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窮凶極惡
游駒滿懷憤慨,語音鏗然,令人聞之動容。
風逸也知道這人原劇情中就因為與喬峰為敵,導致身死莊毀的結局。
站在喬峰角度,可以說他不識時務,不自量力。
但風逸擁有上帝視角,又與喬峰非親非故,不會被感情蒙蔽天靈,判斷事情自然理性。
喬峰背負惡名,雖然是冤枉的,旁人卻是不知。游氏雙雄面對這種武功高強、名震天下的禽獸,為了不讓他橫行無忌,挺身而出,以道義為己任,出錢出力,這種做法,可謂難能可貴。
畢竟游家兄弟本就有名頭,有財富,可謂功成名就。不像缺吃少穿的無名之輩,需要以江湖成名人物的鮮血,為自己以後的江湖之路增加籌碼。
再被喬峰奪取了兵刃,殺了群雄,說出那句「盾在人在,盾亡人亡。」自盡而死,更是將一個江湖武人的風骨,體現的淋漓盡致。讓喬峰都為之動容,生出後悔之意,將兵刃又放在了二人腳下。
故而風逸對這兄弟倆是有佩服之心的,所以被游駒小看叱罵,也不生氣,反而點了點頭,贊道:「游氏雙雄壯志慷慨,若非心儀二位之俠烈,風某這種無名之輩,為了混吃混喝,也就罷了。
可這麼多響噹噹的角色,又怎會來此共襄此舉呢?
所謂聚賢莊中聚賢才,相得益彰。大家說,我說得對是不對?」
江湖人都極為自負,聽了這番恭維之語,氣氛頓時緩和下來,當即哈哈笑道:「這話不錯!」
畢竟風逸這樣子,誰都看出來不是易與之輩,游駒這樣說他,他很有可能馬上翻臉。怎料他毫不動怒,這樣一來,倒是讓游駒不好意思,很是訕訕,向風逸抱拳賠禮。
游驥拱手說道:「我這兄弟性子太直,還請閣下見諒,尊駕想來一向沒在中原吧?」
風逸笑道:「風某一向在深山苦修,才出師門不久。所以有事不明,要請游兄請教。」
游驥道:「風兄弟龍鳳之姿,不明白的事,只怕在下也明白不了,不過只要是兄弟所知,無不盡言。」
風逸點點頭道:「那就多謝了。在下不明白的便是,這喬峰其人,我雖未見過,可其名頭,著實讓人如雷灌耳,可似這等殺父殺母殺恩師之事,禽獸尚且不為。
聽說丐幫汪幫主昔日設置難題,層層考驗喬峰,又得丐幫眾位英雄共推,才出任丐幫幫主。
在場人眾,與他有交情的不在少數,如今反差如此之大,難道只是汪幫主與丐幫眾位英雄眼瞎,選了這樣一個心似虎狼的畜生當幫主嗎?」說著,掃視一眼丐幫眾人。
眾人聽他言下大有為喬峰鳴不平之意,登時悚然。
丐幫眾人紛紛長身而起,拔刀亮劍,如臨大敵。「嗆啷」、「喀喇」之聲響成一片。
風逸冷笑道:「怎麼,惱羞成怒?
我師父與丐幫頗有交情,我也心敬他們為國御辱的貢獻,但你們要是仗著人多,要動武?我風逸雖是無名之輩,卻也不是好欺負的!」
眾人聽他這麼一說,竟是在說丐幫說理不勝,就要以多欺少,以武壓人了,各個面色漲紅。
丐幫四大長老之一的吳長風,是有名的火爆脾氣,聽了這話,又氣又急,說道:「本幫怎麼跟你動武了?可你若是不將這話說個明白,可莫怪吳某得罪了。」
風逸淡然道:「貴幫若無此心,那是最好不過了。大家說道理便說道理,動起武來,傷了和氣是一方面,壞人豈不是偷著樂了,大夥說是不是?」
薛神醫心思縝密,立即感到此中大有文章,當即在旁排解道:「眾位且莫動怒,這天氣有些燥,大家肝火都旺了些。」
群雄紛紛道:「是,是啊。」
喬峰馬上要來,大敵當前,怎能鬥毆?
