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逸突然混身大震,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一股熱流,火熱強勁,沿著他周身經脈狂奔疾行,這種感受與系統初次灌輸神照功大相逕庭。
霎時間,風逸酷熱難當,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巨石,這種感覺真應了那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寇仲,徐子陵但見風逸本來瀟灑如神,突然變的神情痛苦,面紅如血,這肌膚之下似有火焰流動,遠隔數丈,也能感到一股熱氣。
兩人面面相覷,正想上前查看,突見風逸的身子好似突然由實體化作了虛無,緩緩消散在了他們眼前,無影無蹤。
寇仲、徐子陵登時呆若木雞,張口結舌的愣在了那裡。
過了好一會,兩人這才回過神來!
不可思議!
簡直是太不可思議了!
不光風逸不知出現此等變故,而且也讓大唐雙龍的認知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他們甚至懷疑,這風逸真是神仙,與他們相見的只是一道分身幻影,現在指點他們一番,又回天而去。
他們有了這個想法,看著手中的長生訣,更加堅定了信心。
連神仙都說從長生訣悟出一絲玄妙,如何如何,那悟透了……
寇仲心想這莫非就是天命加身,那麼當此亂世,九五至尊捨我其誰?
徐子陵覺得自己會不會有飛升成仙的機會。
……
風逸被這股突如其來的真氣折騰的好似火燒,緊接著他覺的自己便似飛了起來,如墜雲霧之中,最後失去了知覺。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一陣咿咿呀呀的胡琴聲,響徹在耳。
風逸睜開雙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盞孤燈,一個人,一張案幾,几上放了一壺酒。
風逸眼神由迷濛變得有了焦距,
但見這人身材瘦削,一身青衫,鬚髮斑白,頭戴四方巾,形容枯槁,兩眼緊閉,左手挽琴,右手持弓。
他身上衣服洗得青中泛白,琴聲透著哀傷、淒涼,人更是顯得憔悴不堪。
可風逸見他氣度清雋沉鬱,胡琴中的弓弦就像是一柄劍。
出了鞘的利劍。
整個人雖然黯淡落索,卻也充斥著一種峻冷,肅殺之感。
而且他那雙手指,曲伸之時輕捷矯活,竟就像要脫掌飛出似的,可一卡一回之間,沉穩到了極點。
這樣的人要是使起劍來,必然是急如電閃,疾若風飄。
風逸一有這種感受,危機感頓時湧上心頭,這是個高手,立刻調運內息,查看身體。
畢竟狗系統一句事不過三,讓風逸不得不懷疑是不是又會被它打回原形。
好在風逸運轉內息,仍舊毫無阻滯,與天龍世界一般無二,摸摸身體,也沒有什麼缺陷。
這是怎麼了?
莫非我記憶出錯了?
我沒有去過大唐世界?
念頭方起,呼的一聲,一股冷風吹了進來,燭火搖動,嘩喇喇一片響聲。
風逸抬頭一看,乃是船篷,敢情他所在之地是條船隻。
莫非又穿越了?
風逸直截了當地問道:「這是哪裡?」
「湘江。」
老頭語調既苦澀,也單調,更低沉,手中胡琴沒有絲毫停頓。
風逸身子一震,果然。
他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他在大唐世界,位於揚州附近。
這湘江卻在湖南,除了再次穿越,還能有何解釋?
窗外,黃豆大小的雨點從九天灑落,天地之間,渺渺茫茫,風逸也只覺得腦海中一片空洞,老者手中弓弦來回,琴聲越發淒切。
風逸覺得他挺悲哀的,看似擁有著讓人為之嚮往的力量,可連自己去哪都無法自主,更別說按照自己心意生活了。
公允來講,風逸落得這般下場,其實半點也不值得同情。
畢竟他能擁有一切,都是系統給予的。
這絕對不是說,他曾經被系統灌輸的神照功、血刀經內力已經被廢了,後來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努力得來的。
這就好似,風逸讓一個一無所有的人,成為世上最富有的人,讓他按照你的意願做事。
可他依靠這筆錢,將自己喜歡的美人娶到手了,得到了社會地位,一國帝王都不敢出言不遜,整個天下沒有人可以忽視。
他卻覺得翅膀硬了,應該換個活法。
難道說他將這筆錢還給你,這就算兩清,你就能讓他單飛了。
恐怕,這是誰都無法接受的。
風逸絕對不會接受!
因為以他的能力,在一無所有之時,想要成為世上最有錢的人,這是根本不可能的。
風逸如今心志堅毅,好似磐石,更是位於世間絕巔的人物,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可現在的他,有些心灰了。
太難了!
