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月來，亞什利特並非在虛度光陰。

  自己成為貴族的養子，是因為能夠從魔法廢晶上刻著的術式碎片中習得魔法這種特殊能力。

  所以，每天回到房間他都在努力嘗試解讀可能是從艾丹那裡出現的黑色魔法廢晶的術式……

  「不知道名字……！」

  也不像最初記住「火靈之祈」時那樣，亞什利特的腦海中沒有浮現出魔法的名字。

  沒錯，亞什利特從魔法廢晶中讀取術式來習得魔法的方法，他自己也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這次的事件讓亞什利特深刻地認識到了這一點。

  能看懂黑色魔法廢晶中的術式，但就是想不出名字。不喊出名字，即便記錄了術式碎片也無法使用魔法。

  「為什麼……一開始不想用的時候卻用出來了……」

  亞什利特抱著頭在桌子前煩惱。

  不明白和之前有什麼不同。是魔法廢晶太少了嗎？

  「能知道是魔蛇的事，卻不知道名字，所以根本不知道用魔蛇能做什麼……操縱精神要用魔蛇做什麼……？」

  雖然不知道名字，但從在高燒中緊握的術式碎片中能看出是製造魔蛇的魔法。為什麼能看出來，亞什利特自己也不清楚。

  煩惱著煩惱著，他突然想到。

  「等等？這麼說來，『水球術』的時候也是……只是因為在教材上看到了名字才知道，看魔法廢晶是不知道名字的……」

  他想起不久前，在訓練場上從撿到的魔法廢晶中記住「水球術」時的情景。

  那時也是從魔法廢晶中讀取了術式碎片，但一開始並沒有像最初那樣腦海中浮現出名字。

  「難道說……術式中有能知道魔法名字的部分……？一開始是讀取到了那個所以才能念出來……？」

  回想起來，在「火靈之祈」時，完全不了解魔法的內容。只是魔法的名字浮現在腦海中，就不自覺地念了出來。

  亞什利特一邊回憶著過去的事，一邊整理著自己對能力的了解。

  其一，無法從術式碎片中理解魔法的全部。但可以通過數量來彌補。

  其二，寫在魔法廢晶上的術式碎片構成魔法的部分是隨機的，所以不可能恰好得到名字部分並使用。但能多少了解魔法的內容。

  其三，通過念出來大概是以一種亂來的方式補充術式，所以容易不穩定。

  像「火靈之祈」時不小心燒了不想燒的睡袋，「水球術」變得異常巨大難以控制等等……第一次使用時都無法很好地控制，大概就是這個原因。

  果然自己的方法不穩定，或者說還很不完善。

  雖然心裡明白，但亞什利特還是感嘆離萬能還差得遠。

  ……而且亞什利特還不知道能從魔法廢晶中獲取魔法信息有多大的價值。

  「這真的厲害到能被收為養子嗎……？結果不知道名字就沒法念出來，這不就跟普通教材差不多嗎……？」

  撲到床上的同時，亞什利特嘆了口氣。

  盯著天花板看了一會兒……突然，猛地坐了起來。

  「等等……？」

  只是不知道名字。反過來也就是說，如果知道名字，就很有可能習得。

  「我在糾結什麼啊，這次不是很簡單嗎。

  名字只要問別人就行，問那個有惡趣味想操縱別人的犯人……目標是我，所以。」

  想到自己被操縱的艾丹襲擊，明白了目標是自己，亞什利特再次鬆了一口氣。

  反正目標是自己，幾乎不用擔心周圍的人。

  自己查明犯人，或者等待下一次襲擊……不管怎樣，在此之前，只要鞏固好魔法的形象就好。

  為了在念出時不失敗，對從黑色魔法廢晶中獲得的魔法信息進行修改、補充，讓它更符合自己。

  這就是術式的改造嗎？亞什利特的情緒在睡前高漲起來。

  「同樣的，魔法……！」

  亞什利特的背後也像布麗娜一樣長出了黑色的魔蛇。

  布麗娜的臉上充滿了喜悅。

  第一次看到亞什利特根據從魔法廢晶中獲得的術式習得魔法，她不禁露出笑容。

  使用一定會出現魔法廢晶的精神干涉魔法，總算有了價值。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也許是布麗娜第一次用亞什利特進行的實驗。