只見風逸端起一壺酒,斟了一杯,杯酒下肚,說道:「諸位,我雖然初出茅廬,也喜歡品評江湖是非。可我師父卻告訴我,行走江湖,有些事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這樣才能活得久長一些。
而且他還說這世上要打倒一個壞人,最妙的不過揭發他的罪行,但要打倒一個好人,最妙不過編造他的罪行,將之大大抹黑。
什麼禽獸豬狗不為之事,都給他按在身上,這被冤枉之人絕不認罪,可大家十九不信,還當他是強詞奪理,這麼一來,必要動手。
嘿嘿,只要一動手,手上沾了血,這罪名無法洗脫,也就只好一條道走到黑了!
那麼對他冤枉之事,也就不重要了!」
「阿彌陀佛!」人叢中響起一聲佛號,語音蒼老嘶啞:「閣下所言太奇,敢問尊師是哪一位?」
眾人循聲看去,就見是少林寺龍樹院首座玄寂大師。
爭辯說理,乃是風逸所長,只是他現在江湖無名,有些話不方便說。
更準確的說是,說話既沒有力度,自然也就沒有可信度。
人窮莫開口的道理,任何時候都適用。
比如風逸若是要為喬峰平反,說他沒殺人,是馬夫人與徐沖霄、白世鏡、全冠清有染云云,旁人非但不會信,反而會被人當成居心叵測,侮辱丐幫、少林云云,群起而攻。
因為「喬峰」殺人,是少林寺僧眾親眼看到的,伱說他沒殺,豈不是說少林寺冤枉人,事關名譽,誰能與他甘休?
喬峰反覆解釋,都沒用。他也不會例外!
風逸自知這一點!
可他一者藝高膽壯,無所顧忌,二者這些話如鯁在喉,不吐不快,三者阿朱身上有份東西,他準備弄來。
這是提前謀劃之舉。
薛神醫也很是不解道:「風兄弟,聽你這意思,喬峰之所為,是少林寺故意污衊了?
你若不將個中緣由說出來,只怕大家都沒這好耐性。」
他這番話軟中帶硬,直言風逸若不說出,便是廳上諸人的公敵。
風逸神色不變,環顧四周,淡淡笑道:「我風逸無名小輩一個,這個中緣由,在下怎得知曉?
我只是欽服一些心懷正義,不計犧牲的英雄好漢,卻深惡一些居心叵測,搬弄是非的奸惡之人。
徐長老,你當日對揭穿喬峰身世如此不遺餘力,今日在場眾位英雄都是為了對付喬峰,他一旦到來,不知多少英雄好漢會有性命之虞。
可究竟為何而戰,為何而死,可不可以讓人得個清楚明白,不作一個糊塗鬼呢?」
此語一出,滿廳譁然,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丐幫諸長老跟隨喬峰日久,知他行事素來有勇有謀,倘若當真單槍匹馬闖到聚賢莊來,那就奇怪之至了。
徐長老見風逸直盯著自己,那雙目光仿佛能看透他的心,幾欲透不過氣來,強作鎮靜道:「你讓老夫說什麼?