任他有再多的想法,再如何折騰,系統始終是大爺。
倘若風逸現在還是前世那個為了一日三餐而奔波的社畜,或許就沒有這種煩惱。
因為人不可能無視一切,隨心所欲。
可如今的風逸,神功傍身,財富自由,他覺得自己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若還像以前一樣為了五斗米折腰,他這一身武功不是白練了嗎?
可事實卻是,在系統這裡,他還是個弟弟。
風逸越想越是難過,這時老者一曲拉完,胡琴之聲纏纏綿綿,餘音不絕,雨也變得小了,淅淅瀝瀝。
老者起身走出了艙外。
風逸吐了一口長氣,也走了出去,遠望出去,曉雨霏霏,煙雨朦朧。
兩人都沒有說話,呆呆出神。
兩人身影,便在那雨霧中,若隱若現。
風逸忽然笑了起來,想到一艘篷船,一盞孤燈,一壺濁酒,身不由己,真是除了孤獨再無形容,不勝唏噓道:「老先生琴技精湛,此情此景,真是應了那句淒絕哀艷,敢問尊姓大名!」
「過獎了!」老頭嘆了一口氣,漫不經意地道:「相逢何必曾相識」。身形飄動,飄飄已在數丈之外,落在了江岸上。
這胡琴聲又咿咿呀呀地響了起來,唱道:「嘆楊家,秉忠心,大宋……扶保……」嗓門拉得長長的,聲音甚是蒼涼。
老者忽然而去,風逸有些不解,說道:「老先生是你救的我嗎?」
老頭道:「不是!」拉著胡琴,飄然而去,人已走出老遠,這唱聲仍是悠悠傳來。
風逸瞪著這人,就仿佛從來沒見過他這個人似的,太怪了!
風逸又道:「船家!」
「唉!」艄公高聲應道:「相公有何吩咐!」
「我是怎麼到這船上來的?」
「你從江上漂流而下,是那位老先生將你撈起來的。」
風逸看著老頭那孤寂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暮色中,與幽咽的琴聲應和著,蒼涼而淒絕。
他救了自己,從始至終,沒有一句詢問,也沒有關切,就仿佛什麼都沒做,就這樣默默走掉了。
這種與生俱來、不加做作的特立獨行,自有一種懾人之力。
幽艙寥寂。
形單隻影。
風逸就仿佛六月天猛地吞下一大杯冰水,從頭到腳徹入骨髓的寒,令人髮指的寒。
一種絕望、孤獨的情緒充斥周身。
風逸突然覺得自己存在的意義,並不在於一腔熱情,也不在於恪守什么正義,明辨什麼是非,以及自己隨心而動。
只能去做一個殺戮為能的劊子手。
因為他現在除了這一身武功,一無所有。
什麼自己的想法,壓根不重要。
所謂武林高手,神仙大能,在系統面前,都是個玩物罷了。
他根本拗不過。
所謂事不過三,只是因為它比自己強。
它可以不徵求自己意願,將自己隨意丟棄在這個世界,讓他見不到自己親近的人。
那他也比別人強,又何必徵求別人意願呢?
我風逸以後就做一個走到哪,玩到哪,殺到哪的行屍走肉,或許才是自己該享受的快樂。
去他媽的天理公義,是非黑白。
老子想殺誰就殺誰!
誰比老子本事大,殺了我,結束這一切算求!
風逸木然呆了片刻,忽地抬頭看著夕陽,這一雙眼瞳也似已被閃亮的金芒所奪,半眯了起來,說道:「那就一起瘋狂,死了算!」
衣袖一拂,離船而去。
……
清晨。
衡陽城內,春雨剛過,店鋪都沒有幾家開門營業,回雁樓裡面的人卻已不少。
這回雁樓雖是城裡最大最好的酒樓,可大清早的不該有這麼多人。
只因衡山派大高手劉正風劉三爺的金盆洗手大會,馬上要在衡山城召開。
作為相鄰的衡陽城也是熱鬧非凡,所以回雁樓大清早的生意就已經很好了。
當然,客人也不一樣,
二樓大廳,有八張桌子,四張桌子都已經坐上了人,都是江湖中人,無一不是當今江湖上赫赫有名、以及身懷不凡武功的人物。
看來這江湖中,就要發生一些驚天動地的大事情了。
事實上,這事件已經夠驚天動地了。
一張桌子上坐著兩個男子,與一個女子。
一男子身穿灰袍,寬肩細腰,臉色蒼白,滿身都是血跡,看起來有二十來歲,手指修長有力,這樣的手很適合握劍。
他腰間也掛著一把劍。
與他相對而坐的漢子,服飾華麗、名貴,一看就價錢不菲,他腰上也掛著一柄刀。
可最為詭異的便是,兩人旁邊還有一尼姑。
那尼姑資容秀美,明亮照人,臉上還掛著淚痕,真是我見猶憐。
因為那個滿身血跡的年輕人乃是華山派首徒令狐沖,不提他的恩師乃是華山派掌門「君子劍」岳不群,名震武林。
就是他自己,在整個武林年輕一輩,也是無人能及,老一輩的高手都知道令狐沖這個名字,可見其不凡之處。
而這錦衣男子便是江湖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萬里獨行」田伯光!
