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30年前的風暴

  第199章 30年前的風暴

  悶熱的正午,濕鹹的海風。

  低緯的烈日炙烤碼頭上的木頭,將皮膚曬得隱隱抽痛。

  這顯然不是個工作的好時候,但某些人沒有選擇。

  約翰史密斯,布里克瑟姆鎮上的警署長,說起來也算高官,但在這警力稀缺的地方離特權階級還遠的很。

  此時。

  他帶著兩個下屬圍在港口,穿著白色襯衫,外套綠色編織馬甲,蹲下身查看一艘單發動機的小型漁船。

  「真可怕,我們港口是多了個劍魚群嗎?」約翰摸著漁船底部的裂紋,手掌虛握,裝作有劍的模樣來回比劃。

  「頭兒,這笑話可不好笑。」左手邊的喬治戴維斯皺起眉,「什麼劍魚能穿透鑲嵌兩塊鐵板的船底?」

  他看起來就是一個非常刻板的人,頭髮整齊的向後梳,褲腳與袖口一絲不苟,很符合外人對英國人一切的刻板印象。

  「那可說不定。我記得在英國倫敦博物館,還保存有一塊被劍魚刺穿的,50厘米厚的船底吧。」落在最後的亨利布朗遜聳聳肩,「這玩意兒能重100千克,游起來可不得了!」

  喬治想了想,點頭,「你是對的。」

  「好了,夥計們!」約翰打斷他們,撐著膝蓋起身,「這是一件令人惋惜的意外。不過我想,上帝會指引威廉先生的。」

  他抬頭看一眼碩大的太陽,抓抓被汗水浸濕的頭髮,「至於現在,有誰想和我喝一杯冰鎮啤酒嗎?」

  「你請客嗎,頭兒?」亨利用手掌在臉頰旁扇風,擠眉弄眼,「我可是知道一家非常棒的酒吧,就在巴斯修道院旁邊。我敢向你保證,它除了貴一點外沒有任何缺點!」

  他是三人里最胖的,蹲下身時白花花的肉會從襯衫扣子裡擠出來,僅僅這一會兒就熱得受不了。

  約翰裝模作樣地思考一會,然後一巴掌拍在亨利屁股上,「好吧,看在《PLAYBOY》的份上。」

  「Cheers!」亨利歡呼。

  喬治有些不滿,挽起手腕看一眼時間,「頭!我們從警署出來連兩個小時都不到,只是看了一眼漁船,怎麼能這麼草率地結案?」

  「嘿!冷靜點夥計。」約翰拍拍他的肩,指了指船底的裂紋。

  「船失事的地方離岸有兩海里的距離,不是意外,難道有誰潛水那麼遠就為了弄沉條船?而且,這種貫穿痕跡可不像人類的工具能辦到的。」

  「可是……」喬治語塞,「還有其他可能也不一定吧?」

  「那你就自己去查吧,如果你實在不滿意的話。」約翰嘆口氣,推開他,和亨利勾肩搭背的離開,「雖然結果沒差就是了。」

  喬治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遠去,轉身,與他們分道揚鑣。

  ……

  布里克瑟姆鎮的公立診所,穿著病服的伊恩倚靠在床上。

  太刺眼的光束穿過玻璃,床頭的花瓣蔫著垂下腦袋。男孩用手背遮下陽光,下床將窗簾拉上一半。

  叩叩~

  房門被敲響。

  從港口離開的喬治推門進來。

  「打擾了,伊恩瓊斯先生。」他走進來將門重新掩好,「能耽誤您點時間嗎?關於昨天的意外,我有些事情需要詢問。」

  「啊,當然。」伊恩有些驚訝,又或者是害怕,他點頭,忙說:「您請問。」

  喬治也不客氣,過高的溫度已經讓這位警官的襯衫被汗液浸濕,他拉過病床對面的椅子坐下。

  嚴肅問:「那麼,伊恩……在船沉沒之前,你有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不對勁?」

  「是啊。」喬治藍色的眼睛深邃些許,像是漸變的海面。他抿抿嘴,有些緊張,「你有沒有聽到奇怪的聲音?像是鯨魚,或者獅子那樣?威武又狹長?」

  「……不,並沒有。」

  「那影子呢?你有看到什麼影子嗎?」

  「也沒有。」

  伊恩搖頭,想想後再次確認,「我很確定,我沒有發現您說的那些……不過,也有可能是我當時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漁網上,沒有太在意周圍。」

