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鬥智鬥勇
風逸心念未已,又聽的遠處馬蹄聲響,當即起身縱向一株大樹,居高望去,但見山下快步走上數十人,有僧有俗,有老有少,步履之間,十分輕快穩健,足見武功不弱。
遠處煙塵滾滾,顯然官道四周還有蒙古騎兵。風逸深知金輪外強中乾,一旦覺察出不是自己對手,絕對會不顧國師身份,與他人圍攻自己。
敵我懸殊,自己必然不占便宜。可自己這幾個月殺官,為的就是營造出一種蒙古人不可怕,大家可以一起殺的聲勢。
若是遇上金輪國師不打,直接就走。
日後傳到江湖上去,鐵定說他這個「屠蒙大俠」是個只會耍嘴皮的懦夫,他尚且如此,遑論旁人?
風逸一念至此,又看了看周圍形式,眼見峰巒青青、林莽蒼蒼、幽谷深深,尋思先會他一會,有機會弄死幾個人,倘若形勢當真不利,再走也不遲,總不能真的聞音而遁。
風逸心念一定,飛身下樹,抓起霍都與達爾巴,挑選了一處能夠隨時脫身的有利地形,縱上一塊巨石,盤膝而坐,閉目如老僧入定。
很快就聽到陣陣腳步聲,風逸眼睛微睜,只見八名黃衣喇嘛黃衫皂靴,緩緩而來,手中圓筒骨碌碌轉個不停,金光輪轉,熠熠生輝,太陽穴大都高高突起,衣袍下鼓鼓囊囊。
八人步入山坪正中,才一起停下身來,然後分列兩旁,居中留出丈余寬的一條大道,各把手中圓筒高高舉起,嘴裡念念有詞。
又有八人慢步而來,步伐如一,舉步落足,著地有聲。他們抬著一座大轎,四面中空,掛著珍珠帘子,隱約可見一個紅袍僧人,端然靜坐,全無起伏。
這八抬大轎走到先前八名喇嘛中間,幾人口中一停,圓筒下放,抬轎之人也將轎子放落,垂手立於兩旁。
又有數十人站立數行,立於轎後,其中就有被風逸放回報信的三人,看到場上滿地屍體,又是氣憤又是慶幸。
風逸卻是啞然失笑。
他本就知道金輪身為蒙古國師,自有排場,但見這些喇嘛從穿著到手裡法器金光閃閃,看將起來直似前世電視劇中如來出場一般,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一個身穿蒙古官服的胖大漢子,雙手叉腰,環顧四周,趾高氣揚道:「大蒙古金輪國師率領密教高僧駕臨,郭靖黃蓉還不出來迎接法駕!」
他說的是漢語,聲音洪亮,只震的山間回聲不斷,足見功力深厚。
風逸突然明白了,為何來了這麼多人,肯定是那三人回去說郭靖黃蓉也在,所以他們這麼大陣勢,也不是針對自己一個。
那胖大漢子卻不見郭靖黃蓉出來,又高聲道:「郭大俠威震武林,黃幫主執掌天下第一大幫,賢伉儷該不會是年紀越大,膽子越小,不敢出來了吧?」
風逸見他不斷挑釁郭靖黃蓉,不理會自己,定睛細看此人,見他一臉蓬蓬鬆鬆的滿鰓大鬍子,帽子低垂,直遮至眼,也看不清長相,也想不出這是個什麼人物,冷笑道:「老頭,這是誰攢的場子,跑到這裡找郭靖黃蓉,你是眼睛瞎了嗎?」
蒙古胖漢看了看風逸,猛然將帽子向上推了推,風逸就見他左眼用一塊黑布蒙著,眉毛中間,有幾條抓痕,冷笑道:「原來你果然是個瞎子,倒是我的不對了。」
胖漢笑容可掬地望著他,笑道:「我就說嗎,郭靖黃蓉再是不堪,也不至於捉拿旁人,加以要挾,更別說如此心狠手辣了。」
胖漢一指那轎中藏僧道:「這是蒙古聖僧,人人尊稱金輪國師,當今大蒙古國皇后封為第一護國大師。」
窩闊台死後,蒙古正經政治動盪,由皇后脫列哥那監國,權力極大。
胖漢隆重介紹金輪國師,卻見風逸面無表情,眼神不波,似乎並不在意,便又接著道:「你既然約了金輪國師,他老人家還未到,伱怎能傷人性命,未免太不講信義了吧?」
風逸冷冷道:「我說想要他徒弟活命,就來見我,旁人也是他的徒弟?況且你是個什麼東西,這裡有你說話的份?」
這胖老頭其實大有來頭,乃是昔日丐幫四大長老之一的彭長老。
他當日幫著楊康在軒轅台繼承丐幫幫主之位,後來陰謀被戳穿,被黃蓉開革出幫。
後來穆念慈生下楊過在山中隱居,一次外出時,被彭長老碰到,當即將其制住,意圖姦淫。恰好郭靖黃蓉路過,雙鵰目光銳利,在空中發現了這個敗類,抓瞎了他一隻眼睛。
若非如此,穆念慈固然難逃被先奸後殺的厄運,小楊過也沒機會長大了,也是那時候,穆念慈讓郭靖黃蓉為楊過取的名字。
所以前世有人一直說郭靖一家對楊過無恩無義,反而楊過一直在救郭家。殊不知沒有這一救在前,楊過又豈能被穆念慈撫養長到十幾歲,又哪有他的以後?