  「原來如此，一直使用同樣的魔法，是為了讓我誤以為你別無他法……是為了從我這裡引出魔法，對吧？」

  但事到如今，就算被習得了這種精神干涉魔法，勝利也不會動搖。

  布麗娜理所當然地對自己能使用的精神干涉魔法有抗性。

  為什麼讓亞什利特能得到這個魔法的魔法廢晶……那是因為就算被習得，對布麗娜來說也是完全沒問題的魔法。

  「太棒了……亞什利特大人特意給我展示了實例，接下來只要我研究就行了不是嗎……！」

  「不對。」

  「什麼？」

  即便背後長出了黑色的魔蛇，亞什利特依然被冰束縛著。困境沒有改變。

  但亞什利特沒有表現出慌張，不緊不慢地向布麗娜說道。

  「我說了不是同樣的魔法。」

  「！？」

  突然，從亞什利特背後長出的黑色魔蛇向布麗娜伸去。

  布麗娜沒有動容。原因很簡單。如果是和自己同樣的魔法……就不會有效。

  這個魔法是觸碰對方精神的魔蛇。無法進行物理接觸。對於有抗性的人來說，那只不過是影子而已。

  但布麗娜在下一瞬間，就為這個選擇後悔了。

  「什麼——！？笨，笨蛋！？」

  黑色的魔蛇出乎布麗娜的預料，緊緊纏繞住了她的身體。

  就算是布麗娜也無法掩飾自己的失態。因為這個魔法是精神干涉魔法……絕對不應該是這樣的。

  「這樣我們就互相抓住了。」

  「！！」

  「誰先倒下呢？」

  亞什利特的魔力加速。

  纏住布麗娜身體的黑色魔蛇變得更加巨大。簡直就像一條巨蟒。

  那力量似乎隨著亞什利特的憤怒而增強。

  「要對淑女溫柔，是吧……抱歉，我沒法把你當淑女對待！！」

  「這，這——！？」

  纏住布麗娜的黑色魔蛇動了起來。那股氣勢讓布麗娜發出了近似呻吟的聲音。

  但還沒來得及說出下一句話，布麗娜的身體就被狠狠地甩在了宅邸的地板上。

  暴力發出的沉悶轟鳴聲。就算進行了身體強化，全身還是感受到了衝擊，布麗娜痛苦地扭曲了臉。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在全身的疼痛中，布麗娜像魔法師一樣思考著為什麼自己會被這個魔法攻擊。