喬峰以前的為人我是佩服的,可他是契丹人,喬三槐夫婦將他養大,少林玄苦大師授他武功,十年寒暑不斷,喬峰為了意圖掩蓋契丹人的身份,卻將之殺害。
如此喪心病狂,倒行逆施,根本就是條見人就咬,不識善惡的豺狼禽獸。
我等不過是為了維護武林正道,倘若不敵,戰死在他手裡也就是了,這有什麼不清楚的?」
風逸目注徐長老:「真是如此簡單嗎?那麼大傢伙是因為他是契丹人而殺他,還是因為他的罪名而殺他呢?」
丐幫長老徐沖霄在丐幫中輩份極高,今年已八十七歲,前任汪幫主都尊他一聲師叔,丐幫之中沒一個不是他的後輩。
就是他邀請沖霄洞譚公譚婆,山東「鐵面判官」單正等人前往杏子林,證實三十年前帶頭大哥在雁門關伏擊契丹武士之舉。
徐沖霄怫然不悅道:「這有什麼不一樣嗎?」
「自然不一樣!」風逸笑道:「你要說契丹人與我大宋為敵,時常劫掠邊境,殘殺百姓,喬峰縱無惡跡,只消是契丹人身份,同樣會成為武林公敵,天下群雄起而攻之,也是想當然的事,風某對此,也是深以為然。
畢竟契丹人殺漢人,手段毒辣,都不分男女老幼,我漢人如此對待契丹人,這沒什麼說的。
但要說因為他的暴行,所以人人得而誅之,那就得落個清楚明白不可!」
徐沖霄冷笑道:「閣下好像吃定我等冤枉喬峰了。」
風逸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目光又向馬夫人那裡瞥了一瞥,輕笑道:「我不禁想到一句名言,有幾個人撞我屁股,就得有多少人替我擦屁股,真是可笑!」
眾人心頭不知怎的,俱都一震,面面相覷,俱感茫然。眼望風逸,卻見他冷笑不止,似是鄙夷不屑之至。
這番話卻讓徐長老、白長老、全冠清等人均是一凜。三人心下均知,他們不都是因為享受過馬夫人的身子,這才陷害喬峰的嗎?三人此刻已經心生殺機!
風逸臉上殊無表情,目光一直盯著幾人反應,見他們面露奇光,心知自己敲山震虎之法已經收效,下一步就是打出自己名聲立威,再交易。
只聽鮑千靈道:「喬峰過去的為人,我一向是十分佩服的。
聽趙老三說他是契丹夷種,我還力斥其非,和趙老三為此吵得面紅耳赤,差些兒動手打上一架。唉,夷狄之人,果然與禽獸無異。」
風逸笑道:「聽起來像是有些道理,可喬峰威震天下多年,今日明知聚賢莊群雄匯集,仍舊趕來赴約。
要以一己之力獨抗天下英雄,無論結果如何,此人如此膽色,已足可稱得上是豪傑中的豪傑。
而以風某觀之,無論大夥能不能殺了他,也會有多人必死,最終也是兩敗俱傷。
一個人能將武功練的這麼高,在場不乏武林高手,見多識廣,古往今來,可有禽獸之性之人,取得如此成就?
若是有,天下人豈不是被他給殺完了,又豈能有我們這些人存世?
所以風某今日就是想讓大家有點判斷力,不要有無謂的犧牲,二則也好一睹此人風采。」
其時中土漢人對契丹切齒痛恨,視作毒蛇猛獸一般,眾人聽了這話,不由一呆。
人人均知喬峰藝業驚人,這幾年在武林中的聲望如日中天,可古往今來的武學高手無論為善為惡,絕對沒有能夠殺師殺父母的禽獸。首先內功那一道心魔關他就過不去。
人叢中忽然有人細聲細氣地說道:「很好,很好,喬峰派了這麼厲害的傢伙前來臥底,待會定有一場好戲瞧了。」
霎時間數百雙眼睛齊注視在風逸臉上,有的現出疑惑不解之色,有的則是憤怒、冷嘲,數百人手按在刀劍柄上,登時廳上充滿了火藥味,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快刀祁六冷冷道:「閣下盛讚那萬人切齒的惡魔來,這倒是前所未聞之奇。你難不成是要為虎作倀,助紂為虐,如此,怎叫人信服?」
風逸笑道:「誰告訴你,我要讓誰信服來著,能舒服就不錯了。」
「舒服?」眾人皆是一愣。
風逸道:「請問,活著舒服,還是死了舒服?」
祁六道:「那還用說,當然是活著舒服。」
風逸冷笑道:「那麼喬峰一來,大伙兒命都保不住,舒不舒服?」
眾人聽了哈哈大笑,笑聲中不無嘲諷之意。他們都知道喬峰便有三頭六臂,群豪圍攻,也終究寡不敵眾,風逸就是貪生怕死。
風逸聽他們嘲笑自己,神色不變,端起一杯酒慢慢啜飲。
眾人見他垂下的衣袖筆直如刃,顯然內心毫無波動,可見其定力之強。
眾人不禁暗暗詫異,心下均想這聲名不顯,牌子不亮的年輕人真是位身負絕學的高手了。
風逸待他們笑罷,冷冷道:「笑什麼?你們覺得能夠殺的了喬峰了?」
「無恥!」徐沖霄面色一沉,厲聲道:「難道喬峰武功高,就要坐視他恣意妄為?」
「說得好!」風逸笑道:「那麼待會喬峰來了,我等就拭目以待,看徐長老一展雄風,將之拿下!」
徐沖霄一愣,竟不知如何回答,饒是他武功了得,這拿下喬峰的海口也不敢亂夸。
沉吟之際,就見風逸冷笑道:「我明白了,原來徐長老的能耐只有一樣,那就是當個縮頭烏龜了。
好了,估計喬峰來了,也會看在故舊之情上,放你一馬的,你怕什麼?
