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張燈結彩 黑棺封門

  第48章 張燈結彩 黑棺封門

  是日,天高風清。

  江陵南城最大的一處建築,占地約有十多頃,這是一處六出六進的大宅邸。

  朱紅色的銅釘大門上方,有座金漆大匾上,寫著「萬府」兩個大字。

  門口兩邊矗立著兩隻石獅子栩栩如生,氣派之餘,更平添了一股威武之氣。

  至於裡面處處可見雕樑畫棟,掛燈結彩,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門前的整條街,也是車水馬龍。

  只因今日是四月十六,乃是天地始交,萬物並秀的季侯,也是萬家老爺子萬震山的五十壽辰。

  說起萬震山,那在荊州方圓百里內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他是「兩湖大俠,鐵骨墨萼」梅念笙的大弟子,是以在武林中的名頭著實響亮。

  不但武功高強,為人更是好俠仗義,引得武林同道稱頌,得了一個「五雲手」名號。

  萬震山家境殷實,行事為人更是深得鄉鄰頌戴,門下收有八位高徒,端的威震江湖,人稱「萬老英雄」。

  雖說二弟子周圻前些日子折在風逸手中,但絲毫不影響萬震山的名望。

  蓋因風逸之名,早已震徹武林。什麼「雙刀」耿天霸、長江鐵網幫幫主、洞庭雙義這類成名好手,栽在風逸手下,固然不用多說。

  就連中原武林最有名望地位的「南四奇」都敗在風逸手中。

  那「中平無敵」花鐵干更被逼的封槍去號,退出江湖,人人口口相傳之下,這是何等威名?

  況且荊州府的父母官凌知府都鬧了一個灰頭土臉,等著吃風逸的解藥呢,此事江陵城盡人皆知。

  故而周圻死在風逸之手,非但不丟人,且是極大榮耀。

  畢竟在風逸這等高手的成名之路上,作為第一個向他拔劍之人,怎麼都值得人佩服!

  那麼培養出這等俊才的師父萬震山,就更不用多說,自然值得大力頌讚!

  萬家寬闊的大廳上,擺著十來張八仙桌,幾乎都坐滿了人,另一張桌上只坐了兩人。

  一位是這萬家家主萬震山,另一位便是他的師弟戚長發,兩人正襟危坐,俱是面色沉重。

  這戚長發機敏多謀,厲害之極,只要是誰惹上了他,他一定挖空心思的報復,叫人好似一艘船在江心渦漩中亂轉,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得,故而得了一個「鐵鎖橫江」的諢號。

  他本來與徒兒狄雲、女兒戚芳住在湘西麻溪鋪鄉下,務農為生。

  可前幾日接到萬震山徒弟卜垣傳信,說萬震山練成了「連城劍法」,丁典與風逸更是得到了師父梅念笙的功訣,戚長發這才帶著狄雲、戚芳前來赴宴。

  萬震山對戚長發講了風逸其人其事,藉此試探他們三人從師父手中奪取的《唐詩選輯》,究竟是真是假,如今又在誰的手裡!

  戚長發城府又深,人又聰明,自是裝出一臉鄭重的樣子,仿佛在竭力思索這《唐詩選輯》到底是在誰的手裡。

  其他桌上也都是大有身份之人,不但有武林英豪,也有身有功名的進士、舉人。

  就連荊州府凌知府、江陵縣尚知縣都送了壽幛。

  萬震山也是不惜血本,廚下十二個時辰不熄火,無論哪位朋友何時到來,均可立時成席,席上細瓷牙筷,菜餚美酒儲備得極為豐盛。

  這等大手筆,在荊州城委實尋不出第二家來,就連萬府下人等也頗為疑惑,他們老爺是不是過了今天,就散夥不過日子了?

  其實萬震山是有苦難言,隨著風逸的名頭越來越響,他的心裡越來越有些沒底了。

  他可沒忘,風逸那晚說的,要前來府上拜會,還有什麼比今天更合適的?

  可即使明知今日這壽宴或許要出事,可還是得辦。因為有的請客帖子早都提前發出去了,還能因此不辦了?

  一直從午時直到申時末刻,賓客仍舊絡繹不絕,眾人相互識得的,便拱手問候,敘敘契闊,廳中充滿了喜慶氣氛。

  萬震山的所有弟子都忙於接待客人,唯獨三弟子有些心煩意亂。

  這三弟子便是萬震山的親生兒子萬圭。

  他今年二十歲,長身玉立,俊美瀟灑,雖然出身武林之家,卻飄飄然有著玉樹臨風之姿,惹得江陵城內外的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們,無不牽腸掛肚。

