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無私
路野心安理得在一邊看熱鬧，順便認認人臉，記住東海這些元嬰強者。
五百多名修士竟然全部上了問心梯。
青陽子親自持印施咒，參天樹上又一道道綠光閃過，都湧向問心梯。
便見那問心梯上，那些粗糙生成木梯中間本伴生的綠色樹葉，此時開始捲曲，伸展，裡面竟然很快就結出紫色果實來，這些果實上面生有許多孔洞，果實迅速腐爛，孔洞中便飄出濃濃紫霧來，在諸修腳下徘徊環繞。
另外青陽子懷中掏出一鏡來，冉冉升起。
這是浮屠島一件法寶洞明鏡，浮屠真人為了此次盛會特意賜下。
此鏡浮在空中不停變大，最後變成一十幾丈方圓的巨鏡。
鏡中釋放出無量光來，就在鏡前幾丈凝成三百六十片光鏡，這些光鏡在空中拼成一完整大光斑，每片光鏡中有各路視角可觀察問心梯上諸修表現。
場中眾人只需要先以目瀏覽，選中自己希望看到角度的那片小小光鏡，然後神識探之，便能以此光鏡角度觀看問心梯上變化。
若是想變換視角，只要神識以念動之，移動到其他光鏡上即可。
路野將神識投入試驗了幾下，心中嘖嘖稱奇。
修仙界的法寶還能這麼用呢。
他選了一從上到下角度，能瀏覽登梯之人全景。
只見問心梯上綻放了紫霧後，修士們吸了這紫霧，身形開始變得搖搖擺擺，落地也變得有些猶豫起來，不復之前勇往直衝。
問心梯上，此時最前面洪，龍，殷，帥四人已經步入兩百階左右，後面跟著的劍求一，南宮行，金天王，萬彩衣等人約莫落在了五六十階後面。
再往後，那些金丹大圓滿以上的修士們，又落後三十餘階到五六十階不等，互相拉開了距離。
令人感到稀奇的是，還有幾十名修士還在五十階梯以內廝混，走得顫顫巍巍，看起來頗為艱難。
路野注意到，這五百多名修士整體實力幾乎很強。
在魚龍圖視角中，根據光團粗略判斷。
裡面大概有五十餘名元嬰大修，金丹大圓滿修士也有百多人，剩下大半是金丹中後階修為。
不過裡面魚目混珠，居然還有十幾名築基修士，甚至還有幾名練氣修士。
或許，這些築基練氣修士想著問心梯只考驗心智，與修為沒有太大關係，若能堅持得久，要是被浮屠島看中了招為弟子，也是一場大富貴。
他們根本沒有想衝過第一關，純粹拿這裡當做展現自己的舞台。
場上諸多樹葉上安坐的眾修士們，個個盯著問心梯上諸修，交頭接耳。
如路野這樣散修出身，沒什麼所屬勢力的，兩隻眼睛可忙碌得很，從上掃到下，再從下掃到上。
那些宗門勢力中，有弟子出列挑戰問心梯，則幾乎都關注到本門弟子身上。
若看著名列前茅，壓過同道，則個個興奮手舞足蹈，交頭接耳議論。
若看著被人強壓了一頭，落在後面，則臉色陰沉，似要下雨一般，死氣沉沉，帶隊長老直瞪著牛眼，恨不得以身相替換下那丟人現眼的貨。
王夫子站在路野旁邊，看他仔細觀看，便低聲為他解釋。
問心梯考驗心智，登梯之人踏上梯後，樹梯便會結出迷心果，釋放紫霧。
修士在樹梯上不能飛遁不能升空，只能步行，另外所有防禦類符籙法袍靈兵通通被參天樹壓制失效，只能以肉身法力神識硬抗，不得藉助外物。
他們吸入紫霧後，本性中的弱點被勾動，心中種種欲望，都會被潛移默化放大。
人有諸多欲望缺點，或傲或嫉妒，或怒或嗜殺，又諸如食色之欲等等，甚至注入修行執念，也會成為心中弱點。
