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
蕭然便抵達了京城。
作為帝都,這裡繁華而又充滿了古韻。
京城內,更是熱鬧非凡。
各種小販和走卒的叫賣聲,此起彼伏的響起。
還有一些穿著洋裝的學生,有說有笑的騎著自行車。
更有一些洋人,穿街而過!
兩旁。
還有一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站在青樓里,朝著下方的客人招手。
身處其中,讓人感覺就像是來到了一個大都匯一般。
魚龍混雜卻又包羅萬象。
蕭然向人打聽了一番後,便穿過大街,來到了一條條街巷內。
這裡到處都是四合院,透出一股歷史的厚重感。
有婦女蹲在家門口,用洗衣板清洗著衣服。
還有人在門口生著煤爐做飯。
「磨剪子嘞,戧菜刀!」有人挑著扁擔,走街串巷的吆喝。
「豆汁,新鮮的豆汁!」同樣也有小攤販在叫賣。
蕭然穿著一身西裝,漫步走在其中,感受別樣的風土人情。
他稍微和人打聽了一下,就知道了這永民巷該怎麼走。
永民巷就在隔壁的永樂區,這裡居住的大多都是洋人。
鷹國大使館就坐落在這裡。
所以,這裡雖然並非是租界,但是卻有鷹國的士兵駐紮。
甚至。
普通的百姓,都沒辦法入內!
在自己國家的領土,出現這種事情,不得不說,這實在是一種恥辱。
自從八國連軍攻入紫禁城以來,華夏丟失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蕭然用瞞天過海術,換了一副模樣後,便進入了永樂區。
很快,他就打探到了鎖龍井的位置。
就在永民巷北面末尾處。
其實。
這鎖龍井的傳說,一直都有。
老一輩的京城人,大多都是聽過的。
不過,卻沒多少人當真。
「那地方,沒什麼好看的,也就是一口枯井,下面被挖出了一個地窖。」一個年近花甲的老人家開口道。
蕭然表示感謝後,便徑直離開了。
他遠遠看了眼鎖龍井,發現那裡附近竟然還有鷹國的士兵在巡邏,倒也沒有再貿然過去。
萬一弄出動靜,很容易就會驚動這些士兵。
還是等晚上再來吧。
三年都過來了,也不差這點時間。
「先去看看梁少平吧。」
蕭然沒有再多呆,轉身離開永民巷。
他稍微問了下路人,就打聽到了關家戲班的位置。
就在永樂區的隔壁,萬民區。
這關家戲班,乃是培養唱京劇的戲子的地方,在京城下九流里,還是挺有名氣的。
此前,就培養過好幾個角兒。
不過。
這關家戲班也以嚴苛著稱,凡是進入戲班的,那就相當於是簽了賣身契。
學的不用功,師父那就是直接拿藤條來抽,就算打死了,也沒人管。
小半個時辰後。
蕭然便徒步來到了關家戲班。
還未入內,就聽到裡面傳來陣陣唱戲的聲音。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師傅削去了頭髮,我本是男兒郎,又不是女嬌娥……」
旋即。
便是陣陣罵聲和抽打聲!
「你這個不開竅的主兒,唱了多少遍,還是錯,我叫你錯,我叫你錯!」
啪啪啪!
又是一陣藤條抽打的聲音傳來,隔著一面牆都聽得一清二楚。
蕭然挑了挑眉,不由搖頭。
這個時代,哪有什麼輕鬆的活計。
想要人前顯貴,就得背後受罪。
大多數唱戲的名角,都是這樣過來的。
「這位先生,您這是來訂戲還是?」一個看門的中年人,看到蕭然,不由神色恭敬的問道。
他也算是有眼界的人,知道蕭然這一身打扮,頗為不凡。
必定是個顯赫的主,自然是不能得罪的。
蕭然開口道:「我來找人,他叫梁少平,不知可在你們戲班?」
「噢,梁班頭啊,在的,在的,他現在正在戲園裡教戲呢,您稍等一會兒,我讓他出來?」中年人開口道。
蕭然點了點頭:「有勞了。」
「誒。」
中年人又朝蕭然微微躬身,這才趕忙進了戲園子。
不多時。
一個長相清秀,面容有些滄桑的青年,便緩步走了出來。
當他看到蕭然時,本來有些無精打采的臉上,登時來了精神,眼眸都亮了起來:「道長!」
蕭然笑了笑:「梁居士,好久不見了。」
三年不見。
梁少平雖然依舊是那副樣子,但是卻好似滄桑了不少。
黑眼圈異常的明顯,眼角也多了一些皺紋。
甚至多了一些白頭髮。
梁少平快步走到蕭然的面前,眼中露出難以掩飾的喜色,開口道:「道長,真的是你,你怎麼來了?」
當年的救命之恩,他可是一點也沒有忘。
只可惜,自從他來京城後,就再也沒有蕭然的消息。
