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醫院裡的坦白

  第115章 醫院裡的坦白

  短短一天時間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鈴木史郎被綁,江守哲之助中槍身亡,江守一則在回家途中也被狙擊……

  那些想博人眼球的媒體就像過年一樣,簡直快要樂瘋了!每一個想要出人頭地的記者都不會放過這種事情!

  不過,江守一則是幸運的。

  他及時躲在江守家的醫院裡面,多少還能落個清淨。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能在朦朧的夜色里美美睡上一覺。

  恰恰相反!

  聽完江守家的保安匯報的情況,他就再也睡不著了。

  被警察誤殺的老爺子,被不知名人士爆頭的蘇北洵,還有他在側門哪裡遇到的警察……

  亂七八糟的猜想在腦子裡攪成一團,如同沸騰的油水一樣噼啪作響。

  更別說還有可以預料的,江守財團資產縮水股票下跌的未來。

  而且他肩膀處打的麻醉劑快要失效了,那火辣辣的痛感讓他臉色扭曲。

  江守一則當真是心煩意亂!

  他甚至想把床頭的水杯狠狠摔在地上!

  「真是糟糕的夜晚!」

  他看著窗口外昏沉的暮色大聲抱怨。

  可就在這時!

  咔嚓~一聲。

  病房的門突然開了!

  江守一則以為是來檢查他情況的醫生,完全沒有在意。

  直到許久後,一直沒有聽到其他動靜,他才忍不住扭頭看去。

  整個病房是昏暗的,只有大門頂代表房間號的那串數字散發著瑩瑩綠光。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雙手插兜站,也不進來,也不出去,就只是站在那裡,沉默地注視著他。

  江守一則的眉頭皺了一下:「有什麼事情嗎?」

  醫生沒有回答,只是往前走了幾步。

  江守一則有些發愣。

  借著適應黑暗的眼睛與窗外隱約的光亮,他能模糊看到對方的容貌。

  30來歲的男人,燙著微彎的捲髮,較挺的鼻樑,以及帶著濃密鬍鬚的下巴。

  這是一張很陌生的臉,江守一則從來也沒有見過。

  但……

  「……小洵?」他有些不確定地試探。

  沒有回話。

  一分鐘……

  兩分鐘……

  沉凝的氣氛像冰一樣,在安靜的房間裡不斷蔓延。

  江守一則略微有些不適應。

  就在他忍不住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面前的男人卻突然笑了。

  「你怎麼認出來的?」

  聲音清澈,完全是十幾歲孩子的語調。

  蘇北洵將臉上的面具扯下,露出江守一則熟悉的臉孔。

  「感覺吧。」

  江守一則看著他:「無論是表情,還是氣質,都感覺和你很像。」

  「……是麼。」

  聽到這回答,蘇北洵微微聳肩,不置可否。

  但這簡短的交談之後,兩人對視著,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以真實的面孔彼此相對,並不意味著會敞開真心。

  許久後……

  江守一則遲疑地問:「之前那個警察,也是你嗎……」

  但他問完後又立馬搖頭:「不!伱不用告訴我!」

  「為什麼不用?」

  蘇北洵拉來一個凳子,坐在他旁邊:「你害怕聯想到我殺了江守哲之助的事實嗎?」

  江守一則張了張嘴。

  蘇北洵說對了。

  有些事他不想知道得那麼清楚,得過且過的糊塗就可以避過很多不堪的事情。

  自己的兒子殺了自己的父親……

  江守一則不覺得自己堅強到可以輕易接受這種事情。

  他苦澀問:「為什麼?」

  是為什麼殺江守哲之助?

  還是為什麼要告訴他?

