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溜坡躥箭
雖然說是讓休息,但第二天早上,五人都起得很早。
趙永柯、梁康波和陳秀清三人,準備去查看昨天設下的那些誘捕紫貂、貉子、黃皮子等獵物的陷阱。
不得不說,在下陷阱這方面,梁康波有獨到的地方,除了那些帶來的獵具,他能就地取材,利用石板、木頭、藤條等一系列的東西就能設置很有效果的陷阱。
這些天下來,一群人都從他那裡學到不少設置陷阱的技巧。
這一點,不只是呂律,就連趙永柯都不得不佩服。
有些陷阱,堪稱奇思妙想。
問了才知道,梁康波平時在家沒事兒的時候,就喜歡搗鼓研究這些東西。
這也讓這些陷阱,總有些意外收穫。
這一趟出來,也是貢獻不小。
獵物得帶回來,獵具也得收回,還有那些梁康波隨手布置的陷阱也得給拆了,不然,野物中了陷阱沒人收取,那就是一種極大的浪費,還有,萬一有人經過,這些陷阱也是潛在的危險。
獐子本就是夜行性動物,更喜歡早晚和夜間活動,這個時候去布置捕獵網,明顯是不合適的。更適臨近傍晚的時候去設置,第二天早上去收網。
隨便弄了些早飯吃過,在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梁康波三人上山,呂律則和張韶峰兩人騎馬,前往桃山方向,找人問一下青楊溝的所在。
平頂山是小興安嶺的最高峰,周邊海拔千米以上的山峰也有不少。
站在山半腰,很容易就能辨別出遠處村落所在。
加之這是三處林場的交接,為方便伐木和林場管理,不少地方都通路。
認清方向後,兩人很快找到大路,騎著往桃山方向走。
在走了大半個小時後,兩人遠遠地聽到有伐木的油鋸聲音傳來,不時伴隨著「順山倒勒」這樣的提示聲音。
「咱們過去看看!」
距離想要去的屯子,還有不少距離,既然這附近有人伐木,呂律也就不想折騰:「咱們直接找人去問一下,興許就有人知道,可以少走些彎路。」
「也好!」張韶峰也表示認同。
見大都是些緩坡林子,兩人立刻一撇韁繩,循著油鋸聲和呼喊聲傳來的方向,直接鑽進了林子抄近路。
讓兩人沒想到的是,看著平緩的山林,鑽進去一段後才發現,裡邊地勢竟然變的陡峭起來。
呂律騎的大蔥是鄂倫春馬,非常擅長在雪地上行走。
但張韶峰騎的,就是平日裡用來耕地拉車的普通馬,地形稍微陡峭,行走就變得有些不適應了。
尤其是到了山坡上,發現伐木的就在對面的大陡坡上的半山腰,而想要過去,就得下了眼前的陡坡時,張韶峰就不得不跳下馬來牽著慢慢往下走。
呂律卻是毫無顧忌,騎著大蔥就往下走。
林間雪層挺厚,就見大蔥往下走了幾步,忽然後腳彎曲一屁股坐在雪地里,然後就這麼馱著呂律順著雪坡滑了下去。
關鍵是,往下滑的時候,還能用一雙前腿來改變方向,防止撞樹上,竟是沒用多長時間,就到了坡腳平緩的地方,然後又站了起來。
這一幕,算是把張韶峰給驚到了。
他萬萬沒想到,一匹馬還能有這樣在他看來相當奇葩的能力。
馬不是用四蹄行走、奔跑的嗎?
這咋還會滑雪了?
呂律在下邊等了四五分鐘,張韶峰才牽著馬呈之字形走到下邊,一到呂律旁邊,他就忍不住問:「一匹追風就讓我羨慕得不得了了,咋這大蔥,也這麼不凡,還能把雪滑得那麼溜!」
「這有啥好奇怪的,鄂倫春馬常年野外放養,最是適合嚴寒的山區,這種滑雪下坡的法子,不少鄂倫春馬都會!」呂律笑道:「它在山裡的本領多著呢。」
張韶峰羨慕地看著大蔥:「不行,我也得養上一匹,來年冬天好打獵啊!」
「鄂倫春馬在山裡確實有很多優點,也特別能忍飢耐渴,耐力也很好,狩獵一天,就即使啥都不喂,在樹上拴上一夜,第二天照常能狩獵。
這馬最適合冬季,趴雪吃草,吃雪解渴不在話下。在山裡邊放著,人不在旁邊,有野獸來了,它們也敢跟野獸搏鬥,保護自己,都不用怎麼擔心,確實適合入手一匹。若是想要,去找趙老爹,他會挑馬。
嗯,你順便約一下樑大哥,看他買不買。有了鄂倫春馬,咱們冬天打獵會更方便,別的不說,哪怕是帶上山的苞米黑豆啥的,都能少拿些,用起來也方便,省事兒。」
呂律給出建議。
張韶峰點點頭:「等晚上回去,我問問。」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朝對面上坡走,數分鐘後,看到七個趕著爬犁躥坡的爬犁伙子。
爬犁伙子,是木幫進林區弄大木頭,負責在冰天雪地里趕爬犁的人。
爬犁躥坡,則是指專門把在陡峭的採伐區把採伐下來的木材,用爬犁拖拽到山下平地或者緩坡地的活計。
或許有的人會說,從山上往外運輸木頭,不都用爬山虎的拖拉機直接往山下楞場背原條嗎?怎麼用爬犁拖了。