  「……這樣嗎。」喬治前傾的身體靠回椅背。

  他沉默一會兒,又問:「瓊斯先生,伱還記得船沉沒總共用了多長時間嗎?」

  「大概……三分鐘?」伊恩遲疑,「我也不太清楚。」

  「三分鐘。」喬治小聲重複。他回想自己在港口時看到的狹長裂口,預估片刻,認為是正常的沉沒速度。

  嘆口氣,他不再抱任何希望地問出最後一個問題:「船上配備有救生衣吧?為什麼沒有裝備?」

  「……因為船上的救生衣只有一個。」伊恩低下頭。

  他似乎仍留有陰影,睜大眼睛,顯得惶恐不安,「大叔說自己水性很好,並不需要……可他在落水的時候被側翻的船砸到腳腕,所以才……」

  「我知道了。」喬治點頭,打斷他繼續回憶。

  他從椅子上起身,微微鞠躬,認真說,「不打擾了。還請好好休息,祝您早日康復。」

  「……謝謝。」

  喬治拉開門。

  可下一秒就與外面的另一波人撞在一起。

  幾個二三十歲的年輕人穿著正服,拿著攝像機站在走廊上,舉著手正要敲門。

  ——是《布里克瑟姆新聞報》的人。

  喬治掃了一眼他們的工作牌。

  布里克瑟姆是德文郡的一個小鎮,人口不多,雖然憑藉旅遊業與漁業收入不菲,但卻少有新鮮事。

  上一次出現的命案距離現在是七年前,然後是13年前,再然後是30年前……更早的就因為時間原因記不清楚了。

  當地的新聞報想抓這個熱點並不意外。

  喬治擋住門框,高聲說,「嘿,先生們!我知道你們想幹什麼!把別人的傷口翻來覆去詢問,來滿足自己,或者那些無聊群眾看熱鬧的心情。」

  他的眼中滿是厭惡,強硬的把門拉上,「但這個孩子現在需要休息,如果你們想知道什麼,來問我就好。」

  ……

  等喬治打發走那些煩人的記者後,已經是下午三點。

  他疲憊地開車回到警署。

  那是一個很氣派房子,三層高,棕紅色的木質瓷磚將它打扮的非常顯眼。

  喬治踩著木質樓梯來到二樓,回到自己的辦公桌,開始埋頭寫這場意外的結案報告。

  是的,喬治現在也覺得這是場意外了。剩下的,就是將報告發給大地方的警署,讓他們派人來核查海洋里的生物。

  ——畢竟小地方裝備不夠,可沒辦法做這種工作。

  吱呀~

  門外的木製地板被人踩響,一個人推門進來。

  「嘿!要來一口嗎?」

  渾身帶著酒氣的約翰走過來,將一瓶生啤放在喬治面前的桌上,一屁股癱坐回椅子。

  「亨利那個混蛋,推薦的什麼破地方,一瓶生啤竟然敢賣我四英鎊!我真想把他們老闆抓起來!」

  他拍動桌子,碎碎念抱怨——要知道即便在倫敦這樣的大城市,一瓶生啤的價格也不會超過兩英鎊。

  可末了,約翰又小聲嘟囔,「不過……那些陪酒的女孩們真的太棒了,比我初戀好看多了!」

  他說著賊笑兩聲,也不管有沒有回應伸頭去看喬治的報告,挑起眉角。

  「你看吧,我就說是浪費時間。年輕人就是較真,有那功夫還不如跟我們去酒吧艷遇呢。」

  喬治嘆口氣,「頭兒,我已經35歲了。」

  「35很老嗎?」約翰翻個白眼,「我過50歲生日的時候,許的願就是能變成40歲的年輕人。」

  他哼哼著將桌上的生啤重新拿起來,打開後給自己倒了一杯。

  喬治寫完最後一行報告,才抬起頭,「亨利呢?」

