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下省城

  第79章 下省城

  流民軍進攻節奏被打亂,闖破天無奈鳴金收兵,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兵丁們安撫下去,只是再像以往那樣攻城便不行了。

  巡撫趁機發動省城世家家僕,徵召省城中的青壯上牆,穩固了防守。

  一場快攻變成了曠日持久的拉鋸戰。

  闖破天攻不進去,巡撫打不出來,雙方隔著一道城牆,每日獻祭無數生命,硬生生僵在那裡了。

  沒辦法,闖大王只能命令隨軍廝養挖了壕溝,將那城牆牢牢鎖死。

  雙方就這麼耗著了,一耗就耗了四個月!

  前方吃緊,東塞府這邊自然要組織無數糧草青壯和器械支援上去。

  便是路野三兄弟和潘芙蓉也帶著馬哨跑了無數來回,去運送補給,這仗目前有嚴重爛尾的可能。

  今日,便又到了給闖破天運送補給的日子。

  路野收了功,出了房間。

  外面王虎和張存義已經等待。

  「大哥,馬哨和車架都準備好了。」

  「隨時可以準備上路。」

  路野點點頭。

  「好,出發!」

  三人結伴出門,路過花園口,潘芙蓉正在那裡盪鞦韆。

  女人這些日子不再著鐵甲紅巾包頭。

  今日只見她頭上梳了雙環墜,額上貼了花黃,著桃粉的裙衣,如一朵花兒在那裡輕盪,裙擺下面,兩隻繡鞋不安分的晃來晃去。

  她這幾個月來倒是過得舒坦,沒了闖破天,東塞府她最大,想做什麼也再無其他顧忌。

  「馬倌兒,」她揮揮手道,「你出門要小心,交割了物資就快點返回,機靈點,別讓人抓你去沖城。」

  路野點頭微笑回應,施了一禮,帶著兩兄弟離開。

  三人走出大門。

  王虎突然道。

  「大哥,你發現沒,每次伱要押運糧草器械出城,便總能見到小姐。」

  「而且,小姐也不穿甲了,看上去似乎更好看了……」

  他撓撓頭。

  「為啥只有我和老三押送的時候,便看不到小姐呢?」

  路野啪得拍了他一巴掌。

  「因為你臉丑,長這麼凶,想嚇著小姐嗎?」

  王虎不服喃喃。

  「大哥你長得也沒比我好看到哪裡去……」

  啪!

  他腦門上又挨了一掌。

  「再胡言亂語,到了省城押你去填壕去!」

  王虎抱頭前竄。

  「大哥,莫嚇唬我,等咱們到了省城,說不定大王都把城頭打下來了!」

  ——

  幾百里外。

  殺聲震天!

  省城城牆上,無數流民軍兵丁爬了上去。

  而守城的官兵和青壯們卻在內訌惡鬥,面對流民軍的攻擊,一衝之下便潰不成軍。

  銀光燦燦的晉字大旗被扯下來,掉落城頭,沾滿塵埃。

  騎著大馬的闖破天,握著韁繩的手都捏白了,微微顫抖!

  「終於是攻進去了!」

  闖破天眼眶都濕潤了。

  天知道他這幾個月是怎麼熬過來的!

  幾乎每晚都要做噩夢,夢中有那面目模糊的人殺進來,一刀將他梟首,還要放下狠話,一個流寇,也敢妄言天命?

  每每醒來,他都汗流浹背,再也不能做夢。

  回想整個攻城經過,真是一個噩夢般的經歷。

  自從他以天命化身,帶領大軍攻城,開局勢如破竹,形勢大好,可恨對方也有異人相助,有銀光落在晉字大旗上。

  以天命對天命。

  不僅破了他的攻勢,還差點擾亂了他軍心。

  還是軍師絞盡腦汁,和那青陽道長一起編了個說法。

  說那晉國是日落西山的殘龍,而他闖大王是朝日初升,不可阻攔的蛟龍,雙方都有龍氣在。

  闖大王攻晉,此為以新代舊,順應天意。

  那大晉龍氣違逆天命,戀舊不去,以後必有大禍。

  所以勝利終將屬於流民軍,屬於闖破天大王,天命當在闖大王這裡,眾人莫慌,好好輔佐天命,以待將來公侯之賞。

  軍師私下裡還和闖破天稟報過,這套說辭以後若是遇上其他有異人相助的草頭王也可這麼講。

  這叫龍柱崩塌龍氣散,蛟龍四起,血戰於野,逐出真龍。

  闖破天聽了大喜,急忙命軍師將這套說辭傳遍軍中,才將思想混亂的人們安撫下去。

  不過大家的攻擊力度比了第一天還是差了許多,所以戰爭只能拖延下去。

  期間。

  闖破天也求助青陽道長,詢問對方是否有厲害法術,可以破城?

