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結果自然成

  第190章 結果自然成

  蕭峰到了碼頭,就見一艘船身黝黑的大船,白帆如雲,駛向了江心,當即朗聲道:「風兄何必為我預作安排?」

  他用內力說話,字字如雷。

  便聽風逸的笑語聲順風而來:「你想多了,我說了,人心易變,

  將來的事會是怎樣,誰又知道?怎能預料?

  請你牢記,所謂『剛柔相摩,八卦相盪,鼓之以雷霆,潤之以風雨。』蕭兄,多保重。」

  他語調沖和,就如耳語一般。

  蕭峰雖然只是粗通文墨,但降龍掌出自易經,這話的意思倒也明白,當即拱了拱手。

  直見大船成了一個黑點,消失目前,才與阿朱相攜而去。

  阿朱小聲咕噥道:「這個人說個話,還打啞謎,怕別人聽到麼?」

  蕭峰笑道:「風兄這話是在說武學道理,只有剛柔並濟,陰陽相合,才能造化無窮。」

  還有一層意思,那就是說他太過剛明正直,雖然銳不可當,卻剛則易折,必須濟以沖和,方是長久之道。

  阿朱卻將陰陽相合,給理解差了,面頰微紅,如染胭脂,啐道:「真是不羞!」

  蕭峰哈哈大笑,挽著阿朱,買酒大喝去了。

  他本就是灑脫之人,只是種種人生至情與仇恨恩怨摻雜一處,讓他無計可施,無能為力,這才糾結於心,難得解脫。

  此刻聽了風逸這番開導,豪氣重複,只覺天下再無難事。誠如風逸所言,與其煩惱,不如先玩個痛快!

  ……

  船隻順江東下,風逸便進了船艙,又將易筋經掏了出來,看來看去,左思又想,全無頭緒,想到煩惱之處,只好走出艙外散心。

  此時月落波心,江水如洗。

  風逸望著江心明月,心境忽然空靈起來,與少林四玄一戰歷歷在目。

  他與幾人雖然只是對了一掌。

  但對於他們的掌力走向,風逸卻也察覺的一清二楚,用《易筋經》的經文注義加以印證!

  心下暗嘆:「這易筋經果然博大精深!」

  因為幾人諸般掌法皆不脫其藩籬,文中精義將他們的掌法奧妙包含其中。

  可令風逸煩惱的便是,意思懂了,但想讓易筋經上身,卻是毫無反應。

  黃婉兒走出船艙,但見風逸時而埋頭苦思,時而眉飛色舞,一會兒如老僧枯坐,一會兒又站起身來,比比劃劃。

  見他這副樣子,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問道:「風大哥,你做什麼?」

  風逸還過神來,說道:「我在想武功。」

  黃婉兒來到船頭,與他並肩坐下,眺望江月,聆聽濤聲,忽道:「伱武功都練的這麼高了,還不知足嗎?」

  風逸笑笑,柔聲道:「不是不知足,是環境不同,想法不同。你覺得我武功很高,倘若這世上真有朝游蒼梧暮滄海,凌波起舞,踏浪而行之人,你還覺得我行嗎?」

  黃婉兒笑道:「那豈不是神仙了?世上哪裡有仙!」

  風逸心道:「這世上或許沒有,但別的地方未必沒有。」

  黃婉兒見他久久不言,忽地轉身,鑽入艙中,自顧自地睡去了。

  這一日,船到了九江口,停靠岸邊,此時太陽沉西,江水粼粼,黃裳夫婦與女兒都到甲板上看美景。

  風逸也上到甲板,就聽附近蓬船上有人粗聲大氣地說:「喬峰這賊子忘恩負義,殘忍好色,真是個王八蛋啊!」

  風逸聽到這句話,不由留上了心。

  一人接道:「喬峰忘恩負義,殘忍倒也聽說,好色這是從何說起啊?」

  「所以說你們見識少,你們想想喬峰這王八蛋能殺他義父義母以及授業恩師,可他單身去赴聚賢莊英雄大會,竟然只是為了醫治一個少女之傷。

  大家想,他對義父義母和授業恩師十分狠毒,對女人偏偏情長;這種忘恩負義,不近人情的混蛋,說他殘忍好色,難道說錯了?」

  「是啊!」

  「說的不錯!」

  「看的明白!」

  風逸聽了,心下一嘆:「喬峰堂堂男兒,在中原人眼裡,竟然只是一個忘恩負義,殘忍好色的評價!」

  但又一想,對於不知真相的人來說,仿佛也不能說錯!