  蘇北洵只聽出了第一種。

  他不知道從哪裡拿出個蘋果,用刀子一點點削了起來。

  「為什麼啊……那就要從頭開始說起了。」

  鮮紅的蘋果皮一圈一圈垂掛下來。

  「其實在飛機上我沒有騙你,我最開始只想找一個財團內部的身份,無論在哪都可以,只是恰好,只有江守結弦符合條件。」

  蘇北洵手指不停轉動蘋果:「至於我的目的,一直是諾亞方舟那個人工智慧。」

  「它在當時屬於辛多拉公司,被用來輔助開發全息遊戲。遊戲展覽會在日本舉行,有資格體驗遊戲的人非富即貴,而我需要那個資格。」

  江守一則有些明悟:「原來如此……難怪被我父親懷疑後,你冒著暴露的風險也要通過威脅留下來。」

  蘇北洵點點頭:「是啊,都怪那些該死的公安,摸到我身世時竟然那麼恰好。」

  他將削好的蘋果切成兩半,其中一半遞給對方。

  江守一則伸手接過:「不過,你是怎麼讓親子鑑定顯示是叔侄關係的?是用真正的江守結弦的頭髮嗎?」

  「不,沒有那麼麻煩。」

  蘇北洵將果肉咬出個月牙形缺口:「只是花錢收買了江守財團旗下醫院所有相關的醫生罷了。」

  他說著難得露出一絲肉痛的表情:「真該死!花了我五億日元卻沒起到什麼作用,江守哲之助這老東西謹慎過頭了!」

  「五億?」

  江守一則忽視了那個不敬的稱呼,有些驚訝道:「僅僅只是為了親子鑑定?你竟然這麼有錢?!」

  「呵,你以為呢?」

  蘇北洵三兩口把蘋果吃完。

  他攤攤手:「難道在你心裡,我就是那些只指望繼承家產過活的落魄少爺?」

  江守一則忍不住笑了,他喜歡這種父子談話般的溫馨氛圍。

  但江守哲之助像根刺一樣一直扎在心中。

  他笑容暗淡些許,問道:「那你現在不要這個身份了嗎?」

  「啊,是啊。」

  蘇北洵將蘋果核拋擲半空,划過一條弧線後精準地落入垃圾桶:「諾亞方舟從辛多拉公司逃走了,遊戲發布會也取消了,這個身份對我已經用處不大。」

  他嘆口氣:「我原本沒打算拋棄這身份,再怎麼說也是花錢買的,而且多少帶些掩護作用。」

  「但誰知道,中間發生的事情讓這身份變得弊大於利。」

  蘇北洵自己也有些意想不到。

  他本來打算用江守結弦的身份在情報販子那裡增加權重,以此減少他們矇混自己的概率。

  而且江守財團主營銀行,以這個身份去找黑客也比較合理。

  但誰知道,他從宮本澤那裡知道了「梅蘭」的現實身份,握住了他的把柄。而且江守一則也願意在黑客方面幫助他。

  繼續保持江守結弦這搖搖欲墜的身份也就沒有任何必要。

  江守一則問道:「即便你不需要這個身份,又何必殺掉老頭子……是因為你在怨恨他嗎?」

  「不。」蘇北洵搖搖頭:「是因為他在怨恨我。」

  他彎著腰,將手放在膝蓋上,拉近與病床的距離。

  「江守財團怎麼說也是個中型財閥,而我又因為要競爭諾亞方舟急需勢力,理所當然會把主意打到它身上。」

  蘇北洵毫不掩飾自己的動機:「那天晚上你找到我,問我需要什麼幫助……雖然你的愧疚心很莫名其妙,卻讓我看到足以翹起江守財團的支點。」

  江守一則錯愕的指指自己:「你說……我嗎?」

  蘇北洵點點頭:「你會幫我,但江守哲之助不會,所以他必須死,為你騰出接手財團的位置。」

  江守一則愣住了,顯然有些回不過神來。

  比「自己兒子」殺了「自己父親」更讓他難以接受的,是「自己兒子」為了自己殺了「自己父親」。

  「那……那你就這樣告訴我,就不怕我不幫你嗎?」

  蘇北洵視線垂下,盯著自己握刀的手掌:「我原本……是不準備讓你知道的,可誰讓你救了我呢?」

  病房又安靜了。

  窗口的風吹動窗簾發出簌簌的摩擦聲。

  江守一則心情很複雜。

  與兒子關係緩和的欣喜,與面對老頭子殺人兇手的怨恨……

  這種交雜的情緒讓他根本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

  要幫他麼?在得知這一切之後。

  江守一則不知道。

  他現在只想把話題趕緊轉移到其他地方去:「被爆頭的那個你是怎麼回事?」

  蘇北洵說道:「為了轉入暗面找的替身而已。」

  他輕聲解釋:「我綁架鈴木史郎,故意讓江守晃將消息捅到警方那,把他們聚集到江守家。」

  「又利用一些獨特的手段,讓敵對我的勢力剛好在同一時刻趕到,並讓我的替身代替我,死在他們所有人面前。」

  江守一則卻質疑:「會有人相信嗎?」

  他想起安保說的白鳥警官準備對比屍體DNA的行為:「那個警察明顯不相信你這麼輕易就死了。」

  「無所謂。」

  蘇北洵不以為意,他詢問江守一則:「你認為對於國家而言,我個人重要嗎?」

  江守一則不理解。