這些欲望之火被引動，考核之人便只能選擇凝固神識堅守靈體，如能在問心梯上堅持最久，便說明心性越傑出堅定，能對抗自我心中的欲望和弱點。
路野笑指前方。
「王道友，看來他們遇上麻煩了……」
只見問心梯上，走在最前方的四人也遇到了難題，他們如今已走上三百階，速度也慢了下來，不復剛才瀟灑，動作遲緩，一個個似七老八十，又像關節生了鏽，遲緩邁步。
怪不得浮屠島單單第一關就要準備一日時間，六百階並不是一個可以快速完成的任務。
幾人似被勾動了心中慾念。
洪，龍，殷，帥幾人走在最前列，速度慢了下來，其中殷一甲比其餘三人又要多邁出幾階，龍丙太子在最後，洪和太子和帥不凡幾乎並駕齊驅。
四人頭頂各浮現一片光芒。
走在最前面殷一甲頭頂一片紫色光團閃動，裡面隱現一寬袍道君；洪和太子頭上則有一尊赤紅血霧，裡面隱現一千手千足怪物，身軀似海中諸族各部分拼湊起來，怪異無比，尋常人看一眼只覺得心悸。
帥不凡在頂上顯化一尊大山，上面貼滿符籙鎖鏈；最後龍丙太子頭上則有條五爪白龍盤繞，威嚴頓生。
不過，以上顯化氣象還很模糊，說明幾人運轉功法，用了，但不多，還不到全力以赴的時候。
王夫子在路野身旁搖頭感慨。
「這便是問心梯上問心劫。」
「劫力降臨，梯上諸修便只能運轉法力靈體抗衡，各使出看家本領手段。」
「道友請看，殷一甲所用的紫氣東來道君法，拜的是虛空谷開派祖師，據說得道升仙。」
「洪和太子頭頂顯化的則是邪神殿中供奉的那尊隕落掉在靈泉中的邪神軀體，所練法門號稱萬聖成仙道。」
「至於海眼宗帥不凡則顯示的是他們宗門絕學，鎮海煉獄訣。」
「王蛇宮龍丙太子所煉的是血裔升龍道，黑水王蛇，深海王蛇這幾族怨念便是成龍飛升。」
路野聽得津津有味。
他再往樹梯下看，後面朝陽劍派劍求一，南流宗南宮行，金鼎派金天王，海沙門萬彩衣等人逐漸追了上來。
四人頭頂也開始蒸騰雲霧，不過還未顯現出形態來。
路野心中一動，換了魚龍圖視角觀之。
只見一片蒼茫江浪上。
洪和太子臉現猙獰，雙眼興奮，頭頂一道赤紅霧柱霧聳立，裡面傳來廝殺哭喊聲。
這是個嗜殺暴虐狂，精神極不穩定，怕是個半瘋子，怪不得都說邪神殿那些深海妖族被那邪神血影響到，個個都有些瘋。
龍丙太子則雙眼流波，似迷茫懶散，玉冠上似出現花花草草，亭台樓閣，還有音樂聲響起，間或有穿著華服英俊男子身影閃過。
嘶……
龍丙太子喜歡男的？而且貪圖享受之樂？
再看金甲殷一甲目光似虛似空，紫氣翻滾，有銅鐘大呂聲響起，隱現金樓玉閣亭台一角，這廝一看便想著飛升成仙去快活，仙界在他想像中是如此美好。
再看帥不凡眼神迷離，華麗冠帽上面，一片白色雲霧繚繞，從中傳來絲弦陣陣，隱現女子空靈歌喉聲，其中若有若無隱現一女神鵰塑，卻看不清面貌五官。
路野琢磨半天。
嗯，這似是個對愛情很嚮往的傢伙，只是還未找到那夢中道侶。
不過一個修煉鎮海煉獄訣的人居然這麼純愛，似乎路線有些不合啊。
等他再從魚龍圖視角中切換出來。
殷洪帥龍四人又往前走了十餘台階。
而後面的修士們也已趕了上來。
走在最前面的還是劍南金萬四人。
朝陽劍派劍求一頭現一柄金光閃爍八面劍；南流宗南宮行頭上三尺浮著一玉璽；金鼎派金天王頭懸一座四足四面獸青銅鼎；海沙門萬彩衣周身涌動雲霧，在上面顯化的是一頭虛影怪模怪樣的幻獸。