  思忖間,又聽道:「但喬峰也就罷了,他終究是契丹人,與我漢人不同,作出禽獸之行,也是人之常情!

  可那個風逸更是一個是非不分,虛張聲勢,狐假虎威,好色無行的小人!」

  黃家人正在低聲交談,突然微微一靜。聽到自己名字,風逸也不禁偏過臉去。

  「這話怎麼說了?」

  有人自然問出了他們想問的。

  「在聚賢莊英雄大會上,風逸不過是殺了一個小小雲中鶴,大會上武功勝過他的英雄好漢沒有七八十,也有五六十,可笑他還覺得自己很行!

  為喬峰張目不說,居然還對姑蘇慕容口出不遜之言,那是何等飛揚跋扈,不可一世!

  可江湖路窄,慕容公子在樊樓將他給堵住了,向他指明挑戰,他卻嚇得抱著娘們跑了,他臭妹子的,你說可不可惱?」

  黃家父女四道目光齊向風逸投來。

  就聽一人又道:「是啊,說起來,我在聚賢莊第一次見風逸這人,我就覺得他不行!

  沒有多大本事,只是看喬峰威名太大,借著他的名頭,在那裡耀武揚威!」

  又有人道:「這種人不自量力,卻愛管閒事,遇上姑蘇慕容這種與喬峰齊名的高手,喬峰嚇不住人家,他自然只能落荒而逃了,看著吧,人生何處不相逢,他能跑一次,跑不了二次,這人遲早橫死!」

  聽他詛咒自己意中人,黃婉兒再也忍不住,就要跳過船去,卻被風逸按住,將她拉回了艙。

  黃婉兒突然哭泣起來,道:「都是因為我,你才被迫離開,你聽他們說的多難聽!」

  風逸笑道:「喬峰成名多年的頂尖豪傑,都被說成了狗屎,我初出江湖,又算什麼?」

  黃婉兒一抹眼淚,氣道:「那你何以不讓我給你出出氣!」

  風逸笑笑道:「欲成大樹,豈能與草木腐草爭高低?」

  他不用去看,只聽聲音,都知道這些人只是江湖上不入流的貨色,聚賢莊門朝哪開,或許都不知道。

  像這種「網爆他人的鍵盤俠」,風逸前世就見多了,隔著網線,仿佛能上天,可在現實中什麼也不是。

  但這種人世上卻有很多,哪裡計較的過來!

  黃裳笑道:「說的好,量小非君子,無度不丈夫。像這種人,世上沒有一萬也有八千,悠悠之口豈能一手掩住?

  你因為這種閒言碎語,就哭了,那修身鍊氣的功夫,都到哪裡去了?」

  黃婉兒哼了一聲:「我可不是丈夫,我是小女子!」

  風逸與黃裳都哈哈大笑起來。

  就聽黃婉兒又道:「不過我總算理解大哥為什麼要幫那個蕭峰了!」

  「哦?」風逸很是驚奇。

  黃婉兒道:「我聽你說了他的事,他受了這麼多冤枉,又是被自己爹爹誣陷,看起來還是豪氣逼人,的確很是勇敢,是個男子漢。

  你幫他,這叫英雄惜英雄,好漢重好漢!」

  風逸笑道:「我可不算英雄好漢。」

  「我不信!」黃婉兒搖頭道:「大哥,你覺得這一生你做過最英雄的事,是什麼?說給我聽,好不好?」

  風逸一生身經百戰,英雄好漢之事,當真說不勝說。

  但他總覺得就是自己走了狗屎運,沒有值得驕傲的地方,也從不對人述說,但聽黃婉兒問起,便道:「我沒有最英雄的時候,要說唯一值得驕傲的地方,的確有一件,但那也是有人相助,我自己貢獻不大!」

