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磨刀
山風微涼。
香菱站在孟淵肩膀上,剝開雞蛋殼,啃了兩口蛋白,把黃兒取出來,塞到孟淵嘴裡,「吃個蛋黃睡得香!」
兩人一道下山,她咯吱咯吱吃個不停,嘴上也絕不閒著,與孟淵論起詩詞之道,還真像那麼回事。
倆半吊子扯了半晌,終於來到山腳下,香菱就要告辭,說要去上課了。
「等你下次來了,咱起個詩社,就叫老鱉坑詩社,你來當副社長!」香菱信誓旦旦,雄心萬丈。
詩社是文雅人玩兒的,可跟「老鱉坑」三個字組合到一塊兒,就顯得彆扭。
孟淵不由感慨,獨孤亢想讓自己當副社長,香菱也想讓自己當副社長,可見身負才華之人,不管到了那裡,都是熠熠生輝,根本遮掩不住!
「恭敬不如從命。」孟淵笑著認下,尋思著回頭問問王妃要不要起詩社。
「嘿嘿,你說話真好聽!」香菱是個經不住哄的,當即開心的不行,「那我上課去了。」
她歡快的從孟淵肩上跳下,往前奔了幾步,似想起了什麼,又趕緊回過頭,倆後腿撐著身子站起,倆上肢張開,小腦袋往前探,眼睛圓溜溜的,道:「乾娘說活著挺好,死了也行。可我還是覺得活著最好!你千萬別死外面呀小騸匠!你要打架記得先來找我,我可厲害啦!」
「好。」孟淵笑著應下。
「記得來找我呀!」香菱又重複一句,她也不作揖了,開心的擺擺手就一溜煙上課去了。
孟淵見她沒了蹤影,這才回返牧莊。
牽了小紅馬,悠悠的回到家。孟淵關上門,打算再開竅穴,姜棠竟找了來。
「梅姐姐找你。」姜棠道。
不是才說放五天假麼?是來催盪妖筆記的?孟淵起身,問:「可說了是什麼事?」
「昨天來個先生,大概跟那位先生有關。」姜棠道。
一時間,孟淵便想起昨天見到的那位牽驢的儒生。
這世上儒釋道並行,孟淵見過道士,會過和尚,但卻沒跟正經的儒生打過交道。
當然,那清客王秀才也是儒生,孟淵卻沒跟他論過學問,只時常勾兌。
既然如此,孟淵也不囉嗦,當即去找尋梅。
尋梅也沒在她辦公之處,而是在靜園中。
這是孟淵第一次進靜園,姜棠在前帶路,婉轉來到一池塘邊,便見一涼亭。
涼亭內有一人,著素衣,紅繩繫著頭髮,在往酒罈里放青梅,乃是在做青梅酒。
人家香菱儘管是個土包子,可不管幹啥都收拾的整齊又體面,而這王妃卻隨意的很,像是剛出浴似的。
孟淵來到涼亭台階前,先向王妃行禮,王妃也沒理會。
「叫你來是有正事。」尋梅從涼亭中走出,笑著說起緣故。
原來還真是跟昨天見的那儒生有關。
那儒生名為陳守拙,其妻乃是王妃幼時的啟蒙老師。
陳守拙的妻子早已病故,他檢視亡妻遺物時,發現亡妻還收著些王妃的舊日詞作。
因著一直在外任職,不得轉送。陳守拙此番去往河東縣任職,正好途徑此地,便將遺物送還王妃。
「陳先生為官清廉,官場不容,這些年不得升遷,一直盤桓各地任知縣。」
尋梅鄭重許多,「王妃感他恩義,見他身邊無人相隨,便想派人護他上任。」
孟淵聽懂了,王妃是給自己派了活兒。
而且這任務也算不得難。那河東縣就在滄浪江南,過了大江,行上個兩百多里就是。
「王妃有令,我自然不敢推辭。」孟淵當即就應了下來。
「他人生地不熟,你到了河東縣後,留上些日子,也好幫他理一理事務,學些東西。」尋梅笑著道。
這是提點之意,但孟淵還是道:「梅姐姐,到時我人在外地,是否便宜行事?還是只聽陳先生的?」
孟淵不怕做事,也願意做事,但不想束手束腳。得擺明意思,我要是因為陳守拙而殺了人、惹了禍,你應三小姐給不給我擦屁股兜底?
畢竟這是第一次給王妃做事。要是換了聶師,孟淵都不帶問的。
尋梅聽了這話,回過頭來看王妃。
王妃撿了個青梅,看向孟淵,道:「你能文能武,聽不聽他的話,自管自己去定。」
孟淵明白,三小姐這是答應兜底擦屁股了,但扯那一句什麼能文能武,明擺著在損人!