死的那些人,也就是丐幫以外,誠心出力的英雄好漢嘍,真是可悲可嘆可憐哪!」
此話出口,群雄均想起喬峰昔日的仁義,流露出疑惑神情。
這時忽聽一人高聲叫道:「我猜想這是喬峰的陰謀,他故意放出風聲,他好能來個金蟬脫殼之計。」
這人是湘東的向望海,人稱「向八爺」。家財豪富,武功了得,也非奸險之輩。
吳長老伸手重重在桌上一拍,罵道:「脫你媽的臭殼!喬峰是何等人物,他說過了的話,哪有不作數的!」
向望海給他罵得滿臉通紅,怒道:「你要為喬峰出頭,是不是?向某第一個就不服氣,來來來,咱們較量較量。」
吳長老聽到喬峰殺父母、殺師父、大鬧少林寺種種訊息,心下鬱悶之極,剛才風逸雖然無禮,卻對喬峰很是讚賞,滿肚子怨氣怒火沒的發作,正不知向誰發作才好,這向望海不知趣地來向他挑戰,真是求之不得。
他身形一晃,縱入大廳前的庭院,大聲道:「喬峰是契丹狗種,還是堂堂漢人,此時還未分明。倘若他真是契丹胡虜,我吳某第一個跟他拚了。要殺喬峰,數到第一千個,也輪不到你向望海這臭王八蛋。
你是什麼東西,在這裡囉里囉唆,脫你奶奶的金蟬臭殼!滾過來,老子來教訓教訓你。」
向望海臉色早已鐵青,刷的一聲,從刀鞘中拔出單刀,一看到刀鋒,登時想起「喬峰拜上」那張字條來,不禁一怔。
游驥勸道:「兩位都是游某的貴客,衝著游某面子,不可失了和氣。」
徐長老也道:「吳兄弟,行事不可莽撞,須得顧全本幫的名聲。」
人叢中忽然有人細聲細氣地說道:「丐幫出了喬峰這樣一位人物,名聲果然好得很啊,真要好好顧全一下才是啊!」
這人便是先前曾出言譏刺風逸的,只是他擠在人叢之中,說得一兩句話便即住口,誰也不知到底是誰。
而且他剛才說風逸的話,眾人也有同感,簡直就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群雄也就沒去理會,這時卻又譏諷丐幫。
丐幫群豪一聽,紛紛怒喝:「是誰在說話?」
「有種的站出來,躲在人堆里做矮子,是什麼好漢了?」
「是哪個混帳王八蛋?」
丐幫雖是江湖上第一大幫,但幫中群豪都是化子,終究不是什麼講究禮儀的上流人物,有的吆喝呼叫,有的更連人家祖宗十八代也罵到了。
忽見風逸振衣起身,站起身來朝一個方向走去。
他身材高大,腿長步闊,雖是宛若平常的朝前行去,一種悍態席捲而至,令人不由生出避讓其鋒芒的感覺,人叢當即分開。
風逸走到一個青衣漢子面前停住了腳步,淡淡道:「這麼喜歡挑撥,繼續啊!」
群雄都不認得這人是誰。
譚公忽然叫道:「啊,他是追魂杖譚青。是了,他是『惡貫滿盈』的弟子。」
丐幫群豪聽得他是「四大惡人」之首「惡貫滿盈」的弟子,更加怒不可遏,齊聲喝罵,心中卻也均慄慄危懼。
原來那日西夏赫連鐵樹將軍,以及一品堂眾高手中了自己「悲穌清風」之毒,盡為丐幫所擒。不久「惡貫滿盈」段延慶趕到,丐幫群豪無一是他敵手。
段延慶以奇臭解藥解除一品堂眾高手所中毒質,群起反戈而擊,丐幫反而吃了大虧。
群丐對段延慶又惱且懼,均覺丐幫中既沒了喬峰,此後再遇上這「天下第一大惡人」,終究仍難抗拒。
譚青被人認出身份,不由得一驚,就見風逸目光,正利箭般直視著他,到了此時,他也豁出去了,挺起胸膛,道:「不錯!這一切都是老子做的,你想怎麼樣?」