他還以為此生都沒有再見的機會了呢。
蕭然開口道:「來京城辦些事情,順道來看看你。」
梁少平道:「讓道長看笑話了,三年不見,道長風姿更甚從前,我就落魄了,來京城三年多,卻是越混越差,如今只能在戲園教戲了。」
蕭然神色平靜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際遇,只要能無愧於心,好壞無非全憑自己定義。」
梁少平苦笑一聲:「道長,我看你的打扮,這是已經還俗了嗎?」
蕭然搖頭:「沒有,只是在紅塵歷練而已,沒必要一直著道袍,這樣反而不方便。」
「這倒也是。」梁少平點了點頭,笑著道,「不過,道長這副打扮,看起來更是出塵英俊了,您要是換上戲服,在台上走一遭,不知要迷倒多少千金小姐了。」
蕭然道:「梁居士,你現在是只教戲不唱戲了嗎?」
「嗯,沒機會唱了。」梁少平不由搖頭。
「為何?」蕭然疑惑道。
「哎,此事說來話長,道長若是不急的話,晚上可以來我家裡,我讓小紅做些拿手好菜,咱們邊吃邊聊,她要是知道道長來了,肯定也會高興壞的。」梁少平開口道。
蕭然點了點頭:「可以,我會在京城呆一段時間,正好也有事想請你幫忙。」
他來京城,除了尋找太陽真金外,也是為了推銷旗袍和香菸。
梁少平在京城呆了這麼久,又唱過戲,應該認識不少名角。
這些名角,既可以幫他推銷旗袍,也可以幫他推銷香菸。
只要讓這些名角亮相的時候,穿一穿旗袍,或者抽一抽香菸,然後拍照登報亮一亮相,很容易就能把商品推廣出去。
梁少平開口道:「什麼事,只要能幫忙,我肯定幫。」
蕭然笑了笑:「此事不是一兩句話能說得清,等晚上咱們再聊。」
「好。」梁少平點頭,想了想,接著道,「道長,要不要現在去裡面坐一坐?」
蕭然道:「不必了,我先去其他地方逛一逛,等晚上再來……」
他還打算到處看看,選一個合適點的地方,等以後弄個旗袍店和煙廠。
不然。
這麼遠的地方,沒有店鋪的話,別人想買都沒地方買。
然而。
他的話音剛落。
梨園裡,便傳來陣陣驚呼聲:「死人了,打死人了!」
梁少平面色登時一變,開口道:「道長,我先失陪下。」
說完。
他便立馬往梨園內趕去。
蕭然眉梢微挑,也是跟著梁少平,緩步走入梨園。
此刻。
梨園內,已然是亂做了一團。
一個身材纖細,長得文弱的男孩,正奄奄一息的懸在半空中。
他一隻腿被繩子吊著,身上滿是淤青。
一眾人連忙將這文弱男孩的繩子解開,將他平躺放在了地上。
文弱男孩氣若遊絲,睜著雙目,呆愣愣的看著天際。
「小癩子,你在這亂叫什麼呢,我真以為打死人了呢。」有人見文弱男孩還有氣息,不由瞪眼看向一旁帶點匪氣的男孩。
小癩子支吾道:「我、我哪知道,剛才看小豆子不說話,我以為他被打死了呢?」
一旁。
留著平頭的老師傅看著小癩子,舉起藤條就抽在了小癩子的背上:「唱戲不用功,盡瞎起鬨,看我不打死你!」
「哎喲,師傅別打,我錯了,我錯了!」小癩子哀嚎起來。
一個長相老成,身材魁梧的男孩,看著躺在地上的小豆子,低聲道:「就是一句戲詞而已,你為什麼就改不過來呢,以後可別錯了,不然真會被打死的!」
「師哥,改明兒我要真被打死了,我枕席底下還有三個大子,就都給你了。」小豆子喃喃道。
梁少平急匆匆的走入梨園,見到這是一場烏龍,不由鬆了口氣。
他來到小豆子身邊,把小豆子扶了起來,嘆息一聲:「哎,你這孩子,真是入了化境,連雌雄都不分了,一句戲詞,有這麼難嗎?」
小豆子咬著牙,默不吭聲。
梁少平知道這小孩很倔,搖了搖頭,倒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正所謂,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若是這孩子自己轉不過彎來,他說再多也沒用。
蕭然走上前,看著眼前這長相文弱的男孩,眼眸微微閃爍。
小豆子、小癩子……這名字似乎有點熟悉。
他曾經看過一部電影,名為《霸王別姬》。
說的就是一代名角程蝶衣,從成為名角,再經歷戰亂及大革命,最後悲劇落寞的故事。
程蝶衣,還沒成為名角前,小名就叫小豆子。
他學戲的戲班,似乎就叫關家班。
看來,眼前這文弱的男孩,十有八九就是《霸王別姬》的主角,程蝶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