  「還在酒吧里和小妞騷聊呢。」約翰打個酒嗝,嫉妒的咬牙,「23歲的混蛋小子在這方面就是占便宜。」

  見喬治將報告放到一邊,約翰一把攬住他的肩膀,「好了,不要讓亨利等久了!既然工作完成了,那就一起去喝一杯吧。」

  「不用了,我……」

  「嘿!聽著小子,如果不想在工作中被穿小鞋,那就不要拒絕領導的邀請!絕對不要!」

  約翰揮手打斷他,「我可是從監控看到你回來後特地趕來的。」

  「……好吧,我知道了。」喬治苦笑。

  ……

  下午四點,外出的漁船陸續返回,布里克瑟姆逐漸繁華起來。

  約翰推開實木大門,Oasis樂隊的《Dig out Your Soul》在耳廓里瘋狂跳動。

  這是08年發布,並在今年獲得NME最佳專輯提名獎的作品,在酒吧的受眾很不錯。

  「怎麼樣?很棒吧?!」約翰湊到喬治耳邊大聲吼。

  絢麗的燈光旋轉著照耀每一個地方。

  喬治慫聳肩,「還可以。」

  他輕車熟路的來到吧檯,「來瓶威士忌,謝謝。」

  喬治並非沒有來過酒吧,之前的拒絕只是因為這件案子牽扯到他的精力。

  「這裡!」坐在不遠處的亨利看到他們,揮手大吼。

  約翰從布料稀少的女郎中間擠過去,一巴掌打在亨利腦門上,端起他面前的酒仰頭飲盡。

  「就你一個人?那個長像酷似蘇珊·波伊爾的女孩呢?」

  「有個有錢人找她去跳舞了。」亨利聳肩,惆悵地吸吸自己肚子,憂鬱地看著舞池中央,「真是個讓人又愛又恨的女孩啊。」

  ……

  沉迷中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亨利早就扭著屁股衝進舞池裡。

  約翰將玻璃杯與喬治碰了一下,在嘈雜的音樂中隨口問,「你來布里克瑟姆也有十年了吧?」

  「九年又四個月。」

  「哦,該死的!記得可真清。」

  約翰大笑,「不要總那麼嚴肅,如果不能和下屬打成一片,等你接任警署長後他們不會給你認真辦事的。」

  喬治噗呲一聲,酒液打濕衣襟,被嗆得連連咳嗽,「你……你說什麼?接任警署長?我嗎?」

  「怎麼了?難道很不可思議?」

  約翰哼哼唧唧,指著自己稀薄的頭髮,「我今年都57歲了,離退休只差三年……可不想像那個130歲的老傢伙一樣在位置上等死。」

  「您說什麼?」

  最後一句太低了,喬治沒有聽清。

  「不,沒什麼。」約翰搖頭。

  他晃著手中的杯子,透明的冰球在裡面輕輕轉動,「咱們警署人又不多,升個職不用像大城市那樣彎彎繞繞。」

  「可是,頭兒,我並不是布里克瑟姆鎮的本地人。」

  「將近十年了,說不是本地人誰信吶?」約翰不以為意。

  「反正除你之外,警署里其他人都是像我一樣的薪水小偷。真要把位置給他們,我僅剩的良心也做不出這種事。」

  他嘆口氣,又向舞池那邊努努嘴,「看看亨利那小子,相比於辦案,估計更想趕緊娶個媳婦兒……呵,他入職後,《PLAYBOY》我就再沒親自買過。」

  喬治沉默,將杯中的酒水一飲而盡。

  約翰醉醺醺地趴在櫃檯上,「唔,喬治,你沒什麼想對我說嗎?」

  他側歪著腦袋。

  「說什麼?」

  「什麼都可以。」約翰嘿嘿地笑,「就像俗套故事裡那樣,酒吧里喝醉的上司與下屬坦誠相待,交談著彼此不為人知的過往。」