風逸望著他,一字一句地道:「你要付出代價!」
譚青一陣狂笑:「你才要付出代價!」說著從衣底拔出一柄短鐵杖,正要擊出。
風逸隨手一揮,就將他的追魂杖抓了過來,左手一把扣住譚青肩膀,冷笑道:「你的腹語術還行,你想怎麼死?」
風逸力貫五指,不啻寶刀利劍,而且隨手一招奪了譚青的兵刃。
譚青從未見過武功如此高強之人,又痛又嚇之下,渾身戰慄,驚恐萬狀,心喪如死,從他身上發出話聲道:「你說什麼,我不,不,不明白……」
風逸笑眯眯地道:「我會讓你明白的。」抬起扣住他肩膀的手,輕輕拍了拍對方臉蛋。
譚青就見風逸一雙銳目如閃電般仿佛直衝自己心窩,心子猛然一跳,渾身血液似在這一剎窒住,俱都沖涌而上……
譚青一驚之下張口欲呼,卻突覺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肚子一緊一縮,仿佛一束異氣驀然由此處炸入胸腹間,一大口血仿佛血箭一樣噴將出來,在地上滾來滾去,顯然痛楚難擋。
風逸卻逕自去到桌旁,撿了一隻沒人用的杯子,端起壺酒,斟了起來。
旁人見譚青突然兩眼大睜,口中噴血,軟倒在地,均倒吸了一口涼氣,大為駭然。
大廳上只有寥寥數人才知譚青說話口唇不動,乃是腹語之術,和上乘內功相結合,能迷得對方心神迷惘,失魂而死。
但若遇上了功力比他更深的對手,施術不靈,卻會反受其害。
但風逸剛才並未大聲說話,以音相破,是如何將他整治成了這樣?不明白,就仿佛是將對方給看成了這樣。
譚青也不明白,風逸如何能夠找到自己。他想不到,在神照功長久溫潤下,風逸的感知遠超常人。聽他剛才說話,風逸就是在試驗,自己能否找到人。
譚青更想不到,風逸這一眼,更包含了他武學中一個極大奧秘。
風逸兩年勤修苦練,可不只是在瀑布下練功,身體疲累了,歇息之時,他還在思索別的。
譬如將九陰真經中的移魂大法與神照經中救人的法門相結合,來一出不動手,只靠以精神之力,引動對方心跳,而殺人的法門。
但這也只是小有所得,他在深谷之中,也沒人驗證。這人正好是個靶子。
若非為了驗證武功,剛才譚青說話,風逸只需要掐住對方聲音,一聲斷喝,就能震死他了。
喬峰能做到的,他也能做到。
喬峰做不到的,他還能做到。這才是風逸敢在英雄大會上,隨意開口的底氣。
沒名氣,可有實力,就看用誰來立威揚名而已。
薛神醫看著譚青,怒道:「你是『惡貫滿盈』的弟子?我這英雄之宴,請的是天下英雄好漢,你這種無恥敗類,如何也混將進來?」
忽聽得遠處高牆上有人說道:「什麼英雄之宴,我瞧是狗熊之會!」
一條人影從高牆上飄然而落,他開言時相隔尚遠,說到最後一個「會」字時,人隨聲到。
來人身形奇高,行動卻是快極。不少人認得,此人是四大惡人中的「窮凶極惡」雲中鶴。
雲中鶴飄落庭中,身形微晃,已奔入大廳,抓起譚青,疾向薛神醫衝來。
廳上眾人都怕他傷害薛神醫,登時有七八人搶上相護。
哪知雲中鶴早已算定,使的是以進為退、聲東擊西之計,見眾人奔上,早已閃身後退,上了高牆。
這英雄會中好手著實不少,真實功夫勝得過雲中鶴的,就沒有七八十人,也有五六十人,可是給他占了先機,誰都猝不及防。