  他覺得自己最牛逼的,就是去蒙古草原,千里奔襲,殺了忽必烈,改變了原軌跡中漢人被蒙古人統治的事件。

  但也有多人相助,非他獨力完成。

  黃家父女卻是聽得莫名其妙,但見他不在申說,便也不問了。

  船舶重新起航,這一日終於到了長江之尾。

  江水到此,東連大海,又沿海而下,不日到了福州碼頭。

  眾人前往黃家,到了一處粉壁朱門的高大宅子,彎彎曲曲經過幾進大門,風逸被安置在廂房,休整了幾日。

  這天清晨,吃過早飯,風逸到了黃裳書房,拿出黃皮小書,正是那本梵文經書。

  這時黃婉兒也進來了,風逸讓她用水將書頁沾濕了,忽見書頁上的彎彎曲曲的文字之間,竟現出一行漢字:「摩伽陀國欲三摩地斷行成就神足經。」又見漢字旁有個蜷發虬髯的外國僧人。

  姿式奇特,腦袋從胯下穿過,伸了出來,雙手抓著兩隻腳,身上畫著的許多極小的紅色箭頭。

  黃婉兒怪道:「這是怎麼回事!」

  這書中圖形,是用天竺一種藥草浸水繪成,濕時方顯,干即隱沒。

  黃裳看了看,說道:「摩伽陀國,天竺之地,原來這本書一書兩經,都是內功心法,有意思!」

  黃裳學識淵源,學武之後,以廣博的學問推演武理,甚是舉重若輕。

  風逸則見識過人,又修煉過《血刀經》這種化外之學,二人聯手解讀《神足經》,不到兩個時辰,便將這些古怪姿勢上的運功路線,一一搞了個清楚明白。

  這圖中姿勢與運功線路,已非原書《易筋經》,而是天竺一門極神異的瑜伽術,傳自摩伽陀國,叫做《欲三摩地斷行成就神足經》,乃是天竺古修士所書,本是練功時化解外來魔頭的一門妙法。

