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王妃
耳聽江水濤濤,孟淵一路來到矮山腳下,便見古樸的石階彎折向上。
有一個七八十歲的老道士,領著個四十來歲的中年道士。前者抱著拂塵,後者抱著玉瓶,在台階下恭迎。
孟淵看得分明,這老道士根本就是給自己算命的那個!
彼時這老道士在醉月樓附近坑騙路人,孟淵被他抓住,無奈請他算一算尋花姐之事是否順遂,老道士糊弄了幾句,自己搭進去一罐茶葉。
孟淵記得當時老道士喊苦,說什麼有貴客要登門,卻沒錢接待,只能舍了老臉出來掙些窩囊銀子。
如今看來,貴客竟是王妃。
而老道士認識王妃這種貴人,卻依舊安貧樂道,未向王妃求討香火錢,可見是有些不同的。
聶延年帶孟淵下馬,也沒個道童來接韁繩,著實寒酸。
「老仙師!」聶延年笑著一拱手,與孟淵各站在台階兩側,靜候後方馬車。
孟淵盯著老道士看,老道士倒是和煦的很,笑眯眯的盯著獨孤亢看。
獨孤亢到了近前,不失禮儀,卻已沒了詩興,蔫蔫的向老道士行禮,看他樣子,竟似有幾分怕。
「現今一天幾碗飯?」老道士問獨孤亢。
「三碗。」獨孤亢回。
「心不寬則食不安。」老道士撫須笑。
獨孤亢低著頭,不敢吭聲。
很快後方馬車駛來,緩緩停下。
尋梅當先下來,而後便見一女子下了馬車。
那女子身穿齊腰襦裙,衣領和袖口處有刺繡花紋鑲邊,很是精緻。
下裙為長裙,裙擺略有寬大,一步步走來時裙擺飄動。
髮髻上有雙股髮釵,身披帛帔,那帔子薄且長,春風鼓動之下,更顯飄逸。
香菱那般帶個碎花裹頭、背個小包袱是村婦出門,是假時興。這才是貴婦女子出遊時的正經裝束,既顯飄逸,又行路方便。
女子二十四五歲年紀,雖衣著飄逸,可國色難掩,有雍容不可侵犯之感。
一時之間,紅花綠草盡皆淪為陪襯。
遠聽江水濤濤,更覺此人是凌波而來的仙子。
孟淵手按長刀,他割了許久卵蛋,耍了許久刀子,終於知道是為誰了。
但此時此刻,孟淵目不斜視,端莊威嚴。
「師妹。」
「師叔。」
兩個道士行道禮。
「師兄,師侄。」王妃笑著回禮,語聲恬靜。
老道士與王妃並排登上台階,那個中年道士與獨孤亢跟在後面,再後面則是尋梅和那幾個女護衛。
聶延年帶著孟淵走台階兩側,率先往上行。
台階老舊風化,猶有青苔,可見這破地方少人來往,香火不盛。
行了沒幾步,少了樹木遮掩,便見廟宇大門,上有沖虛觀三個字。
王妃隨著老道士一路入了沖虛觀中,也不在大殿停歇,而是往裡進了三進,來到一處幽靜院落。
院中有松樹、有梧桐樹,此時已綠葉蔭蔭。梧桐樹下有竹製的桌凳,另有茶爐。
老道士請王妃坐下,親手烹茶。
孟淵看得分明,那茶罐分明還是自己送的!
「百歲催人老,千年待而高。」王妃看著松樹,笑著感嘆,「師兄,你我都老了。」
「你才二十來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我還沒說老,你何來此言吶?」老道士胳膊夾著拂塵,給王妃倒上茶。
王妃微微笑,尋梅等人便都退了出來,老道士的那徒弟也從院中出來。
「守在門口,要是出一點岔子,你就回家收拾鋪蓋吧!」聶延年見尋梅出來,就趕緊擺出狠臉。
「死而後已!」孟淵手按刀柄,一副赴死模樣。
「聶叔叔,你越是嚇他,越容易出岔子。」尋梅就幫忙說話。
「可不是。」獨孤亢也有話說,「別把人嚇傻了。」
那中年道士和氣的朝諸人行了一禮,笑著道:「我去為諸位準備膳食。」
孟淵無語,一路進了這沖虛觀,除了老道士師徒倆,再沒別的人了。如今準備飯食,竟還得老道士的徒弟親自忙活。
「看好這裡。」聶延年又叮囑一句,與其餘護衛往院子後走去。
孟淵就站在門口,等啊等,一直到過了午,王妃和老道士還沒聊完。
斜撇一眼,只見他倆坐在竹凳上,對著茶爐清談,也不知在論什麼。
換班吃了飯,待到下午過半,老道士才算是講完,被王妃一路送了出來。
「莫愁千里路,自有到來風。」老道士抱著拂塵,笑眯眯的很和善,混沒了抓人算命的討嫌模樣,「師妹在此安歇幾日,養養精神。」
「多謝師兄。」王妃執道禮。
待老道士離去,王妃回頭看向院中梧桐,久久不語。
「三小姐。」聶延年上前一步,竟不稱呼王妃。
王妃回過頭,看向聶延年,笑道:「聶兄。」她對跟著她兄長拼過命的人很尊重。
「不敢當。」聶延年笑著抱拳行禮,道:「三小姐,你讓我帶那一幫孩子,除了胡丫頭外,也沒個出息的。」
他拉過孟淵,接著道:「這孩子勉強還行些,我讓他守在三小姐院外。若是有事,可以尋他。」
孟淵立即躬身行禮,道:「職下孟淵,願為三小姐赴湯蹈火!」
「抬起頭。」王妃出聲。
孟淵抬起頭,看向王妃,只覺這個人當什麼王妃真是糟踐了,這張國泰民安的臉應該當一國之母。
可對上眼睛的一剎,孟淵又覺王妃眼眸有光,與眾不同。
不似尋梅那種端正君子,一眼就能看出喜好。也不似姜棠那般單純中帶著小心思,更不像胡倩那種裝出來的清冷。
以前孟淵未見王妃時,只聞其事,覺得王妃應是憐貧惜弱的端正長者。
後又聽了聶延年等人的話,又知曉王妃貌美,喜愛讀書,孟淵覺得王妃是懷有宿慧、腹有華采之人。
可如今對上眼睛,孟淵只覺得這位王妃眼睛明亮又深沉,端莊大方之中,又似見慣世情,乃至於有幾分狡黠之氣。
就像這會兒聶師讓自己在王妃跟前露個臉,雖沒說別的話,但王妃已然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瞧著就不太好伺候。」孟淵面色不變,心中腹誹。
「瞧著就是能做事的。」王妃打量了一番孟淵,朝聶延年笑道:「是個好苗子。」
聶延年立即又行了一禮。
王妃頷首笑笑,也不多說,自回院中,尋梅立即跟上,而後合上院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