,或許他會很樂意跟著這位貴公子混,畢竟人家有錢,接下來的日子他大概可以躺平了。
場面一度有些尷尬。
沒有人能看懂路明非此時的笑容。
死寂,所有人都在等,等一個人的答案,而有資格讓這麼多人安靜等待的人,是路明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