加之他輕功極高,一上了牆頭,那就再也追他不上。群雄中不少人探手入囊,要待掏摸暗器,但眼看均已不及。
風逸望著雲中鶴,杯酒下肚,從鼻孔里發出一陣冷笑,右臂猛地一抖,從譚青手裡奪來的追魂杖,帶著一股勁風,仿佛極雷閃電,奔向雲中鶴飛去。
雲中鶴聽的勁風,一聲大喝,右手掄鋼抓擋架,鐵杖重重地撞在鋼抓身上。
「鐺」的一聲巨響,雲中鶴仿佛觸電,只覺手臂好似千百根小針刺扎一般,半個身子頓時酥麻,雙頰赤紅如血,兵刃竟然脫手而飛,心下大駭,譚青也從他手中掉落。
就聽撲的一聲悶響,夾雜骨骼碎裂之聲,追魂杖毫不停留直插進雲中鶴的右胸。帶著他的身體飛了出去,將其釘在聚賢莊的牆壁上。
雲中鶴鮮血四溢,不住地慘叫。
譚青卻是背心朝天,再無聲息,顯然已經氣絕。
所有人都停住了手,大家被徹底驚呆了。
風逸有心立威,否則說話力度不夠,雲中鶴這種採花賊最合適不過。
他在瀑布下練功,這一杖甩出,力度經久不絕,別說鐵杖兀自嗡嗡輕顫,就連高牆都仿佛差點被風逸一杖擊塌。
霎時間,除了雲中鶴嘶聲號叫,一時竟鴉雀無聲。
饒是眾人知曉風逸武功必然不低,卻也沒想到如此之強,這可是大名鼎鼎的雲中鶴!
換言之,他們場上勝過雲中鶴的五六十人絕對沒有如此能耐。
風逸面無表情地道:「諸位,誰願意以這淫賊的腦袋,發一發利市,不需考慮風某的面子!」
群雄見雲中鶴傷重,誰也不想去難為他。
風逸冷笑道:「被這種採花為生的淫賊,罵我們是『狗熊之會』,大家還跟他講道義嗎?我尋思著喬峰怎麼也比他強的多吧?」
眾人又都將目光投向了薛神醫。
卻見薛神醫盯著風逸,神色十分茫然。
原來他醫道極精,武功卻算不得第一流。他於醫道一門,原有過人的天才,幾乎是不學而會。
他自幼好武,師父更是一位武學深湛的了不起人物,但在某一年上,薛神醫和七個師兄弟同時為師父開革出門。
他不肯另投明師,便別出心裁,以治病與人交換武功,東學一招,西學一式,武學之博,可說江湖上極為罕有。
但壞也就壞在這個「博」字上,這一博,貪多嚼不爛,就沒一門功夫是真正練到了家的。
他醫術如神之名既彰,所到之處,人人都敬他三分。他向人請教武功,旁人多半隨口恭維,討好於他,往往言過其實,誰也不跟他當真。他自不免沾沾自喜,總覺得天下武功,十之八九在我胸中矣。
此時見到風逸出手,簡直神乎其神,實是生平做夢也意想不到,不由得臉如死灰,一顆心怦怦亂跳,
但見風逸面色平靜,袖手而立,仿佛弄死雲中鶴,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風兄弟,師尊是哪位高人?」他繼玄寂之後,又向風逸詢問道。
「我師父姓金。」風逸突然目光一轉,淡淡笑道:「大戲的主角總算到了,聽的人煩!」
突然拂袖一揮,劈空掌擊出。
蓬的一聲,雲中鶴的慘叫聲戛然而止。
眾人當即明了,玄難、玄寂等高手凝神細聽,果有極其細微的車輪聲由遠至近而來,默默估算尚有半里路。
然而風逸卻於不動聲色中,早早察知形跡,這份內力更見高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