明明生的天香國色,又是個端莊大方的,偏偏愛欺負老實人的。
孟淵是個老實人,只拱手應下。
「回去好好歇息一宿,明天就出發。」尋梅笑著取出一個條子,「陳先生節儉,不收程儀。你去領兩百兩銀子,權當路上花銷。」
孟淵接了條子,離了靜園,覺得報仇的機會來了。
那解申是知府家的二公子,雖然囂張跋扈,但絕不敢殺到王府來。
而孟淵也不可能殺到府衙。至少,現在不能。
是故,只要在松河府城裡,其實雙方都不太好動手。
但現今孟淵要外出公幹,那就有了動手的機會。
那解申殺人示威,擺明事情沒完,絕不會善罷甘休,孟淵也不想善罷甘休。
孟淵相信,解申若是知道自己外出,必然要找上門來。
來到苟帳房處,孟淵遞了條子,還在一邊想如何護住陳守拙,以及如何把消息遞給解申。
「你小子怎麼在這兒?讓我好找!」剛領了銀子,聶延年就興沖沖的找了來,一把將銀票搶了過去。
孟淵也不在意,大不了再跟聶青青借回來就是,軟飯都吃習慣了。
聶延年見孟淵不著急銀子,就覺得銀票搶的沒滋味兒,問道:「發啥財了?」
「王妃有了差遣。」孟淵實話實說。
聶延年聽完,又把銀票丟回,摸著下巴道:「本想著過幾天才給你派活兒,沒想到這麼快!」
他拽住孟淵往王府外走,一邊道:「河東縣在大江南邊,沒受到去年的流民波及,到時能撈銀子。那邊我不太熟,只知道是個中縣,不大不小,也不是啥通衢之地,那地兒沒啥高人,八品武人就能立棍了。七品估摸著也少的很,甚至沒有。你謹慎小心點,就沒啥大事。」
經歷外出盪妖一事後,聶延年對孟淵自信的很,知道此子力大又威猛,能一力降十會,又懂得拖刀周旋,不是蠻幹之輩,兩三個同階都不是對手。
聶延年愈發覺得此子在武道一途天分極高,前途不可限量。來日若是再得些際遇,六品、五品也不是不能到,乃至於四品都是能摸一摸的。
他搭著孟淵的肩,見少年聽話的很,就更滿意了,道:「青青拿個雞毛撣子不離身,你送的?」
孟淵笑著點頭。
「還算開竅!」聶延年笑。
「聶師,解申之事如何了?」孟淵問。
「我找你就是說這事兒的,都已經處理好了。」聶延年鄭重些許,「那狗東西不是人,但是他兄長是個儒雅謙和的,話一說開,就算過去了。」
孟淵不知道解申的兄長是何性情,但知道解申絕不會放下殺心。
「人家知道咱是王妃的人,就客氣多了。反正也沒人受傷,年輕人吵幾句嘴也是有的。」聶延年拉著孟淵出了王府,下巴點了點遠處。
只見石獅子旁有一人牽著馬,正是那日勸和的中年扈從。
聶延年拉住孟淵,低聲道:「我知道你小子心裡不服氣,可也不必著急。等以後品階上來了,咱再打回去就是!區區一個知府算什麼?到時候當著所有人的面,給他兩巴掌!他不是有好幾個小妾麼,你當著他的面睡!」
孟淵剛才還想著怎麼通知解申呢,這人就來了。
不過……孟淵看向聶延年,問:「聶師,人家親自上門,咱這麼大面子?」
「不是你面子大,也不是我面子大。他兄長解開屏是端正君子,親自出來調解了。」聶延年沒好氣。
原來如此,可是能調解的了麼?人都死了。
那也不必多說什麼,孟淵當即笑著上前。
「誒呀孟兄!」那中年人笑著上前拱手。
「不敢稱兄。」孟淵拱手回禮,笑著道:「還不知兄台高姓大名呢。」
「在下賤名解忠良,是解家家臣,無名小卒罷了。」他笑著道:「先前不知兄弟是王府的人,差點鬧了笑話。」
「也是在下莽撞了些。」孟淵笑著道。
「所謂不打相識,這不就認識了?」解忠良笑的忠厚,隨口道:「也不知那一家三口如何了。要不是他們,咱們也不會認識。我當時舍了銀錢,現今看權當謝禮了。」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仔細盯著孟淵的眼睛瞧。
「確實如此。」孟淵也有笑,「我回來的匆忙,倒是忘了回去看一眼。待以後有空了,倒真想回去瞧瞧。」
解忠良見孟淵貌似尋常,並未有半分異狀,好似真的沒在路上遇到那三具屍體。
再看聶延年,卻見他打著哈欠,對此毫不關心,好似知道自己來走過場似的。
「今天我家公子擺了宴席,派我來請孟兄,咱們把酒言歡,不知孟兄可否賞臉?」解忠良道。
「解公子盛情,我本不該推卻的。」
孟淵無奈一笑,「只是剛得了差事,明早就要去往河東縣公幹,估摸著要待上些日子。待我回來後,再擺宴做東,到時請解公子共謀一醉。如何?」
「原來如此,是我來的不巧了。」解忠良歉然一笑,「那我等孟兄回來,咱們共醉。」
客氣幾句,解忠良騎馬離開。
聶延年又扯幾句,便也離去。
孟淵回到家,打了井水,搬來磨刀石。
天已將晚,月暗星稀,孟淵一下一下的磨著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