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剁指
嘩!
一碗涼水潑到臉上。
朦朧中睜眼,目暮首先看到的是身前站立的風間悟。
這是一處空曠的房間,沒有任何家具,在四個角落堆積有一些東西,但因為罩著黑色塑膠袋,模糊中看不清楚。
除此之外,牆壁與地板上還布滿綠色隔音棉。
這裡沒有窗戶,頭頂過於明亮的燈光晃出光暈。
雙手被固定在身後,目暮輕微掙扎,手腕處的皮膚傳來粗糙的觸感……是麻繩嗎?
手腕一條,腳腕一條,腿彎一條,身體與臂彎一條。
四條繩子將他固定的結結實實。
明白此時的處境,目暮停下無用功。
「過去多久了?」
他的聲音沙啞異常,因為許久未進水,嗓子現在乾的厲害。
風間悟低頭去看腕上的手錶:「現在是下午3:20,距離你昏迷大約有兩個小時左右。」
目暮絲毫沒有身為階下囚的自覺,直截了當問道:「屍體身上刻有confess的一系列案件,是你做的嗎?」
風間悟點頭,並不遮掩:「是我。那些是我對有罪之人做出的懲戒。」
目暮臉色難看。
復又想起現在的自己與他沒有區別,一聲斥責堵在喉嚨,又重新咽回肚子。
風間悟問:「你呢?叫什麼名字?又是什麼身份?」
他將手中的槍械上下拋飛:「教師?身上帶著這種危險東西,總不是伱的教具吧?」
「……我叫目暮十三,姑且……是個偵探。」
這些情報並沒有隱瞞必要,目暮也就如實回答。
風間悟卻聞言搖頭道:「偵探嗎?我在北海道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職業……不得不說,你業務水平比我想像中的偵探要差很多。」
「強行進門,拐彎抹角打聽我身份,見我喝水時喉嚨滾動卻滴水不進,還有最後那口唾沫,實在是刻意……生怕我不知道你對我有企圖。」
被貼臉嘲諷的目暮臉色一黑,但無言以對。
他當然知道自己行為很可疑,但自持有槍械,認為小心一點不會有問題……
最後這一切只能說……自取滅亡!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對於這一點風間悟有些好奇,這幾年來,對方是第一個摸到家裡的陌生人。
但目暮對這一問題卻選擇沉默以對。
雖然想法不同,但自己身陷囫圇的情況下,他還是願意幫助警方勘破A的身份。
藤齋警官知道自己昨晚行蹤,那自己失蹤後,他一定會派人搜尋。
而這時候,留在那間屋子牆壁上的血液就是最佳線索!
只要通過血液找到山崎鄰,從他口中得到消息,那相信以工藤老弟的智慧,一定也能找到A。
所以,他不能告訴風間,讓他有銷毀線索的機會。
見他不答,風間悟也不強求。
他走到房間左前方的角落,掀起塑膠袋……下面是一個厚實的木製箱子。
就是很常見的合蓋式箱子,箱體與箱體之間用金屬薄片連接。
風間將它打開,翻找片刻後,竟拿出把銳利的剁骨刀!
刀身厚實,刀背寬闊,開刃角度非常大,揮動起來很有力量感。
整個刀具呈暗灰色,燈光打在上面反射出明亮的波紋。
目暮目光微凝,心中一緊但卻沒有任何恐懼。
早在他被迷暈前,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
在生命最後一刻,目暮不想顯得懦弱,他怒目圓睜,直勾勾地盯著風間的眼睛。
但風間沒有理會,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
他拿著刀,一步一步繞到目暮身後。
一股力道突然從側面襲來,目暮被捆綁難以用力,只能被迫側躺倒地。
而這個姿勢下,他的脖頸……完全裸露而出!
下一刻!
刀光閃過!
帶著風的呼嘯聲,一股劇痛猛地襲來!
目暮悶哼一聲,忍住沒有慘叫,但依舊臉色發白,豆大的汗滴一滴滴滾落。
該死!
他砍得不是脖子,是手指!!
就在剛才一瞬間,他感覺到自己右手的小指被剁飛出去,還連帶著無名指的一片血肉!
難道他在殺人前喜歡先折磨一頓嗎?!