  天竺一位高僧見到該書,圖字既隱,便以為是白紙書本,輾轉帶到中土,在其上以梵文抄錄達摩祖師所創的《易筋經》,卻無人知道為一書兩經。

  少林上代高僧按照書上梵文顯字練成易筋經神功,卻與隱字所載的神足經全無干係。

  解完字句,黃裳嘆息道:「沒想到這些化外之士,竟能將人體經脈氣血鑽研到了這個地步,許多道理,都是九陰真經中所沒有的。」

  風逸道:「九陰真經上有的,它不也沒有嗎,這叫各有所長!」

  黃裳點點頭:「這倒也是!武學之道果然博大精深,難怪你要截長補短!」

  風逸沉思片刻,說道:「易筋經練不成,再試試這個。」按照古怪姿勢運功。

  他九陰神功已經陰陽互濟,根基充足,不怕佛道功夫混練,便依照《神足經》所言,依次修煉。

  黃裳與黃婉兒也各自修煉神功,如此過了一個月。

  這天午後,風逸感覺功力有所精進,便來找黃裳。

  黃裳正端坐桌邊,一手抱著經書,一手悠悠品茶,聽到他來,放下茶碗,抬眼望來。

  風逸與他目光一交,心中陡生異樣,但覺黃裳給人一種沉淵靜海,深不可測的感覺,當即一驚。

  黃裳見他神色異常,說道:「怎麼了?」

  風逸奇道:「您功力大進了?」

  「有嗎?」黃裳聽得莫名其妙,怔忡半晌,才笑道:「我明白了。」

  風逸喜道:「怎麼?」

  黃裳突然起身,眨眼間連拍七掌。

  風逸從容應付,將七掌接了下來,卻是喜形於色。

  原來黃裳內力不但遠勝從前,更在他意料之外。

  就覺黃裳真氣陽和充沛,浩氣磅礴,與九陰神功大有不同,退後兩步,喜道:「黃先生,你這是練了易筋經?」

  黃裳捋須道:「貌似是的。」

  風逸作揖道:「還請先生指點迷津。」

  這些時日一來,他抱著易筋經毫無頭緒,入門都做不到,但黃裳明顯有了成果。

  黃裳踱開幾步,眺望窗外,緩緩道:「傳說佛祖釋伽牟尼出生時,指天畫地說道:『天上地下,唯我獨尊。』你懂其中意思嗎?」

  風逸道:「那就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

  黃裳失笑道:「你這叫狂妄驕矜,目中無人!」

  「如你所言,佛門的:『眾生平等』,又作何解?」

  風逸撓了撓頭。

  黃裳也不賣關子,說道:「在佛門來說,佛也好,人也好,畜生也罷,都是平等生靈。

  故而這句唯吾獨尊,是指明悟本心,見性成佛。

  他既然成了佛,那麼在他眼裡的一切,都是平等了。

  而達摩祖師自天竺西來,開啟禪宗一脈,武功只為強身健體所用,流傳後世之瑰寶,實乃他的佛法真義。因為只有讀懂了佛法,才能明悟其中真義。」

  說到這兒,他微微一笑,注視風逸:「明悟佛法真義,你說會怎樣?」

  風逸茫然不解,想了想,道:「莫非懂了佛法真義,修煉武功時,就能化戾氣為祥和?」

  黃裳搖了搖頭,緩緩道:「這是無稽之談。

  一切武功都是以內力為根本,好比樹根,招式武功為枝葉。

  所謂化戾氣為祥和,只是追求修煉內功時與性相合,事半功倍而已。

  因為佛門之道,在於五蘊皆空,無中生有,身如寶山,不練自練,不求自得!」

  風逸聽了這話,面露喜色。

  他突然明白了,掃地僧為什麼給蕭遠山、慕容博各自擺了佛經讓他們看,說需要用佛法化解戾氣。

  實際上並非佛經本身有什麼神奇力量,而是讓他們看佛經,好明悟其中真義,領悟空無之道,那時內心自然祥和,戾氣自消。

  因為他們身體的毛病,在於陰陽失調。

  蕭遠山、慕容博一個陰氣過盛,一個陽氣過盛,兩人最後各自還是得用內力療傷,互相陰陽互濟,這傷也就好了。

  想到這裡,迷惑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多讀書嗎?」

  黃裳笑道:「達摩法偈說:『吾本來茲土,傳法救迷情,一花開五葉,結果自然成。』

  後人認為這是預示佛門走向,可這一個結果自然成,不就是指明了神功之要義嗎?

  這門易筋經我沒有刻意去練,只是翻譯之時,閱覽了一些佛經,翻譯之後,又逐字逐句的堪對,生怕錯漏,這些內容也就刻在了我的腦海中,我也不知什麼時候功夫已經上身了!

  這就是書讀百遍,其義自現的道理。」

  風逸聽的呆了。

  他媽的!

  什麼叫天才?

  他想到原劇情中的黃裳就是怕萬壽道藏字有錯漏,遂一字一字的校對,從而自悟內外武功,成為武學大高手。這次翻譯了易筋經,不知不覺中就入了門。

  就見黃裳搖頭晃腦道:「無論是易筋經還是神照經,講究的都是自然二字。不得刻意去求,所謂通身不必用力,就是這個道理。

  『易』者變化也,「筋」則是人身之經絡,

  所以,易筋經與九陰真經中的易筋鍛骨之術,某些地方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都是煉力鍊氣,運行筋脈之法也。

  目的在於讓筋弱者易之以強,筋弛者易之以和,筋縮者易之以長,筋靡者易之以壯。

  這易筋經的內功講究圜一身之脈絡,系五臟之精神,周而不散,行而不斷,氣自內生,血從外潤,內壯若成,是故身如寶山,不加外求。

  而內壯之基礎,源自本身氣血。

  人體氣血之變,又與天地四時相通,

  是故身心放空,妙悟自然,順天應人,方合大道啊!」

  黃裳以廣博的學問推演武理,甚是輕鬆,如今又以道門之法而解佛門,更是旁徵博引,舉一反三,如數家珍。

  將風逸聽的如痴如醉,從這之後,風逸除了每天修煉一遍神照經與神足經,就讓黃裳指點自己道學佛學,再也不去研究易筋經怎麼練,就是每天背誦經文,默寫經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