這就是冥冥之中,因果輪迴。
但彭長老瞎了一隻眼,卻也逃得性命,便投靠了蒙古。此番隨著金輪國師前來,也是想借他的手,找郭靖黃蓉為自己報仇。
風逸知道這一事件,卻不能將這個老頭與那位彭長老對號入座,只當他是一個普通漢奸。這種人實在太多了,也不多加理會,轉眼看向那端坐轎中,閉目養神的金輪國師,淡淡說道:「大國師,兩位高足的武功,我見識過了,著實一般,現在該看看你這做師父的能耐如何了,就別在這裡擺譜了。」
那金輪國師聽他說「擺譜」,雙目一張,斗然間精光四射,透過珠簾,在風逸臉上轉了一轉。只見他面目竟說不出的怪異醜陋,臉上肌肉半點不動,倒似一個死人。
又看了一眼,他腳邊的霍都與達爾巴,雖說兩人都不動彈,但見兩人身子起伏,都在呼吸,性命無礙,雙眼重又半垂半閉,渾然沒將風逸瞧在眼裡。
彭長老略一沉吟,笑道:「金輪國師既然應約前來,你還不趕快放人,再說其他!」
「好,放人!」
風逸緩緩起身,抬腳一蹬,面前的霍都應腳而起,直向彭長老飛撞過去。
彭長老也非泛泛,眼見霍都來勢迅快,一驚之下,疾喝一聲,雙手接人,但覺力道如山,霎時間,兩人雙雙後跌。
突然一條紅影如電掣般從轎中閃出,伸手將彭長老撥開,霍都的身體已被接過,此人正是金輪國師。
他自詡天下無敵,本來沒太將風逸看在眼裡,可見對方將徒弟一腳踢出,風聲不對,這才掠出相接。
彭長老被金輪國師一掌撥開,儘管將勁力化去,沒有受傷,仍覺五腑六髒擠在一起,一隻獨眼瞪著風逸,臉上流露出一絲恐懼。
風逸這一踢威力如此,金輪國師的驚訝不在彭長老之下,剛想將徒弟放下,卻是一愣。原來霍都口角流血,已經斷氣。
風逸就壓根沒想讓霍都活著,再見金輪一副牛氣沖天的樣子,遂直接藉機將其踢死。
風逸伸了伸腿,說道:「坐久了,腿竟然麻了,唉,本來想弄死這個狗漢奸的,卻沒控制好力度,誤傷令徒,不好意思了。」說著向國師拱了拱手。
他一邊說話,一邊打量著金輪國師,只見他身披紅袍,身材極高極瘦,身形猶似竹杆一般,腦門微陷,便似一隻碟子一般,心想:「此人身具異相,實戰經驗或許不怎樣,內功與武功卻是不可小視,看來若想達成目的,不能在這裡與其交手。」
一角暗影中的郭靖,看到金輪這番相貌,也是心下一凜,他曾聽黃藥師說起過密教金剛宗的奇異武功,練到極高境界之時,頂門微微凹下,此人頂心深陷,難道武功當真高深之極。
金輪國師極為自負,覺得自己天下無敵,只消法駕到來,誰不俯首?誰又敢當他的面傷自己徒弟?不要命了嗎?
壓根沒想到風逸會將霍都變成一具屍體,心中幾欲滴血。可心疼之餘,又不禁佩服對方膽量之大。
這才細細打量風逸,但見他面無表情,相貌已帶著三分鬼氣,加上四周都是屍體,和他那身漆黑穿著,看將起來,直似鬼域中走出來的生死判官一般,尤其雙眼明銳,對自己透出一絲冷冷的輕蔑。
金輪國師強壓怒火,微一頷首,說道:「老衲得蒙閣下法眼垂顧,以徒相脅,敢不如約前來?可你不覺如此行事,有些太過卑鄙了嗎?這莫非就是你們中原武林的道義?」
金輪國師武功絕倫之外,兼且博學多才,自會說漢語,話聲重濁,這一句話,竟然一口氣說將出來,全然不須轉換呼吸,足見內功之深。
「卑鄙?道義?」風逸冷笑道:「老和尚,你身為出家人,不在世外修行,卻來摻和俗務,本就是在給佛祖蒙羞,你有何臉面說什麼卑鄙道義?