目暮咬著牙,準備忍受第二刀。
但這時,背後的風間淡漠道:「通過強迫進入他人家門,外加在他人家裡隨地吐痰……看在你是為了調查我而不是本性的份上,我剁掉你一根小指,以此抵消罪責。」
聽到這話,目暮本就被疼痛刺激的大腦完全宕機。
但風間已經又從角落裡拿出包止血藥,將目暮的傷口包紮好。
看著目暮不明所以的目光,他不想多做解釋,轉身離開:「我會去查清你的資料,如果你是個好人,而且沒被我查到其他惡行的話,我就放你走。」
「……等……等等!」
目暮難以置信,他下意識問的:「放我走?你說要放我走?!我可知道你真實身份啊!!」
「無所謂。」
風間悟依舊淡漠,對目暮說的話完全不放在心上。
他拉開房間門,身影逐漸消失在翻轉的棕紅色木門外,聲音也被徹底隔絕。
##
冰雪咖啡廳對面。
那棟積滿灰塵的房子裡。
在兩個不速之客相繼離開後,它的原主人終於蒞臨。
水電早已停掉,窗簾也是閉合,所以房間內昏暗無比,只能看到家具模糊的影子。
蘇北洵靜靜站在牆壁前。
牆壁上暗紅血液已是半凝固的膠狀,哪怕滿是塵灰血腥味也極為明顯。
他按著耳麥,聽著風間那邊的動靜,面無表情的輕嘖一聲。
他聽到了那一聲剁骨的碎響。
但對此毫不意外。
風間悟是一個很奇怪的人,他有一套屬於自己的評判觀念。
如果他發現一個人做過壞事,他就會對這個人進行全方位的調查。
他會將對方做的好事壞事以及其他人對他的評價寫在一張紙上,通讀過後,憑自己的第一印象將人分為好與壞兩種。
這種判斷很主觀,沒有任何量化的標準,全憑感覺,甚至連調查的充分與否也不確定,但風間就是這麼做的。
按他所說,「人難分好壞,不同的人有不同看法,與其這樣糾扯不清,不如一切由我決斷。」
這是一種非常自我的心態。
曾經有一次,風間目睹一個人隨地吐痰,被人舉報不得不面對罰款時,對舉報人破口大罵的行為,在心裡認為他就是一個惡人。
哪怕後續調查中發現他做過不少好事,旁人對他的評價也是「雖然邋遢,但慷慨大方,願意幫助別人」,但風間依舊沒有放下對他的殺心。
直到後面調查出他每年都會向孤兒院捐贈不少錢財,風間才勉強將他定為好人……但哪怕這樣,風間還是砍掉他一隻手。
沒錯,哪怕是好人,也要為曾經做的壞事付出代價。
這就是風間最極端的地方,他對善惡有一種失衡的看待角度。在他看來,哪怕你每天都會救人性命,但任何一件小壞事都要一一清算。
——這就是蘇北洵失手的地方。他想要的是一個能引起他人認同的正義使者,但最終培養出了以自我為中心的極端殺人犯。
還有一點也讓蘇北洵非常無語,風間懲戒完他自認為的好人後,哪怕對方看到他的真面目,也會直接放人離開。
這些年之所以沒有暴露,除了因為他獲取消息的途徑只有信箱這一種,而且信封中提到的大多是惡人外,還離不開蘇北洵頻繁地在暗中幫他擦屁股。
——這也是蘇北洵放棄風間的一個重要原因。
而對於壞人,風間則會根據他壞事做的多少,來決定他死亡時的痛苦程度。
(日本對公共秩序非常嚴格,亂扔垃圾都是違法的。所以不會出現滿大街都需要懲戒的情況。)
無奈地嘆口氣。
蘇北洵拿出濕巾將牆壁與地板上的血液擦拭乾淨,又找出廁所清潔劑,將這些地方潑灑沖洗一遍。
把所有痕跡消除完畢,蘇北洵找出把椅子,用手隨便一抹,就坐上去發起呆來。
目暮現在雖然有所改變,但毋庸置疑,他依舊算得上好人,而且過去也沒有什麼劣跡。
那麼,風間釋放他基本是板上釘釘。
可是,如果風間就因為這種事被抓走,那民治中學的舞台劇怎麼看都有一種虎頭蛇尾的潦草感覺。
蘇北洵咬著嘴內側的軟肉,他不想接受這麼爛的結局。
風間的身份現在不能暴露,至少在石川上二審判下來之前不能。
目暮現在被囚禁在風間家中,暫時不需要擔心——因為他是東京人士,收集情報很麻煩,風間悟想要判別他的好壞,還需要很多時間。
所以現在,他只需要打發走會因目暮失蹤而來調查的警方。
思索片刻,蘇北洵撥打一個電話。
很久很久的忙音後……
一個壓低的聲音小聲道:「餵?」
蘇北洵臉上露出笑容,他以不容拒絕的語氣道:「朝倉嵩明嗎?我需要你幫我個忙。」
這是昨天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