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馬洛，我找不到你
平靜的氣息瀰漫在這裡的每一處。
劉心悅感覺自己的力量好像也在這一刻失靈，聆聽萬物之聲的能力在這裡似乎什麼也聽不到了。
這不是因為這裡屏蔽了她的能力，而是這裡好像本就沒有任何「聲音」。
她放眼望去。
是看不到盡頭的水天一色。
悠悠藍天之下，是水光粼粼。
天與水的界限，似乎真的模糊了。
它們在視線的盡頭交融，正如那句詩說的一般：秋水共長天一色。
幾人置身於此處，感覺到的只有無盡的空曠與孤獨。
頗有一種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的渺小感。
在這純淨且寧靜的世界。
所有人下意識心情寧靜了下來。
但是一想到之前聽到的話語，身軀就又忍不住微微有些顫抖。
腳下方寸間的微動，帶起這純淨水面一陣陣的漣漪蕩漾。
透過鏡面一般的水面，可以看到眾人自己那帶著許多震駭的面容，所在水裡留下的倒影。
他們的震驚，不只是因為在外面的地心通道里仿若無窮的生死交融氣息在這裡突然就消弭。
更是因為這位名為「腸」的老者，所訴說出的這麼一個讓人驚駭的話語。
那是哪怕此刻所處之地擁有無盡的寧靜氣息，都無法讓他們的內心為之平和下來的驚駭程度。
【這裡……是香巴拉，也可以說是往生殿。】
【永晝曾經在這裡試著進行亡者復生的嘗試。】
那短短的兩句話，讓艾欣與劉心悅的思緒都瞬間為之停滯。
亡者復生？她們沒有聽錯吧？
一個是剛加入永晝幾天的關係戶，一個是剛加入永晝一天的天才。
兩人雖說都對永晝有了一些了解，但是卻依舊對於眼下這位永晝前輩「腸」的話語感到驚訝。
如果說這裡是嘗試亡者復生的地方。
那麼自古以來流傳這裡是香巴拉，這裡是擁有終極答案的極樂之地，也就可以說得過去了。
因為……這裡沒有死亡。
這裡是死亡與新生的匯聚之地。
這裡的一切只要透露出去一絲，都會成為流傳千百年的傳說。
會有無數文人與宗教為之揮毫記錄，也會有無數能人志士踏上過尋找香巴拉的旅途。
此刻，兩人對此感到異常的驚駭。
尤其是艾欣，在驚駭過後更是止不住的有了一些激動。
亡者復生……那麼她的父親、母親、馬洛叔叔，都可以復生麼？
意識到這一點的可能性，艾欣忍不住呼吸為之一滯。
而除了這兩人以外，位於她們身旁的其餘三位組織老成員也是皺起眉頭，帶著不下於那兩個新人的驚訝。
別看玄奘與白晶晶經歷過生生死死的轉變，就認為生死可以輕易勘破。
玄奘是擁有了一絲不死性，才有了讓自己的靈性在靈性規則海洋中保持千年自我的可能性，才可以在別人的幫助之下重新復活。
而白晶晶也是情況特殊，壓根就沒有真正意義上死過。構成白晶晶的素材白骨確實是人死後留下，另一個素材也是來自深淵的一種極其擅長隱匿與不死的種族的一部分軀體。
她確實是由一堆經歷過死亡的素材組合而成，但是白晶晶這個靈性人格本身卻是沒有死過的。
所以，在這個世界乃至整個多元界海中有著一個絕對的準則。
沒有觸及到、領悟到不死性，就不可能在死後靈性回歸靈性規則海洋時還能保持自我。
半神以下的生物，不存在任何復活的可能性。
如果出現了復活的情況。
要麼是壓根就沒死透，還沒到靈性回歸靈性規則海洋的步驟。
要麼活過來的已經不是原主了。
這是多元界海常見的規則之一，是理論上難以動搖的鐵則。
此刻這位「腸」所說的亡者復生，大概率不是針對半神及以上的存在。
針對那種存在，只需要大能出手把其靈性點醒並撈回來，順手找個軀體給其塞進去即可。
就像是玄奘的復活一樣。
不需要永晝特地去進行嘗試。
所以這位永晝前輩「腸」所說的復活，應該是針對還沒有不死性的生物。
所以，就算是玄奘等人此刻也是感到了一陣驚訝與凝重。
「所以……永晝曾經在這裡試過對沒有不死性的生物進行復活？」
「那……成功了麼？」
玄奘作為眾人的代表，面色認真的問出了這麼一個問題。
如果可以的話，他玄奘也是有想復活的人的……
如果成功了，那麼此刻復甦的這個永晝曾經的地盤，將真正意義上成為所謂的香巴拉。
香巴拉的傳說，將不再是人類對超脫生死的極樂地帶的渴望與嚮往。