另外在這四人後面，諸修實力不足，早已各自顯像根本功法，來抗衡問心梯拷問。
眾人所修功法五花八門，頭頂有顯像天雲海風自然景象的，也有刀槍劍戟靈兵類的，還有鯨鯊虎獅野獸類的，也有寄予筆爐鼎鍾等器物類的，亦有參拜心中神佛祖師像的。
場中諸修在下面倒是個個看得大開眼界。
若不是這裡，誰能看到這麼多道法顯像？
路野也看得津津有味。
他用魚龍圖視角重點看過表現明顯幾人。
如那劍求一，心中只有劍再無其他，應該叫做劍唯一更合適。
南宮行魚龍圖視角下，萬修俯首參拜，這是個修仙界代官迷，他不求如何升仙成道，只要做眼下修仙界中最有權勢之人。
金天王執念也有意思，他神識勾勒出長矛撞碎一面面盾牌，大概要做天下第一鋒銳之人。
萬彩衣很老實，若說帥不凡追求一世一雙人，只愛一個；萬彩衣神念中美女如雲，左擁右抱，倒是要有些閱盡天下美的意思。
剩下諸修路野便沒有再細看，反正今天一天時間呢，足夠他慢慢看。
按路野理解。
只要走到這梯上，便相當於受到參天樹針對，參天樹那龐大靈力比得上十幾名元嬰大圓滿修士，此處又在它樹陣範圍內，相當列陣而戰，樹下還有取之不盡的靈脈調用。
怕是其他頂級勢力掌門踏上來也討不了好。
王夫子在他耳邊嘮叨。
「其實，若是換了浮屠島本派弟子來，他們任由迷心霧勾動心劫，當作一次渡劫演練。」
「只要能從霧中脫困而出，靈體神識必大有好處。」
「不過這些修士來自各勢力，自然不敢這麼托大。」
「咦，快看，後面有百十修士徹底放開神智了，他們倒膽子很大，敢賭一把。」
路野向光鏡看去，果然問心梯最後方百十修士，實力稍弱，還未過兩百階似已到極限。
這些修士中多是築基練氣，還有部分金丹修士。
他們索性放棄運轉自己功法，任由紫色霧氣將自己徹底包圍，頭頂著紫色蘑菇狀氣霧，雙目痴傻似做夢中夢，機械向前邁步。
路野明白王夫子意思。
這些天驕們全力運用功法與問心梯抗衡，那就成了個人之力與參天樹之力的較量，純以力大者勝，就得不到參天樹洗鍊神魂的好處了。
問題他們也不敢全部放開功法暴露靈體神智，誰知道浮屠島會不會在這上面動什麼手腳，給他們靈體中趁機種下什麼暗示。
而這問心梯後面百十名修士自知通過第一關無望，另外估計也都是散修出身，沒什麼宗門勢力支持。
他們索性徹底放棄功法，敞開心智，任由紫霧入體，白嫖問心梯上這場考驗，洗鍊自己靈體神識。
百草居士摸摸鼻子，有些酸溜溜道。
「這些人真是聰明。」
「問心梯上敞開心扉，一切過往記憶包括識海中靈體都向參天樹徹底打開。」
「等考核結束後這些人說不定就會到浮屠島門下拜師哩。」
「他們對浮屠島沒敵意，敢於接受參天樹問心梯考驗，是最好的門人弟子。」
「浮屠島打的好算盤。」
王夫子哈哈大笑。
「道友，你著相了，這就是堂堂正正陽謀。」
路野擺手。
「諸位，咱們且靜觀之。」
說話時間，殷洪帥龍四人已走上四百餘階，到此刻，幾人頭頂本門功法運轉越發明顯，已可清楚看到頭頂道君，邪神，鎮獄山，白龍輪廓。
四人額頭上已見汗。
路野心中嘀咕一聲。
乖乖。
若王夫子未說錯，那「大哥」隻手遮天杜萬初成元嬰登梯能一口氣撐到七百餘階。
就不知這些天驕能否走到甚至是超過他的記錄？
