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真實的「諾諾」
今晚夜色無疑很好，月色如水，均勻的鋪灑在了下方的大海之上。
外界海風呼嘯，嚴格來說很吵，但是在望風崖上的小亭內，風聲似乎也停滯了下來。
自己母親的死亡真相，是鬱結在陳墨瞳心中的最大秘密，童年時的記憶對於她大多已經模糊不清，但唯獨關於自己第一次靈視時所看到的每一個細節，都被她自虐般的反覆銘刻在心。
每晚睡前，她都會回想一次，回想那時候她所看到的每個細節，回想自己母親握的手是如何變得無力，回想自己的母親身體是如何變得冰冷，回想自己親手殺死自己母親的那一刻……直到確認自己沒有忘記什麼。
卡塞爾學院裡「腦科學導論」的教員富山雅史曾經有說過，人的記憶其實很靠不住，就像一塊容易被消磁的破硬碟。過去的事情就像是畫在沙地上的沙畫，隨著時間流逝，沙會被風吹走，記憶模糊，最後化成茫茫的一片，再也無法分辨。
富山雅史說這其實是人的自我保護功能，試想你能記住過去的每個細節，永誌不忘，那麼一生里最令你悲傷、疼痛、哀愁的畫面就會不斷地折磨你，伱總也不能從過去的壞狀態里走出來。
……但她不想忘記。
那是她此生犯下的最大的罪，之後所有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都是她罪有應得。
「小時候發生的很多事情，我都已經記不清了，但唯獨這件事，鮮明的就仿佛像是在昨天發生的一樣。」
端起面前的可樂喝了一口，陳墨瞳平靜開口。
「在那之後，我被接回了陳家，因為我年紀還小，所以陳家給我安排了一個新的養母，但我一眼就看夠看得出來，她根本就不喜歡我，在她的眼中，我只是一個自己親生母親在自己面前死亡，能夠坐在那裡不哭不鬧陪伴屍體兩天兩夜的一個冷血怪胎……也對，究竟會有誰能喜歡上這樣子的我呢？畢竟連我自己都不喜歡自己。」
「唔……有嗎？」
兩隻手捧著杯子，幾乎大半個身體都蜷縮在沙發上的女孩眨了眨眼睛。
「我覺得還是有很多人喜歡你的，在卡塞爾里，你的粉絲團可是相當龐大來著。」
「他們？包括凱撒，他們喜歡的都不是我，而是一個名為小巫女的謊言罷了。謊言從來都得不到真心，只能得到一個更大的謊言。」
放下手中的杯子，陳墨桐在口中自嘲般的笑了笑。
「到了某一天，他們忽然就不會喜歡我了，然後他們就一個個地走了，我這麼壞，到最後肯定還是只剩下我一個人。」
「謊言？」
抬起頭，女孩看向了她。
明明這是個疑問句，但是在女孩口中讀來，越像是某種敘述，在女孩眼中，她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在我的母親死後，我是在陳家長大的。」
長久的沉默後，轉頭看向遠處的海洋，陳墨瞳平靜的開口說了起來。
「那是一個讓人窒息的地方，沒有價值的人，在那裡根本就存活不下去。所以在我很小的時侯，我就已經學會了說謊，我有嘗試過從那裡逃走，但是迎接我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和愈發恐怖的懲罰，在那麼一個龐然大物面前，我連反抗的力量都顯得那麼可笑。」
「可笑？但我覺得這種精神才更值得讚揚吧？」
舉起手，女孩打斷了她的話語。
「……不，確實挺可笑的。」
短暫的沉默後，陳墨瞳搖了搖頭。
「我雖然是a級血統，但大多數血統優勢都用來發育漂亮臉蛋和腰細腿長了，連個靠譜言靈都沒有，無權無勢無依無靠，我從陳家逃跑的依仗，只是那些從幼兒園就開始泡到的備胎團。」
「呃……」
「在又一次逃跑失敗之後，我認命了，那種力量不是我能夠反抗的，再繼續下去的話，我會死但很難看。我其實並不害怕死亡，那對於我來說反而是種解脫……但是我還不能死。」
看著遠處的海面，陳墨瞳輕聲開口。
「我的母親是一個很好的人，同時也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她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我能夠普通平凡的過完一生，以那麼一種可笑的方式死去，這不是她希望看到的。既然無法逃離那種地方，那麼我能做的，只有嘗試著融入那裡，並且努力的表現出自己的價值，我天生就是一個演員，雖然沒有什麼力量，但是我相信我能夠在那種地方生存下去。」
「唔……之後呢？」
稍微的想了想後，女孩開口問了起來。
對方很好的擔當起了一個傾聽者的職責，在她講述時，女孩只是安靜傾聽，並沒有過多插嘴，只是偶爾的會接上那麼一句。
「之後？之後就是一場黑暗的選拔，這場選拔，讓我看到了能夠逃出陳家掌控的機會，所以我參加了，並且成為了最後的勝者，獲得了那個唯一的資格。」
轉頭看向面前女孩，陳墨瞳一臉平靜。
「在獲得那個資格之後，我將以凱撒心中完美女友身份加入卡塞爾學院，並且扮演一個所有人心中瘋瘋癲癲的小巫女，一個古靈精怪的「諾諾」。凱撒以為他逃離了家族的掌控，實際上從一開始，他就處於家族為他準備的一切當中。而我，就是加圖索家為他準備的新娘。」
「這個謊言嗎……但是我覺得凱撒他應該是真的喜歡你。」
女孩搖了搖頭。
「就算是他真的知道了這一切，我想他應該也會站在你的身邊，而不會選擇離開。」
「是嗎？但凱撒追求我，只不過是出於兩重理由罷了。」
垂下眼眸，陳墨瞳一臉的不置可否。
「一是因為他叛逆，想從一個瘋瘋癲癲的巫女身上獲得一種逆反家族、擺脫束縛的自由感，二則是因為他很自信，喜歡征服那種看起來就難以征服的姑娘，像是得到一個新奇的玩具，顯得有點……幼稚。」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陳墨瞳的語氣明顯的輕了許多。
「我不止一次的有對他做過這方面的試探和暗示，想看他是否願意帶我突破那個由家族控制主導的婚約，如果他能夠表露出一丁點傾象，我都會將我知道的一切全部都托盤而出……但他並沒有。」
說到這裡時，抬手將額前的一縷髮絲挽自耳後，陳墨瞳在口中稍微的笑了笑。
「凱撒他雖然討厭家族，但卻不討厭家族的錢，至少不討厭家族的錢帶來的某種光環或者便捷。」
「——我能理解他，畢竟如果換作是我處在他的立場上的話，我也不會做出這種愚蠢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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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