  喬治難得翻個白眼,「頭兒,實話說,你單身到現在是不是性取向有問題?」

  「哈哈!是啊!我對年輕男人最沒有抵抗力了!」

  「這麼說,亨利很危險嘛。」

  兩人重新將酒水倒滿,笑笑,碰杯。

  酒液在光下蕩漾出溫潤的光澤。

  ##

  下午五點,醫院冷清下來。

  伊恩將手墊在腦袋下面,看著純白牆皮的天花板,突然笑了一聲,「真好玩,明明我重新結成了繭,思維卻能附著在其他人的身上。」

  他坐起身,看向窗簾下出現的身影,「這算什麼?奪舍嗎?」

  「只是一種鍊金術而已。」小孩子搖頭,「奧丁最擅長這一方面。我這只能算是皮毛,但也是費了好大勁才布置好的。」

  「奧丁嗎?」蘇北洵感興趣的重複這個聽了好幾次的名字,咧開嘴角,「真想見見看啊。」

  「會有機會的。」小孩仇恨地眯起眼睛。

  他頓了頓,繼續說,「好了,哥哥,在你吞噬完康斯坦丁的龍骨從繭里真正孕育出來之前,就好好的扮演伊恩的角色吧。」

  「伊恩啊……」蘇北洵從床上下來,站在廁所屋子裡的鏡子前。

  呈現在瞳孔里的是一個13歲左右的男孩面孔,亞麻色的頭髮,海藍色的眼睛,還有帶著零星黑斑的臉頰。

  「聽起來真不靠譜。」他活動著肩肘,適應這具陌生的身體,「體味【人之心】,竟然真的需要感悟人生……我還以為只是代指。」

  「這句箴言是當年君王與貴族們一同推演出來的,還沒有成功者,一切都在摸索之中。」

  小孩解釋,「要不然,君王們為什麼要捨棄龍軀,以人類的姿態行走在傳說與歷史裡呢?」

  他認真告誡,「經過卡塞爾這一戰,哥哥你的龍之心已經開始逐漸復甦了,現在最重要的,是將『以太』重新降下來。」

  「我知道了。」

  蘇北洵點點頭。

  他走到窗邊,眺望向遠方蔚藍的海洋,「那,就祝願我們的繭在孵化以前,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吧。」

  「放心吧,結繭的位置很隱蔽,茫茫大海不可能被輕易找到。」

  小孩聳聳肩,又有些可惜,「我們的尼伯龍根在格陵蘭,如果不是在八年前被卡塞爾學院知道,放在那裡才最保險。」

  ##

  傍晚七點。

  天空依舊是明亮的,只是黯淡的太陽與紅透的雲讓人多些遲暮的心情。

  約翰推開酒吧的門,心疼地將錢包放回去,罵罵咧咧地回頭看一眼舞池裡跳動正歡的亨利,「總有一天這肥鏢會被女人害死的!」

  喬治跟在後面。他臉色也被酒水熏紅,海風一吹,混沌的大腦短時間清醒。

  「要去海邊走走嗎?」喬治提議。

  約翰揉揉發痛的太陽穴,沒有拒絕。

  ……

  一路上很熱鬧。

  不知名的鳥亂叫著從頭頂飛過,波濤聲傳入耳朵。

  暗藍色的天際線將海岸吞沒,灰白的沙鋪成另一片海,聳立在岸邊的石壁被風打磨得非常光滑。

  喬治攥起一把沙,將裡面的石子剝離出來。或許是因為酒水的作用,他的眼神略微迷離。

  沉默片刻,他突然說。

  「……頭兒,雖然十年前我才來任職。但其實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就已經來過這裡了。」