看樣子好像很難啊。
還好此人斷了一臂，毀了道基，耽誤了修行。
原來這廝這麼強嗎？
自己是不是應該重新想下坑人計劃呢？
高台樹葉上。
杜萬皺眉瞅著下方問心梯中辛苦行進的群修，他突然轉頭看向旁邊大師兄青陽子，以神識傳音問道。
「大師兄……這問心梯的強度，似乎有所變化啊。」
「我看著似比我那次成就元嬰時試練，強度增了不止一成吧？」
鐵劍士和穿雲手以奇怪目光看向杜萬，欲言又止。
青陽子滿含深意看了杜萬一眼。
「師弟，那一定是你記錯了。」
「參天樹是天生地養，問心梯絕對不會出問題。」
杜萬看著青陽子似有深意的眼神，突然一個激靈，什麼都明白了。
參天樹無私。
但浮屠島有私。
浮屠島元嬰大修還能控制參天樹。
場下諸修應該都知道他當年初成元嬰，獨闖七百階的彪悍戰績。
若是今天諸家門派天驕都未達到他當日成績呢？
那豈不證明年輕一輩這些天驕，都差了浮屠島一籌？
眾目睽睽下，東海諸勢力修士都在此。
他們會怎麼想？
敢於質疑浮屠島參天樹的有幾人？
就算心中有困惑，外門中人誰又登過問心梯？根本無從對照。
那大家心中便會形成印象。
什麼邪神殿，王蛇宮，海眼宗和虛空谷，都差浮屠島一籌。
如果形成這樣的認知，浮屠島聲威會更顯赫。
而能籌劃這一切，改變問心梯上紫霧強度的，除了自己那位高高在上，絕情絕性的師尊，還有誰呢？
杜萬仰頭看向頭頂重重樹冠中遮掩下那洞府。
師傅……你還是這麼會算計啊！
這是欺負另外四家掌門沒有親自到場啊，這麼打臉，真的沒問題嗎？
問心梯上。
隨著時間推移，很快半天時間過去了。
登上五百台階以上的如今便只剩殷洪帥龍，及後面劍南金萬八人。
十幾台階下是二十餘名元嬰強者。
因為前面人越走越慢，所以後面人好追趕，但是隨著距離拉近，追趕的人也感受到越來越強大的壓力，速度慢了下來。
再往後幾十台階，是剩下元嬰強者以及一些金丹境修士。
他們擁簇成團，大概有兩百餘名。
往後再有六七十台階，則是吊車尾集團，此處人最多。
王夫子在路野耳旁講解。
「這些人能堅持到現在也很不錯了。」
「快看，這裡面居然還有一位元嬰修士呢，是哪家的？」
「哦，看道袍是天青島的啊。」
「天青島也算倒霉，原來那元嬰大師兄被雙翼蛇給吃了。」
「如今頂上來的這位元嬰修士聽說本來便不是正路法門晉升的，如今問心梯上果然一驗便看出成色了。」
「居然還不如一些金丹修士心智堅強，這下丟大人了。」
場下，天青島幾十名修士占據一片樹葉，看到自家元嬰出醜，個個臉怒卻沒什麼辦法。
隨著空中太陽西移，很快下午已過半。
問心梯上。
前面那八人已走過了六百階。
個個頭頂雲霧繚繞，裡面已顯示出種種清晰各派根本觀想法相。
有千手千足拼湊醜陋混亂軀體的邪神仰天怒吼；有肅立道君紫氣飛流直下；有盤旋白龍高高仰起龍首，鱗片摩擦，殺氣騰騰；還有鎮獄山上鐵鏈嘩拉拉抖動，山巒抖動似欲掙脫鐵索飛天。
另外八面劍發出劍鳴聲；玉璽上顯示天宮仙府；四足四面獸青銅鼎獸頭大張；最有趣的是幻影獸身形變化成一樹木模樣，和參天樹有些神似。
這八位天驕已汗透衣背，此刻已幾乎完全運轉功法，頭頂鎮派功法法相已清晰可見分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