  蘇北洵笑著道:「警方最重要的工作,是維持社會穩定。」

  「就像在北海道,他們明知道我與那些案件有關,可有誰高調的公開我的存在?」

  「毒殺案的兇手是石川上二,爆炸案與那些奇奇怪怪的兇殺案,則都被安在風間悟的腦袋上。」

  「明知道我沒有被捕,但為了平息動亂,他們還是將案件迅速了結……哪怕找我,也只會在暗地裡用比較小的力量。」

  蘇北洵停頓一下,又接著道:「還有公安,他們明知道我的想法,我的目的,可你有看見他們全力動用國家機關來尋找我嗎?」

  他搖搖手指:「不,他們不會。」

  「我在他們眼裡,只是一個喊著瘋言瘋語的殺人犯而已,甚至連恐怖分子也不一定算得上……在這樣一個現代社會裡,國家不會把個人的威脅放在眼中。」

  「所以,他們會找我,但不會下死力氣。」

  蘇北洵坐得有些難受,站起來走了幾步:「只要我死了,警方與公安有了結論,除了那些真正了解我的人外,還有誰會在我身上費工夫?」

  「哪怕白鳥警官對那替身進行DNA提取,以現在的技術,在結果出來之前,早就塵埃落定!」

  「當然……」

  「我那個敵對勢力相信的概率不大,但反正也要丟掉身份,試一下又不會怎樣。」

  蘇北洵舔舔嘴唇,他覺得有些口渴,也不講究,往熱水壺裡灌入自來水,等待它燒開。

  江守一則問道:「那你出現在這沒關係嗎?這樣,我不就知道你還活著了嗎?」

  「……是啊。」

  蘇北洵看著熱水器上紅色的指示燈發呆。

  他背對著江守一則所在的病床,第二次說出類似的話:「我本來……是不該來這兒的,誰讓你救了我呢……」

  病房第三次陷入沉默。

  不過也不該這麼說,熱氣從壺嘴狹小的通道里擠出,發出急促的嘟嘟聲。

  壺蓋也上下開合,啪啪作響。

  竟然還顯得有些熱鬧。

  月光從雲層中滲透出來,鋪蓋在單薄的影子上。

  蘇北洵輕聲說道:「在天亮之前,我會對你敞開心扉,就讓我們好好聊聊吧。」

  江守一則一愣,壓下心中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只是沖他笑道:「好」

  嗶——

  水開了。

  蘇北洵提起壺把,將江守一則放在床頭柜上的水杯注滿,然後將水壺放回原位。

  江守一則問出了他最想知道的事:「我想知道,你被扔在北海道是怎麼回事?」

  「蘇北薰厭倦了而已。」

  「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江守一則抿抿嘴,小心翼翼問:「那……你為了活下來吃了很多苦吧?」

  「也不算。」

  蘇北洵重新做回椅子:「從宏觀層面來看,我並不是世界最不幸福的那類人,比我糟糕悲慘的大有人在。」

  他猶豫一下,還是說道:「不過就我個人而已,在北海道的第一年,的確給我留下的印象最深。」

  江守一則眼神柔和了幾分:「……你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好問題!」

  蘇北洵打個響指,神神叨叨:「我只是在臨死之前,得到了命運的禮物。」

  「什……什麼意思?」

  蘇北洵看著他,嘴角勾起了一個奇怪的弧度:「江守先生,你相信輪迴嗎?」

  ???

  江守一則像是突然被從親子節目調到外星頻道一樣,整個人一頭霧水。

  他下意識想起了日本傳說里讓人世間遊蕩的靈魂歸到黃泉的伊邪那美。

  但仔細想想,他好像沒有引人轉世的職能。

  「你……信仰佛教?」江守一則認為只有這一個解釋。

  蘇北洵卻笑道:「或許你並不相信,但在五歲的時候,我突然就想起了前世的記憶。」

  江守一則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現在才真真切切開始考慮,自己的兒子就是瘋子的可能性。

  蘇北洵沒再解釋。

  他將白大褂挽起來,伸出手,放到江守一則的面前。

  然後猛的!

  在江守一則難以置信的目光中,那白淨的手掌上面突然多了一塊沉甸甸的金磚!

  「這……這……」

  江守一則嗓子發緊,眼珠甚至快要掉出來!

  他看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乾巴巴地道:「魔……魔術嗎……你在哪裡學的,很……很精彩啊……」

  如果說祝大家清明節快樂的話,是不是不太好啊……

  PS:大家放心,主角不會因為一次救命之恩就改變自己行事風格的……大家應該能猜到主角掏心掏肺後會發生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