  各路媒人也是輪番上場,差點將萬家門坎踏破,但萬圭對這些都毫無興趣,可今天一切都變了。

  因為他的三師叔戚長髮帶著女兒戚芳與徒弟狄雲,來為父親賀壽了。

  戚芳師妹那嵌著酒窩的圓臉蛋,銀鈴般的聲音,烏黑的大眼睛,還有那兩根麻花辮子,都似磁石般將他給吸住了。

  雖說膚色曬的有些黑,不比大家閨秀,可掩不住她的花容月貌。

  而且戚師妹那種鄉下女子所獨有的淳樸滋味,更能挑人心弦。

  萬圭發現自己的心跳了,也亂了。

  這固然是動心,也是有些吃味。

  皆因她身邊的師兄狄雲。

  那小子又黑又壯,土頭土腦,別說府里的僕僮,就是爹的那些姨娘房裡的貓狗,也比他瞅來順眼些,可偏偏戚芳眼睛都在這鄉巴佬身上。

  萬圭聽著院中的熱鬧,看著狄雲與戚芳的竊竊私語,心酸難抑。

  可此時人多,他還得保持風度,無奈之下,便想到外面去透透氣,也好想一個對策,怎麼才能得到這位戚師妹。

  萬圭一邊向賓客示意微笑,一邊緩步向門口踱去。

  到了門口,一個男僕笑吟吟地道:「少爺,有事吩咐麼?」

  萬圭正想心事,尚自不覺,突然就聽街道上傳來一陣轟雜之聲。

  萬圭轉頭去看,只見街道兩的人群便似炸了鍋一般,走路的都開始駐足觀瞧了!

  就見一個身穿白衣,頭戴斗笠的人,架著一輛雙驢車,拉著三具黑漆棺材,沿著街道緩緩而來。

  萬圭心中不禁一驚,這條街雖非萬家所獨有,然而在這大喜之日,恐怕沒人敢拉棺而過。

  想到午時上門鬧事的太行山呂通,略一轉念,不僅沒有上前阻止,反向門內走去。

  忽聽一個慢吞吞的聲音道:「你是萬震山的兒子麼?」

  萬圭循聲看去,就見門首處站著一個人。

  此人身形削瘦,手中拄著一根龍頭拐杖,約有杯口粗細,青衣布襪,五綹長髯,甚是瀟灑威風,年紀也就五十上下,嘴角含著微笑,雙眼開合間,閃爍著游電一樣的冷芒。

  萬圭覺得此人武功必然不低,或許是父親的朋友,前來賀壽,便對來人揖了一禮,道:「敢問先生尊姓大名?」

  言達平聞言,仰天望空,發出了一陣怪笑。

  突然就聽「吁」的一聲。

  這聲音調並不高亢,但夾雜在這老者笑聲中聽得清清楚楚,如在耳際。

  言達平頓時收斂了笑聲,一臉肅然。

  這一幕讓萬圭心頭打了個突,這老頭剛剛不還一臉桀驁不馴的樣子嗎?

  轉眼望去,就見那頭戴斗笠的人,直接將驢車停在了自家門口。

  萬圭不禁雙眉一豎,怒從心起,但見這人身形熟稔,一時卻想不出哪兒見過。

  這時萬府門房的幾個知事僕從,就要上前驅趕,那白衣人只拂袖一揮,勁風到處,「砰、砰、砰」三聲,三個人就被扇飛出去。

  一個知事立馬跑進了府門。

  白衣人跳下驢車,環顧人群,微微一笑,拱手說道:「今日萬老爺過壽,在下特備薄禮,還請各位鄉鄰該散的都散開些,多多海涵。」

  他聲音清亮,眾人都聽出他年紀不大,急於看清他的樣貌,可他斗笠低垂,也看不清。

  但也都聽話的退了退,畢竟拉棺材堵萬家門,這不得小心誤傷嗎!

  風逸吸一口氣,已運起了神照功,手掌輕輕一按車頭,蓬的一聲,這驢車前段如草紙糊一般,應聲化為一堆木屑。

  而那三具棺材被這一壓之力挑動,竟然跳向半空,飛起三丈有餘。

  那兩匹騾子也受到驚嚇「哇唔哇唔」,潑啦啦拉著破車沖了出去。

  眾人慌亂之間發一聲喊,又齊齊散了開去。

  三具黑棺從半空落下之時,風逸雙掌輕拍,棺材帶著嗚嗚風聲,向著大門飛來。

  「蓬蓬蓬」三響,三具棺材橫落在門洞中,迭在一起,形成了一個棺牆,再高上幾尺,就能完全擋住大門了。

  萬圭雖知來人拉棺而來,肯定心懷不善,然而自恃家裡人多勢眾,也沒太過放在心上。但見風逸露了這一手神功,高深已極,爹爹也萬萬不及。不由大驚,失去了以往從容,就要竄進門內。