況且我說的清楚,想要你徒弟活命,就來見我。在你到來之前,他們是活的便成。
至於現在,你已經來了,若不殺他,我這屠蒙客之名,豈非白叫了?」
金輪國師聽他如此強詞奪理,突然哈哈大笑,聲動震天。
回聲在山谷間久久不絕,滿山鳥雀驚飛。
金輪國師雖然自負,卻為人精細,一邊發笑,一邊尋思道:「此人內力不弱,想是戴著人皮面具,不知是何許人。
那郭靖黃蓉或許隱藏在暗中,可他們不敢見我,想必也沒有多少本事,只是三人若是聯手,倘若讓這人逃了,倒是難找,也有負王爺重託,應該先把他底細摸清再說。」
他一直在蒙古朝廷所在和林居住,料想憑著自己親傳弟子的武功,在中原定然少有敵手,最多是不敵東邪、西毒、北丐等寥寥幾個前輩而已。
霍都敗在郭靖手中,他壓根不知道。就是風逸收拾了霍都與達爾巴,若非三位報信之人形容的繪聲繪色,他也不會相信。
郭靖黃蓉名頭雖大,他沒見過,可他生平所遇勁敵,都接不住他金輪三招,如此縱橫無敵之下,自然也沒將兩人放在眼裡。
金輪國師當下笑聲一斂,雙眼一翻,徐徐說道:「好,果是英雄氣度!
你就是近日殺害我蒙古多位官員之人嗎?屠蒙客想是假名,你可敢報上姓名?」
風逸微笑道:「不錯,你猜的不錯,人是我殺的,屠蒙客也是化名,至於你想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就要看閣下有多少斤兩了。」
金輪國師臉色一沉,冷冷說道:「老衲初履中原,即聞閣下大名。原想傳言未必如真,哪知今日一會,竟如此不凡,我這徒兒死的也不算冤枉,只是可惜了!」
風逸見他談笑風生,宛若平時,定力之深,倒也讓他大出意料之外。聽到最後一句,眉頭微蹙道:「可惜什麼?」
金輪國師道:「可惜你一身武功,為人卻如此卑瑣,你今日如此得罪於我,死了都沒人知道名號,豈不可惜?」
風逸星眼光轉,雙手叉腰,仰天大笑道:「你口氣是真大。嘖嘖,快讓我看看,我會怎麼死!」
驀然間,金輪國師拔地而起,形如紅雲,疾如飛丸。
他本離風逸足有五丈,但他身法快迅無比,飛身的同時,一掌劈空,擊向風逸。
按理他是一派宗師,如此行為,和他身份及平素的自負委實殊不相稱。
但他看似雄奇,實則奸猾無比,沒有絲毫宗師風範。
原軌跡中在武林大會上,擺出一副老子天下無敵的樣子,看人都是半眼。
與郭靖對了兩掌,卻都吃了虧。隨後就開始抓郭芙、黃蓉、郭襄,行要挾郭靖之事了。
這些事也可以歸咎於兩國之爭,各顯手段。可他在抓黃蓉等人時,被巨石砸傷,在荒山結棚養傷之際,被楊過發現。
楊過那時認為郭靖黃蓉殺了自己父親,一心想報仇,便助他療傷,兩人擊掌為誓,約好一起殺郭靖。
結果在絕情谷中,金輪看見楊過與小龍女起了爭端,心下立馬大喜,尋思這兩人劍法太過精妙,自己不是對手,便想藉助旁人人手除了他們,數次挑撥公孫止與楊過為難,險些讓他喪身谷中。
如此背信棄義、以怨報德的行為,氣的楊過暗暗後悔,當初沒有乘他受傷,一掌送了其性命。
風逸就是深知金輪為人,對他那是毫不客氣,雖然再大笑,又豈能不防他突然出手?