  比如從天而降的隕石,砸碎城牆?

  或者揮手間瘟氣傳播,放倒守城的兵丁?

  亦或是持咒做法,咒殺那守城的巡撫和總兵?

  青陽道長支支吾吾表示,修道之人,不得濫殺無辜,這些法術有傷天和,是不能用的。

  闖破天希望變失望,心裡想著,又想扶龍庭又不想出力,就是蹭氣運修道果,這道士也太貪心了!

  或者,這道士也未必如他吹噓得那般神通廣大。

  果然,打天下還得靠自己!

  這青陽道長怕也只是有些神異本事,但也有限,不能以個人偉力改變戰局。

  青陽道長見闖破天似乎不喜,急忙配合對方又當眾搞了幾次天命降身,可恨每次這邊金光一閃,對面城頭上便來銀光一道。

  金燦燦的闖大王和牆上銀燦燦的大旗兩相照映,好生尷尬。

  好似戰場上日月同升,反而沖淡了血腥廝殺的氣氛,頗為詭異。

  城牆上下兩邊,流民軍和官兵照例吼幾輪天命在我,攻擊防守起來還是和之前一個鳥樣,弄得闖破天都懶得再搞天命附體了。

  好在他終覺得青陽道長還是有用的,雖然不像之前倚重,並不阻攔對方在戰後帶幾個道童持幡做法事。

  而今日,這省城終破。

  靠的不是天命,而是斷糧!

  城池中糧食兩個月前就盡了,那巡撫和總兵竭盡全力搜刮全城,保障供養,可將領士兵們無糧就沒力氣戰鬥。

  反觀闖破天這邊,分了幾支兵馬攻破臨近防守空虛的府城,糧草還能源源不斷接濟上來。

  於是,幾日前便有城中的豪門夜晚派忠僕高手出了城,和闖破天勾兌商量好條件,今日在城上反水,配合流民軍攻城,果然一鼓而下!

  闖破天長吁一口氣,額頭上滿是汗!

  這下,自己的天命算是穩住了!

  「恭喜大王,賀喜大王……天命在身,那大晉殘破龍氣果然不是對手!」

  他身邊的軍師和將領傳來各種如潮的馬屁聲。

  其中那射塌天滿臉諂笑,聲音最大。

  攻城四個月,他還是帶著幾十殘兵。

  看著其他反王豪強最差是個統領,混的好的都當了一軍之將,尤其是當日黑山縣一同出來的莽金剛和曹娘子都是軍將。

  他嫉妒得眼睛都紅了,真切盼望闖破天能再給他一次機會。

  若說之前還盼望著二闖在省城下灰頭土臉兵敗鬧笑話,二闖如今都破了省城了,他的那點小心思沒什麼指望了。

  只希望能拍好這大王馬屁,獲得重用。

  闖破天看向射塌天,使了個眼神,又向四周揮手。

  周圍的心腹將領和馬兵們立刻四散開,而射塌天急忙趕了過來。

  「大王。」他躬身垂立。

  闖破天似笑非笑盯著他,直看得射塌天全身出汗,才緩緩問道。

  「射塌天,你在軍中弓術第一……」

  射塌天急忙說道。

  「弓道不過是小術,比不得大王運籌帷幄,指揮千軍萬馬,天命在身……」

  闖破天不耐煩揮手。

  「行了,老射,我不是來聽你拍馬屁的,你也當了幾個月的閒人了,如今破了省城,咱們流民軍又要擴編。」

  「我有意讓你當一軍之將,你還能拉得了弓嗎?」

  射塌天一聽喜出望外,眼淚都流下來了,拍著胸脯保證。

  「大王,能射!能射!小弟我天天習武,不敢鬆懈。」

  闖破天看射塌天小心模樣,心中舒爽。

  這便是令人沉醉的權勢,任你再桀驁不馴,也得低頭。

  他冷哼一聲。

  「那便去做一件事吧。」

  「今日東塞府按例出城往這裡運送補給,現在約莫還在半道上。」

  「護糧的應是路統領三兄弟。」

  「路統領是小姐的夫婿,」闖破天盯著射塌天,一字一句道,「如今省內動亂,常有亂匪劫道,勾結官兵餘孽,伏殺襲擊我軍將士。」

  「我怕他們不安全,你便去護送一程吧。」

  射塌天心中一顫。

  如今省內最大的亂匪不就是你嗎?