他雖然是採花淫賊,可他一手快刀與輕功讓好多正派大俠都無可奈何。
至於這尼姑則是北嶽恆山派的弟子儀琳。
她本來是隨著師父來參加劉正風洗手大會的,卻被田伯光擄走,令狐沖見義勇為,鬥智鬥力之下,雖然壞了田伯光好事,卻也換來了一身傷痕,更加沒有救出儀琳,只好跟到了回雁樓,再次與田伯光交鋒。
另一桌坐著一個和尚,高大威猛,他桌子上全是雞鴨魚肉,還在大碗喝酒,一看就是個酒肉和尚,他正是儀琳的父親不戒和尚。
和尚生尼姑,就是這樣荒唐。
當然,更荒唐的便是,尼姑的母親曾經也是尼姑,而這個和尚爹不知道這小尼姑就是自己的女兒,這熱鬧看的津津有味。
另一邊桌子上坐著幾個道人,乃是泰山派中人,有掌門天門道長的師弟與徒弟。
遠處斜角落坐著一老一少,老者看起來六十開外了,身材看起來很是瘦弱,少者是個女子,看起來十三四歲,長的也很是水靈,皮膚白皙,眼珠子咕嚕一轉,很是靈動。
這便是日月神教中的護法長老曲洋以及孫女曲非煙。
可這些人的身份除了自己,旁人卻是不知,所以才能在這裡看熱鬧。
這時就聽令狐沖道:「田兄,你雖輕功獨步天下,但要是交上了倒霉的華蓋運,輕功再高,也逃不了。」
田伯光向儀琳瞧了兩眼,搖了搖頭道:「我田伯光獨往獨來,橫行天下,哪裡能顧忌得這麼多?這小尼姑嘛,反正咱們見也見到了,且讓她在這裡陪著便是。」
這是田伯光第一次在眾人面前爆出自己的名字,話音剛落,就聽「鐺」的一聲,鄰桌道士一桌,一個青年長劍出鞘,搶到田伯光面前,喝道:「你就是田伯光嗎?」
這年輕人正是泰山派掌門天門真人的弟子遲百城。
別說遲百城,以田伯光的武功,這世上本就沒有幾個人值得畏懼,縱然天門道人他也不懼。
田伯光輕笑,很是不屑道:「怎樣?」
遲百城當即就要挺劍刺出,突然手中一頓。
因為就在此時。
「噔,噔,噔。」
一個人走在樓梯上的腳步聲傳來。
所有人都眉頭緊蹙,就連準備一等遲百城出劍,就送他上西天的田伯光也看向了樓梯口。
在這節骨眼上,那是要打架砍人的,所有人之所以不敢忽視。
只因他們都隱隱覺得,這人的腳步聲就踏在了自己心跳上,仿佛他再用力一點,就能踩爆自己的心。
故而人人都很是好奇。
只見上樓來的是個年輕人,二十來歲的樣子,他肩寬腰細,劍眉星目,一身青色長衫,剪裁得很貼身,可皺巴巴的。
頭上的白玉冠,看來很是名貴,頭髮也是蓬鬆雜亂,一縷鬢角散亂的白色髮絲垂落耳際,莫名給人一種邪異的感覺。
眾人見他這副穿著像個世家公子哥,可這不修邊幅的樣子,又像個江湖混子。
只見他逕自走到一張空桌旁坐下,叫道:「小二,拿上好的酒來,雞鴨魚肉都一起上。」
令狐沖笑道:「原來這位兄台也是同道中人!」
風逸轉過頭來,他們四目相交的那一刻,令狐沖只覺得心裡一空,風逸雙眼一掃廳里所有人,嘴角微微上揚,笑道:「各位來的挺早啊?」
他本來就已是世間少有的美男子,再加上他神功奇絕,久經江湖,那種隨身以具的氣質在女子這裡就是一種無言的魅力。
儀琳登時臉紅髮燙,心跳的怦怦,看也不敢看他一眼。
曲非煙也覺得他是那麼和氣,那麼自然,就與如今的季節一樣,讓人覺得很舒服,看到儀琳低頭,她也咯咯笑了。
可儀琳這俏臉一紅,將田伯光給看呆了。
令狐衝心里想著,這呆妹子還敢做出這幅女兒態,你難道不知道有隻餓狼盯上了你這小綿羊嗎?