  （難道——把術式中精神干涉的部分改寫成了物理干涉……——！？）

  黑色巨蟒以超越布麗娜思考的速度無情地甩動著。

  抓住就不放手。抓住就不鬆開。亞什利特的憤怒絲毫不減。

  這次身體被砸向牆壁。美麗宅邸的牆壁因為衝擊而開裂、變形。

  還沒結束。黑色巨蟒就像拍牆壁一樣繼續動著。

  啪。啪啪啪——！

  連同布麗娜施展的固定術式一起，仿佛要摧毀宅邸的牆壁！

  「啊，哈……！噗，噗……」

  ……精神干涉類的魔法只存在於第三階及以上。

  因為干涉他人精神的難度很高，術式的信息量會變得非常龐大。

  在可以用平面表現的第一階或難度只是在第一階基礎上疊加的第二階，根本無法形成這種術式。

  構成術式一半以上的是與精神干涉相關的、專門化的部分。對於普通魔法師來說，很多時候術式複雜到難以習得。

  也就是說，把其中精神干涉的部分改寫成物理干涉……就是說變成了第三階中專門進行物理攻擊的魔法——！

  「這……這種，這種……亂來的，事情……！」

  全身的疼痛，預示著接下來可能會更痛，讓她感到恐懼。

  被舉起來的布麗娜頭上流血，無法從黑色巨蟒中逃脫。

  操縱了所有傭人、艾丹的自己引以為傲的精神干涉魔法，自己背後長出的黑色魔蛇……看起來都如此不可靠。

  明明自己的魔法才應該是真的。

  「是誰亂來的？」

  「——！」

  聽到亞什利特的聲音，布麗娜發出了不成聲的慘叫。

  ……剛才布麗娜的優勢已經蕩然無存。

  布麗娜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輕視了這個少年。

  為了研究而教導、引導，用不應該的方式逼迫少年。

  平時笑容的背後，連有沒有獠牙都沒有去看。

  「如果不牽連兄長」

  少年不會原諒。他不是聖人，只是因為有著善良的本性。

  「如果不牽連傭人」

  少年不會原諒。對弱者的無理。

  「如果只針對我，也許還能原諒」

  這就是他之所以是他的證明。

  短暫卻不斷積累的一個少年的生活方式。

  進入貴族和魔法世界的猛犬露出了獠牙。

  同時也是對還不了解亞什利特的貴族們的宣戰。

  「……最後，我能問個問題嗎？」

  看到亞什利特眼中對自己的憤怒，布麗娜意識到自己的失敗。

  用自己的魔法無法打破纏住自己的黑色巨蟒。就算想吟唱咒語，也會被砸倒結束。

  所以最後，布麗娜決定問一個無論如何都不明白的問題。

  「為什麼……當我們兩人獨處時，你特意告訴我犯人是我？

  如果告訴夏特蘭大人，你就不會這麼狼狽了吧？」

  沒錯，無論怎麼想，對亞什利特來說都太危險了，沒有任何好處。

  即便不想牽連他人，也有限度。

  獨自一人挑戰更強大的魔法師，實在是太愚蠢的行為。

  亞什利特看著狼狽的布麗娜，似乎在說「到底是誰狼狽」，然後下一瞬間，他像是很悲傷地皺起眉頭，似乎在說「你怎麼連這都不明白」。

  「因為，我曾是你的學生」

  「……啊？」

  「你教過我，我只是因為懷疑就去告狀……是不義之舉。這兩個月，也許你不這麼想……但對我來說，你確實是老師。我從你這裡，學到了魔法……是你教我的。

  你把目標對準了我。所以，我……我一個人必須面對。」

  亞什利特用結結巴巴的語氣，拼命地表達著。

  這是面對危險追究時過於愚蠢、單純的理由。

  對布麗娜有利的情況，原因是她忽略了亞什利特這個少年的想法。

  帶著快要哭出來的聲音，直率的少年最後吐露了這份心意。

  「如果犯人不是老師就好了」

  「……啊」

  兩人都遍體鱗傷、血跡斑斑，陷入了無法挽回的對立。

  但這兩個月，對亞什利特來說，布麗娜確實是老師。

  布麗娜像是驚呆了一樣笑著。仿佛全身被撞擊的劇痛不存在一樣，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亞什利特用憤怒和悲傷交織的眼神看向布麗娜。

  那憤怒中一定包含著被背叛的心情。

  「謝謝你，亞什利特大人。最後，遇到了這麼出色的學生……」

  「再見，布麗娜老師」

  告別之後，亞什利特的黑色巨蟒毫不留情地將布麗娜甩向地板。

  砰的一聲，地板裂開了。宅邸的固定術式早就崩潰了，聲音在整個宅邸中迴蕩。

  已經到極限的布麗娜無法承受這衝擊，就這樣失去了意識。

  對別人來說，這是瘋狂魔法師的暴走。事實上確實如此。

  但對亞什利特來說，這是過於提前的畢業考試。

  「哈……哈……」

  布麗娜失去意識後，束縛著亞什利特的冰開始融化。

  同時，亞什利特聽到許多人奔跑的聲音和鎧甲碰撞的金屬聲朝這邊傳來。

  「亞什利特！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父，親……」

  聽到從大廳傳來的轟鳴聲，夏特蘭和騎士團從訓練場趕來。

  牆壁和地板都被破壞，毫無優雅可言的大廳里，站著血跡斑斑的亞什利特和倒下的布麗娜。

  夏特蘭和騎士們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亞什利特在模糊的視線中，指著倒下的布麗娜。

  「操縱兄長和傭人們的……犯人就是她……還，活著……」

  「亞什利特！！」

  「亞什利特大人！！」

  還沒說完，亞什利特的意識就陷入了黑暗。

  因為失去了太多的血和魔力，亞什利特當場倒下。

  在聽著夏特蘭和騎士們擔心地呼喊自己名字的聲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