香巴拉將會真實存在。
這裡將是沒有死亡的聖地。
是一切生靈的終極答案。
是超越了生死的最終歸處。
「這是一個相當久遠的故事了。」
腸沉吟片刻，緩緩開口講述了起來。
在他的描述之中，一個逆天而行的實驗漸漸的在眾人面前展現。
【那是久遠的時期。】
【深淵與永晝的戰鬥帶來了大量的傷亡與痛苦。】
【名為媧的永晝先賢，提出了想試著讓亡者復生的實驗。】
【作為生命規則最強的永晝賢者，她以自己的死將實驗推向高潮。】
【萬物之生的實驗由媧而始，又由媧之死推向高潮，生與死的循環成為這個初生洞天世界肇始的源動力。】
【然後便是再一次的深淵大規模入侵，因為****的先賢們沒頂住漏了個口子，洞天受到侵襲一直避世不出。】
「只可惜，實驗在終止之前還是差了最後一步……」
「如果靈性沒有不死性的話，凡是靈性脫離肉體之後，就會不可逆的逐漸失去自我，成為無窮盡靈性的一部分。」
「我們最後嘗試了將不死性賦予普通靈性，但是這樣的做法幾乎逆天而行。」
「任何靈性生物必須自我修行、感悟才能領悟不死性，人為灌頂的極限只能到三級靈力等級巔峰。」
腸面容平靜的訴說著。
只是這位老者雖然面容平靜，但是隱隱能聽出無奈。
身旁的幾人聽得動容。
劉心悅隱隱明白了這就是某種屍身創世神話的起源，來自於永晝里的這位偉大先賢——媧。
這個洞天世界來自於媧的屍身創世，那漫長的地心通道可能是象徵著蛇神、腸子這些代表化生與繁育力量的標誌，這裡無盡的生死交融力量也來源於這裡曾經做過的實驗。
結合著自己知道的諸多神話，劉心悅的思緒不斷。
而艾欣則是忍不住追問道：「難道……就沒有一點成果麼？」
所有人都望向腸。
等待著他的回答。
「有啊。」
「名為腸的我，就是在實驗中學會了許多。正如腸在神話中代表子宮的含義一樣，我和九個師兄學會了一些媧師傅的化生、繁育、死亡的力量。不過女媧十腸里只有我領悟了不死性，在綁定洞天之後達到了在這洞天之中就有四級靈力等級的程度，洞天之外則是根本出不去。至於其餘九人，都消逝在了歲月的長河裡。」
「還有這洞天腳底下無盡的往生之水，只要泡一下可以修復絕大多數肉體與靈性上的傷勢，這也是我們的實驗所獲得的一些成果。」
「除此之外……」
「我們還做到了短暫的保留死者靈性的自主意識，但是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除了和他們可以短暫的交流以外，只能無可奈何的注視它們緩緩回歸靈性規則海洋。」
腸低聲地說著。
在說到自己的時候，明顯有了那麼一些更明顯的無奈。
確實，在實驗中成長的他也算是這個實驗的成果之一。
只可惜實驗的目的在於讓亡者復生，讓不死性普及。
而不是讓他一個人領悟不死性。
往生之水對肉體與靈性奇蹟般的恢復力，也是這個實驗的成果之一，不過這並不是實驗的核心。
這諸多成果，對比媧的犧牲又顯得有些聊勝於無。
唯一在亡者復生方面邁出一小步的，就是做到了暫時保留亡者那帶有自主意識的靈性。
只可惜這些死去的靈性就像是被打上了死的標記一樣，哪怕暫時保留住了也會在日後回歸靈性規則海洋。
所有人聞言都沉默下來。
艾欣也是不再多問。
生死的界限難以突破，這才是最為可能的情況。
輕易就突破了反而不現實。
自己再帶著失望與期待追問下去的話，就有些太過於蔑視腸以及諸多永晝前輩的努力了。
這世上有太多人也想復活別人了，就像是面前這位腸，難道就不想復活九位師兄與媧師傅麼？
她也該懂事一些了。
腸見眾人沉默，繼續開口說道：「我初次甦醒是在幾天前，那個時候動盪的空間帶動著迷失的洞天回歸。」
「那個時候，有漫天的風沙出現，香巴拉洞天也隨之歸來。」
「剛歸來的洞天的力量，一時之間影響不了被風沙閉鎖的空間，我也不能出去做些什麼。」
「不過我雖然出不去，但是憑藉洞天的力量倒是接收了方圓幾百公里內最近逝去的靈性。」
「保留自主意識的時間取決於靈性的強度，死於風沙中的人的意識目前倒還能在這裡保持幾天。」
腸的聲音落下。
所有人下意識望向了艾欣。
而想讓自己懂事起來的艾欣，也是在一陣恍惚後露出震驚。
難道說？
自己可以在這再見一次母親……