  他甩動手臂,石子在海面上濺出波瀾,「嗯,大概在三歲吧。」

  「哦~三歲?」

  約翰一屁股坐在沙灘上,托起下巴,「我現在能記得最早的事,是在幼兒班和一個賊漂亮的小姑娘宣誓結婚,還從家裡偷來了老媽的結婚戒指。」

  他想起自己的荒唐事,拍腿大笑幾聲。看著眺望海面的喬治,又順手拍拍對方的小腿。

  「好了,喝過酒就不要多愁善感,要是你跳進去我會很頭疼的。」

  約翰說,「如果你真的想念童年時光,我可以批個假,讓你回去在媽媽的懷裡哭個夠?一個月行不行?」

  「謝謝你,頭兒。」

  喬治認真道謝,又輕輕搖頭,「但不用了,他們已經死了。」

  約翰的笑聲頓時僵住,「呃……死,死了?」

  這個渾不忌的老男人有些不自在,小聲咳嗽,「抱歉,我並不知道。」

  「沒關係,已經30年了。」

  喬治卻反而笑了。

  但他笑的很短,僅僅只有一瞬。看著海浪層層迭迭的沖洗沙灘,他的嘴角很快塌下來,又輕聲說:「不,準確的說,應該是29年。」

  「29年?」

  聽到這個敏感的節點,約翰皺起眉頭,「難道是那場大風暴?」

  「沒錯。」喬治點頭。

  塵封過往與回憶的碎片從話頭裡一點點露出,然後像沙子一樣鋪的遍地。

  「29年前,因為布里克瑟姆鎮想要將旅遊業進一步開放,政府派遣來一艘實地考察船,而我的父親就作為船長跟著一起。」

  喬治平靜的根本不像當事人,「結果可想而知,整條船的人一起埋葬在那場仿佛要將世界淹沒的風暴里。」

  「呃……節哀……」

  約翰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揉揉臉,「該死,這種事沒有酒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你再等一會兒,我回去酒吧拿瓶酒,很快回來!」

  約翰手一撐從地上站起身。

  「不用了,頭兒。」

  喬治聳聳肩,「都只是一些陳年舊事。要不是你今天一直給我強調年齡與時間,我早就把它爛在肚子裡了。」

  「真奇怪,在我印象里『刻板先生』不會騙人才對。」

  約翰老大哥似的拍拍他屁股,「如果你不在意的話,幹嘛非要來布里克瑟姆這個地方?你不是從倫敦的大學畢業的嗎?」

  「沒什麼不一樣。」

  喬治說,「我並不缺錢,與其在倫敦呼吸廢氣,還不如來這裡。至少環境很好不是嗎?」

  「好了好了,幹嘛非要逞強,這裡只有我們兩個臭男人。」

  約翰看了一眼手機時間。

  「現在是7:40……就當是酒吧談話的後續,你將你不為人知的過去對我一說,然後就老老實實回去睡覺。唔,睡夠八個小時哦,明天我允許你遲到。」

  喬治安靜許久。

  但或許是憋的太久。

  又或許是氛圍到達……

  他解開襯衫最上面的扣子,讓冷風吹過心臟。

  「好吧。」他說,「我來這裡確實另有目的,但並不是你想的觸景生情……」

  「已經過去29年了,我對他們沒什麼執念,養父母對我也很好……」

  「我來這個鎮子,只是想找到他們真正的死因,僅此而已。」

  約翰的手僵了一下,「真正的死因?難道不是因為風暴的意外嗎?」

  「或許吧。」喬治無法肯定。

  他看著落在沙灘上的白色飛鳥。

  「其實,就在風暴降臨之前,我一直在給我父親通話……很幸運,又或者很不幸,我聽到了整艘船沉沒的全過程。」

  他頓了一下,像是在回憶電話那一面傳來的狂風暴雨。

  「那一年我六歲,很多細節我現在也分不清到底是事實,還是我過度的臆想。但有件事,我真真切切的將它記到現在。」

  「……我聽到了一個聲音。」

  喬治深吸口氣,「一個很嘹亮,很雄偉的聲音。像是獅子,又像是鯨……我沒辦法具體描述。」

  「從18歲開始,我一直在世界各地的動物園與海洋館尋找,所有假期我全都用來旅行,但至今也一無所獲。」

  他的視線一直盯著逐漸黑下去的海面。

  「而且。」

  「我還聽見我父親在電話里非常驚慌的喊:【哦!上帝!那是什麼?海面下有東西!好大!】」

  「隨後,就是東西出海的水流聲,還有船板開裂,在漩渦中下沉時我父親的驚喊聲。」

  喬治聲音很輕,但一字一句,甚至連當時的語氣還能模仿。

  「已經29年了,我連他的樣貌都已經忘記,但唯獨這件事,我記得清清楚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