令狐沖說道:「相逢即是有緣,在下這半壇女兒紅請你!」說完,將面前的酒罈扔向風逸。
風逸的臉是一張年輕人的臉,但絕不是一張普通年輕人的臉,至於哪裡與常人不一樣,令狐沖卻一時說不出來。
他只是覺得這人身上,有某種非凡的氣質,那深邃的目光,隱藏著多少滄桑的往事?那飄逸的白髮,又代表了多少崢嶸的歲月?
更值得高興的是,這人將自己送出的酒罈輕鬆接住了,一滴酒也沒灑出來,
令狐沖脫口贊道:「好功夫!!」
風逸雙手抱著罈子,猛灌了起來。
他現在滿身都是憂愁、傷感的情緒,只有大口喝酒,有了這股灼熱沖喉,直通肺腑的感覺,他才覺得自己是個切切實實的人。
在自己身上發生的事,不是虛幻,不是妄想。
所以他一口氣不停的灌。
眾人見他脖子上仰,空門全開,田伯光自忖隨便出手,都能瞬間要了他的命,不足為慮,是自己想多了。
風逸將這半壇女兒紅,一氣喝完,連眼睛都發直了,身子也趴在桌子上,喃喃道:「真他媽的痛快!」
眾人都想:「原來這是個酒鬼!」
唯獨令狐沖卻感覺很對味,笑道:「兄台好酒量,不知怎麼稱呼?」
「相逢何必曾相識!」風逸醉眼惺忪。
田伯光大笑道:「好一個相逢何必曾相識,沖你這酒量,就是個漢子,我田伯光敬你一碗。」
風逸醉眼一睨道:「酒量好,就是漢子了?」
田伯光怔了一怔,不知道應不應該拔刀砍死這個不識抬舉的酒鬼,他眼中精光暴射,說道:「閣下是覺得我不配給你敬酒了?」
風逸含含糊糊地道:「你還是別敬了,多吃點,我也吃點,免得到時候殺了你,影響胃口,你還覺得虧了,死不瞑目,豈非人生至痛?」說著狂笑起來,蓬的一拍桌子,叫道:「小二,我的酒呢!」
「嘭」!田伯光也是怫然變色,一掌擊在桌上,冷笑道:「想殺我的人多了?你倒試試看!」
風逸忽地拂袖一揮,眾人只聽一聲輕響,仿佛珠落玉碎,田伯光的身子好像一攤爛泥,縮在了桌子下面。
所有人都不禁吃了一驚。
儀琳與曲非煙更是驚呼出聲,她們呼聲未落,風逸伏在桌上喃喃道:「試了,怎樣…………」他似乎壓根便沒動過,竟已打起呼嚕來。
田伯光卻覺身子骨頭盡碎,最恐怖的是五臟六腑被放在了冰窖中一樣,他知道自己已然是活不成了。
可他萬萬沒想到,這世上怎麼會有武功如此高強之人!
還會被自己遇上?
令狐沖與遲百城不勝驚異,上前一看,只見田伯光氣若遊絲,面似白紙,令狐沖查看之下,就覺他渾身不但冰涼刺骨,身子骨更是其軟如綿,四肢百骸仿佛已經粉碎。
而他一時不得就死,頭髮、眉毛、鬍子都結了一層寒霜,而且在迅速蔓延,田伯光的身子很快結了一層冰霜。
類似化水成冰的陰寒功勁,江湖上也不是沒有,也不是沒聽過,不算太過稀奇。
可一擊便將田伯光這等高手打成這樣,這就很考驗功力了。
自然而然讓人人心裡都是一個疑惑?
這酒鬼是誰啊?
哪裡跑出來的?
大名鼎鼎的田伯光就這麼死了?
自始至終,這齣手之人沒動一下屁股,更沒看他一眼,如此行事作風,純粹就是個瘋子啊!
就連日月神教的長老曲洋,腦海中立刻閃現出了一個名字:「東方不敗!」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