  可身子剛一動,忽被人一把扣住肩頭:「賢侄,哪裡去!」言達平笑咪咪的說。

  萬震山、言達平、戚長發三兄弟十年未見了,萬圭也不認識二師叔,只當這老兒與白衣人是一夥的,故意占他便宜,當即青筋暴突,罵道:「呸,誰是你侄兒!」

  伸拳擊向他手臂,言達平也不閃避,反而拉著他飄退丈余。

  萬圭拳頭擊中言達平手臂,正慶得手,忽覺拳頭觸處不但軟綿綿地毫不著力,對方還生出一股卸勁,便似塗了一層油脂,拳頭竟然滑了出去,大吃一驚時,胸口要穴已被扣住。

  言達平卻是一怔,喃喃道:「你爹就教了伱這點本事麼?」言下頗是意外。

  就聽風逸淡淡道:「還不去辦正事!」

  言達平哈哈一笑,將萬圭擲了出去,身子一閃,從那棺材牆上躍進了大門。

  這一切來的突然,大門外的圍觀之人,此時方才醒過神,眼見風逸出手瀟灑,仿佛毫不費力,渾然不相信世上竟有這等人物,這雙膀之力,何止千斤,均想:「萬老英雄怎麼惹的這等人物了。」

  萬圭被言達平扔出,摔在地上,弄的灰頭土臉,氣得險些炸了肺,爬起身來,轉身欲進門討個公道。

  忽聽一個冷森的聲音道:「幹嘛急著走啊?」

  萬圭身子一震,轉眼望去,只見那個斗笠人就在自己身後三尺處,也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近身的。

  萬圭一顆心在腔子裡心撲撲劇跳,如臨大敵般,退後兩步,面容一整,抱拳道:「在下萬圭,有些眼拙,不知閣下所為何來!」

  他見風逸以棺材堵門,明知有意尋釁,但對方武功太高,也不敢失了禮數。

  風逸淡淡道:「戚長發他們來了嗎?」

  萬圭眉頭微蹙,說道:「來了!」

  風逸瞧他一眼,點頭道:「那戚芳美不美?想要得到,得先除去她的師哥狄雲,想必你已經看出來了,可怎樣害他,辦法想好了嗎?」

  他說的平淡,可兩道目光銳利如刀,似要剖開萬圭的五臟六腑。

  萬圭正驚疑不定,又被他直接接破心事,一愣之下,面色漲紅,頓時惱羞成怒,戟指喝道:「朋友,你不要得寸進尺,別以為我萬家怕你,我只不過是怕大水沖了龍王廟!」

  風逸面罩寒霜,斜眼一睨,道:「未見老畜牲,先見小畜牲,那就先用你開刀!」

  說著踏上一步,右手五指箕張,抓向萬圭。

  萬圭心知無力抵擋,但也硬起頭皮,左拳虛晃,右拳由肘下穿出,直撲風逸斗笠。

  這一招極為高明,前者吸引對方目光,後拳一擊而中,想打掉來人斗笠,也不算太虧。

  可他功力平平,遇上狄雲發蠻尚且斗之不下,這拳頭尚未擊出,風逸手腕略轉,五指閃電般斜斜抓出,已經扣住萬圭手腕。

  萬圭忽覺手腕一緊,猶被鐵箍圈住,就覺一股劇痛湧來,咔嚓一聲,右臂竟被齊肩卸脫。

  風逸另手又抓在了萬圭胸前。

  萬圭頓時只覺得胸疼如裂,身體酸軟無力,被提得雙腳離地,叫道:「你為何出口傷人!」他是怎麼也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個畜生了。

  「滅絕人性的東西,叫你畜生,你還覺得虧嗎?」

  風逸一聲輕罵,左手如風,「咔、咔」幾聲,又將萬圭全身各大關節全部卸脫。

  萬圭一聲慘叫,翻著兩眼,口鼻之間氣息似有似無,已經疼昏過去。

  門口看熱鬧的人不料轉瞬之間,萬家大少爺就成了一條軟蝦,無不驚怔失色。

  風逸隨手給萬圭輸了一道神照真氣,萬圭當即又醒了過來,身上痛感再次襲來,不由得嗷嗷慘叫。

  風逸冷冷一笑,徐徐道:「今天這場戲,你這小畜生可得好好看著,暈了怎麼行!」

  萬圭痛不可忍,風逸說一句,他便慘叫一聲,霎時間,眼淚又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他知道,今天這形象全毀了。

  風逸點了他的啞穴,讓他既能保持清醒,又發不出聲音。

  抓著萬圭背心,腳下一點,身子在空中劃了個弧形,輕輕落在了萬府高牆之上。

  連城世界中的惡人、壞人很多,但萬圭最容易被人忽略。

  因為他相比花鐵干、凌退思、梅門三弟子、血刀老祖這些人而言,不太出名。

  可他的狠惡之處不在這些人之下,

  此人固然是造成狄雲悲劇的罪魁禍首,可最為泯滅人性的地方,以自己親生女兒的性命,去要挾妻子換解藥在先,又同意父親看法,殺掉女兒滅口於後。

  而後他在殺掉救其性命,又將其從牆裡刨出來的妻子時,是那麼的決絕!

  這樣的人,跟他爹一樣,根本就是畜生!

  若非萬震山、戚長發尚未伏誅,風逸強自按捺住殺機,早將他直接在萬府門口,大卸八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