以及！！！
「您的意思是……」
艾欣有些害怕的問著。
她擔心可能是自己會錯了意，而導致了一場空歡喜。
所以，她不禁有一些害怕。
但是眼神中的那份期待是藏不住的。
「是的。」
腸點了點頭，給了期待且害怕的艾欣一個肯定的答覆。
下一刻，伴隨著腸的話音落下。
周圍的景色轉瞬發生變化。
純淨且空曠的海天一色。
在這一剎那從寧靜變得熱鬧起來。
熱鬧的不是空曠寂寥的水面之上，而是在那水面之下。
恍惚之間，水面里的倒影不再是他們幾個人。
反而變成了夜空一般的星星點點。
低頭望去，見不到自己的倒影，見到的是一片漆黑的夜空，以及螢火蟲一般四處遊動的光點。
這一刻，水面好像將整個洞天世界劃分成了上下兩個。
上面是只有幾個人的白天。
下面是無窮光點閃爍的黑夜。
這一幕，讓人感覺仿若墮入夢幻。
而此刻的場景，給所有人都帶來一種如夢似幻的震撼感覺，讓人不禁就想沉浸在其中。
劉心悅見到此幕也是咽了咽口水，那來到這裡之後就一直寧靜的什麼也聽不到的聆聽萬物之聲。
在此刻再次聽到了「聲音」。
「我聽到了……生命。」
劉心悅呢喃著。
那是來自水面之下，那無窮光點中的熱鬧聲音。
有惋惜、有歡愉、有悲傷……
隱約之間，劉心悅感覺自己聽到了更多的東西。
那是家長里短的嘮嗑。
那是柴米油鹽的瑣碎。
那是相濡以沫的情誼。
那是長相廝守的陪伴。
這水面之下的另一個世界裡，充斥著無數民眾的聲音。
那是生靈、生命的聲音。
結合腸前輩方才的話語。
劉心悅隱隱意識到，水面之下的無窮光點便是被暫時保存意識的靈性，便是PL縣裡犧牲在風沙中的人。
下一刻，眾人只見艾欣跑了出去。
她在往生之水上奔跑著，急切的動作帶起一陣陣漣漪。
沒一會，她趴下了身子，盯著與她似乎只有一個水面之隔的光點。
她望向水面下的那個世界，看著那個快要緊貼上來的光點，能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感覺。
恍惚之間，一個在她面前擋下沙狼撲咬的身影猶在眼前。
「媽……」
呢喃著，艾欣眼眶濕潤。
水中的光點，也晃動著身軀好像在表達著什麼。
接著。
一人一光點便好像隱隱建立了什麼溝通的渠道一般。
在情感的共鳴中，艾欣好想進入到水面之下的那個世界。
「往生之水上方是生者的世界，下方則是另一個世界。」
「你跨越不了它的。」
腸低聲的說著。
他也不想突然說這個煞風景。
但是生死的界限，在這洞天裡面就是這樣的清晰。
這裡給人希望，卻又同時賦予絕望。
看似水天一色模糊了生死的界限。
實際上生歸生，死歸死。
往生之水組成的水面就如同實質的生死界限一般，隔絕了生人與那些即將逝去的靈性。
生人只能站在水面上泛起漣漪。
實際上根本到不了水面之下，而水中等待逝去的靈性也永遠都抵達不了水面之上的真實。
聽著腸的話語。
艾欣眼中閃過一抹悲切。
望著只是和自己共鳴、傳達了幾下幾分欣喜便開始消散的光點。
心中有說不出的複雜情緒。
雖然這可以說是再次目睹了母親的離去，但是剛才母親也和自己共鳴、傳達了許多情緒。
這讓一直說著看開卻根本還沒走出來的艾欣，感受到了深深的釋懷。
直到母親那帶有情緒的靈性消逝。
艾欣緩緩地從水面上爬了起來。
她環顧四周，回憶著方才感受到母親時那樣的熟悉感。
試圖以重溫那種莫名聯繫上的感覺的方式，來在往生之水中無數逝去的靈性里找到另一個人。
就如同之前她在水面下的萬千靈性中，瞬間就發現母親的方位。
現在她也想這樣去找另一個人。
她奔跑著。
只不過……
這次奔跑泛起的漣漪卻是雜然無序，沒有一個明確的方向。
良久，她停下腳步。
站在水面之上。
望著偌大的洞天世界，感受著往生之水下死者暫居的世界。
艾欣不由得迷茫了。
「馬洛，我找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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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