金輪這一掌也是氣極而發,掌力如同山崩海嘯一般,直向風逸擊去。
風逸只覺一股烈風好似銅牆鐵壁,向自己迎面壓到,喝道:「來的好!」呼的一聲,翻掌迎出。
二人掌力凌空交接,嗤的一聲,「神照功」與「龍象般若功」首次交鋒。
兩股勁氣推擠在一起,發出低沉悶響,好似天盡頭響起的雷聲,一群喇嘛離了老遠,也覺炎風猛烈。
篤的一聲,金輪身在半空,無處借力,一個跟斗向後翻出,風逸也是身子急轉,腳下石屑四分。
金輪這一掌居高臨下,風逸與之硬抗,勢必有些被動,只好環身將余勁導入地下,用以卸力,這一手出自血刀經。不禁心想此人內力渾厚堅實,掌法剛猛,威力不亞於當日郭靖用出的降龍十八掌,真有排山倒海之威。
金輪雙腳一著地,穩穩定住身子,一聲冷哼,說道:「你怎麼會密宗武學,你到底是誰?」
他感覺對方內力渾厚磅礴,卻看不出來路,然而招數亦朴亦詭,似正似邪,仿佛有密宗影子。方才他已經竭盡全力,使出了龍象般若功,對方竟然也能接的下來,委實可怖可畏。
「好硬的掌力!」風逸甩了甩手,嘴角泛起一絲笑意,說道:「霍都為了活命將你傳他的武功,都告訴我了,好讓我在中原量才傳授,用來減輕他的罪孽!」
其實他用的是血刀經上的拳腳功夫,和霍都說的不相干,可他就是故意為之,好讓金輪對自己生出必殺之心。
一眾喇嘛與蒙古武士本就因為他與金輪對了一掌,聳然動容。
畢竟金輪國師武功之強,當真是藝蓋萬夫,力敵九牛,他們就沒想過,世上還有人能接他一掌。
再當風逸話一出口,能夠聽懂的喇嘛,都不禁心生震駭。
自家武功外傳,那可是不死不休的大事。
金輪乃是密教不世出的英傑,與風逸掌力一交,立刻覺出其來歷不凡,本還想多打聽打聽,一聽這話,任他清明在躬,智能朗照,這時卻不由得大動無明。手在懷中一掏,噹啷啷一陣響亮,從懷中取出一個金輪。
這金輪徑長尺半,乃黃金混和白金及別的金屬鑄成,輪上鑄有天竺梵文的密宗真言,中藏九個小球,隨手一抖,響聲良久不絕。
國師金輪指著風逸,厲聲喝道:「哼,老衲看你確有一點功力,本想問你與我密教是否有什麼淵源,可你非要自尋死路,也怪不得老衲了!亮兵刃吧!」
風逸冷笑道:「打不過我,想拿個破輪子嚇唬人嗎?」
金輪國師雙眉一軒:「找死!」
忽又掠向風逸,手中金輪當胸直推過去。
這一推看去似是平常,卻極是凌厲,隔著數丈,風逸兩條衣帶也被勁風帶到,筆直射出。
可風逸不閃不避,左手抓起達爾巴,向身前一擋。
金輪國師直接目眥欲裂,他是一代武學宗師,生平收了三個徒弟,大徒弟因病早逝,三徒弟霍都被人眾目睽睽之下殺了,已然臉上無光,如今就剩達爾巴這個二徒兒了。
達爾巴此刻穴道被制,動彈不得,這一下,難免誤傷徒兒,急將右手金輪迴收,左手斜抓,想將人搶奪回來。
誰知風逸一把將達爾巴舉過頭頂,一掌從他腰下擊出,金輪變招奇速,變抓為掌。
「篤」的一聲,二掌相交,風逸飄飛數丈,一落地,腳下踉蹌,將達爾巴往肩頭一抗,轉身就跑。
金輪國師似乎也沒料到對方如此不濟,「咦」的一聲,金輪忽地脫手,向風逸背後飛了過去。
他飛輪擊敵,輪子竟寂然無聲,卻是金輪飛轉太快,輪中小球不及相互碰撞。
風逸卻覺得背後,盪起一股狂風,扭頭一看,一道金光向自己狠狠掠來。
風逸冷哼一聲,手中取出霍都摺扇,動轉如電,向輪子撥去。
「鐺鐺鐺……」
輪重扇輕,本來怎麼也不能阻擋,然而風逸這一下出自太極劍,乃是武學中「四兩撥千斤」的道理,金輪方向轉過,反向國師飛去。
風逸哈哈笑道:「你們蒙古韃子詭計多端,免得你金輪大國師倚多為勝,有本事找個沒人的地方,你我大戰三百回合!」
他黑影連閃,一溜煙鑽進了林子。
金輪國師搶身而上,袍袖一揮,將金輪抓住,旋即恍然:「賊子奸猾,竟借老衲掌力遁走!」他本極自負,被風逸這一番挖苦譏諷,一張老臉不由脹得如豬肝相仿。
他以飛輪擊敵,原是要讓風逸腳下一停,自己再行搶上,哪料到風逸撥轉輪子,腳下卻不停頓。
如今對方一跑,若是不追,人家當著手下這麼多人,殺了自己一個徒弟,捉了自己一個徒弟,以後哪有臉當什麼國師?當即腳下生風,去勢如箭,也進了林子,緊跟風逸身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