  流民軍和官兵在省城下廝殺,主力都在此處,各路官道上哪還有劫匪官兵餘孽?

  闖破天正話反說,這不是護送,是讓自己滅掉路野啊!

  這傢伙陰險的很,嘴裡說的好聽,卻讓自己揣摩意思行動,不留一點話柄!

  射塌天毫不猶豫低頭。

  「大哥放心,」他改口道,「小弟一定將事情辦得妥帖。」

  「將路侄女婿,送到他該去的地方。」

  之前他當了那失敗的招親使,後來明白了當日闖破天給他眼神的意思,是讓他舍了臉皮去爭擂啊。

  若那次把握機會幹掉路野,不僅抱得美人歸,現在早就當了一軍之將了。

  至於老牛吃嫩草會不會丟臉,他射塌天現在手下就半個哨,難道就有臉了?

  曹娘子那騷狐狸都鑽了闖破天的被窩裡,現在誰敢嘲笑她?

  所以射塌天並不遲疑,反正那小子多次阻攔他,早就看不順眼了,殺了他能換來闖破天重用,划算!

  他衝著闖破天拱手,立刻翻身上馬,連他麾下幾十名馬兵都未帶,一人騎馬呼嘯離去,與大軍背向而行。

  軍師白羽扇趕了過來。

  「大王,該入城了……」

  闖破天哈哈大小,抬起頭來豪情無限。

  「好,入城!入城!」

  ————

  夜幕低垂,星暗月隱。

  在幾座小山包間。

  從東塞府出來的押糧隊車架圍成個圈,許多人躺在車架上,甚至有躺在地上的,已經酣聲四起,馬騾被趕在一邊,外面幾個崗哨在不停打吨。

  營地中有幾根火把有氣無力得燃著,發出晦暗的光芒。

  大家辛苦趕路一天,在官道旁立了個簡單營地就地休息。

  從東塞府到省城如今都是闖破天的勢力所在,一直很安全,因此這夜哨也就安心打瞌睡,防守鬆懈。

  車架圈中間有幾個牛皮小帳篷,應該是首腦人物所在。

  深沉夜中。

  突然有尖銳呼嘯聲響起。

  嗚嗚嗚……

  三根長箭快得幾乎在夜色中一閃而過!

  這幾個牛皮帳篷頓時被射暴!

  破碎的牛皮如同花蝴蝶一般,在營地中亂飛。

  牛皮帳篷裡面傳來人的慘叫聲,大股鮮血從裡面流出來。

  整個營地都被驚動,人們慌張爬起,馬騾嘶鳴,一片亂相。

  「遇襲!」

  「快起來!」

  「有人在射箭!」

  馬兵們稍好,他們廝殺慣了,好多人穿著棉甲合身就睡了,此時爬起來抓起刀槍就警界。

  可是許多廝養們卻炸營了。

  好多人哭喊著在營中亂跑,火把被撲倒,馬騾被驚動,車架被推翻,一片亂相。

  有一馬兵頭目站出來,騎在馬上揮舞長槍,不停將亂跑的廝養們拍翻。

  他厲喝出聲。

  「該死,別跑,別他麼跑!」

  「馬兵整隊,將火把全撲滅,對方人不多,別慌……」

  他正安排整頓混亂的營地。

  嗡……

  又一聲破空厲響。

  一根長箭呼嘯而至,將這頭目連人帶馬射穿,那馬匹還留有殘屍,這頭目卻整個身子被射爆了,在營中下了一場血雨。

  眾人先是一愣,然後頓時高聲尖叫。

  這隱藏在黑暗中的神箭手這一箭也太可怕了,直接將人射碎了,中者就是個死啊,連全屍都留不下。

  頓時,本來在崩潰邊緣的營地更亂了。

  不止廝養們亂跑,甚至有些馬兵都頂不住壓力要潰了。

  再來幾箭。

  說不定他們就徹底炸營了。

  在營地側面山包上突然站起幾人,正是路野和王虎,張存義。

  其中張存義彎弓似滿月,瞬間三箭射向黑暗中,而路野和王虎各抓住了一面盾牌為他遮護身體。

  這三箭從空中掠過營地,卻是直接射向對面山包黑暗中。

  那處有人驚疑一聲,卻見一蒙面的黑衣人從巨石旁閃出,人在空中,亦彎弓射出三箭。

  瞬間。

  六隻相向而飛的箭支在空中發出嗚嗚嘯聲,碰撞在一起。

  鐵質的箭頭相撞,瞬間發出刺耳磨牙的尖銳聲音。

  砰!砰!砰!

  三聲炸響,在混亂的營地上方瞬間亮起璀璨的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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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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