這個時候,哪個林場沒有爬山虎。
原始森林中的樹木採伐倒地後,砍掉枝椏,沒有截斷樹幹造材的整根原木叫原條。拖拉機背原條,就是拖拉機把巨大的原木用自身裝配的絞盤機絞到自己的背上往山下拖拽。
但是,拖拉機只能在地勢相對平緩的丘陵地區作業,像平頂山下邊這片不但陡峭而且跳石塘多的地方,那根本就進不來。
而且,拖拉機只能在原始森林中進行剃頭式的更新採伐——即所謂的皆伐作業區進行。
許多地勢不好,樹木生長環境差,只能採用擇伐(有選擇性地採伐)的作業區,即使爬山虎拖拉機能開上去,但背原條的拖運方法,也會在所過之處損壞大量次生、幼生樹木,這本就是林區不允許的。
這時候,爬犁就派上大用場了。
擇伐的木材用爬犁躥坡進行集材。
眼前這片大山山坡,就是在擇伐,
看到那七人,呂律和張韶峰趕忙迎了上去。
「幾位爺們,借問一下,你們知道青楊溝怎麼走嗎?」呂律客氣地問迎面而來的幾個人。
「青楊溝啊,離這裡不遠……就順著下邊那條道,一直走,你們騎馬的話,大概半個小時,伱們就能看到那裡有一個很寬的山谷,裡邊有不少大青楊樹,那裡就是青楊溝,順著溝往下邊走,有好幾個窩棚,有人在那兒經管著生產隊的參田!」
其中一個中年的話,讓呂律心頭一喜。
他沒想到,這青楊溝居然離自己這些人打獵的地方那麼近。
若是跑到在山上看到的屯子裡去問,那可要多走不少路。
「謝了爺們!」
呂律衝著幾人拱了拱手,一撇韁繩,領頭順著山坡上趕爬犁下山滑出的蜿蜒雪道,往下邊的土路上走,張韶峰也立馬跟上。
誰知道,就在兩人往下邊走了一段的時候,上邊忽然傳來吼叫聲:「讓開,快讓開,躥箭了!」
呂律和張韶峰聽到這話,回頭往上邊山坡一看,頓時嚇出一身冷汗。
雪天用爬犁在坡地上拉原條,為的就是冰雪上滑動省力。在陡峭的雪坡上,太滑了也不是好事兒,甚至需要用粗鐵鏈專門套在爬犁底部做成防滑鏈增加摩擦力,防止過滑。
重載的爬犁可以把鐵鏈深深地壓進冰雪裡,從而滯緩爬犁下滑的速度。
張韶峰本就生活在山裡,若是沒有呂律到山裡,他也會到林場伐木。
呂律當知青時,冬季到完達山林場伐木的時候,也幹過伐木的活計。
一聽到躥箭兩字,他們可都不陌生,神經都不由一下子繃緊。
元寶們也像是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一樣,吠叫著往前跑。
兩人本能地回頭一看,發現是七人隊伍中,一人在左側,使勁地拽著拉爬犁的黃牛正以越來越快的速度朝著處於下方的呂律和張韶峰下來。那黃牛幾以近乎坐姿的方式,四蹄使勁地撐著雪地,努力地繃著勒在屁股上的坐坡,試圖減緩下坡的速度。
他們都已經能聽到爬犁底部傳出的吱吱扭扭嚴重摩擦的刺耳聲響了。
一看到這情形,正處在下方的呂律趕忙大叫一聲:「峰哥,快走,溜雪躥箭了。」
他一夾馬腹趕忙往橫里快跑。
張韶峰反應也不慢,緊跟著拍馬跑了起來。兩人都在儘可能地避開這片區域。
很明顯,那牛已經沒有足夠的力氣減緩下坡的速度了,這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不僅僅是對趕爬犁的人,更是地下方經過的人。
這是爬犁失控了。
很容易出現人和牛喪命的情況。
那爬犁上綁著的,可是三四棵粗大的原條,這要是一下子崩散開來,幾根原條那是會像箭矢般順著陡坡往下飛竄的。
那麼大的原木,別說被它撞到了,就即使是被蹭到一下,也會相當要命。
呂律上輩子就聽說過發生溜坡躥箭的事兒,完全失控的爬犁和被繩子絞住的人,在一爬犁原條慣性推動下,從山上斷崖摔落,人和牛都摔得粉身碎骨的事兒。
那件事可是驚動了偌大的林區。
趕爬犁拉原條躥雪坡,那是木幫活計中最危險的事兒,生死一瞬間!
兩人一下子跑出幾十米遠,一邊跑,一邊回頭看著那人,他在奮力地控制著牛頭一路驚險無比地小跑著衝下山坡,直到爬犁橫撞在大樹上,一下子崩斷,那幾棵原條卡在大樹上,這才穩住。
黃牛在呼呼喘氣,鼻孔中兩道白氣噴涌,就剛才那幾下,它都不知道用了多少力。
而趕爬犁的人,也是一屁股跌坐在雪地里。
不用想,呂律也知道,他現在怕是被嚇得腳酸手軟,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了。
呂律和張韶峰趕緊下馬跑了回來:「爺們,傷到沒有?」
「沒事兒,就這一下,魂都被差點嚇出來!」那男人連連拍著胸口。
「這爬犁都斷了,沒法再用。你這個只能將原條一根根拖到平緩處,重新找爬犁來拉了。不管咋樣,人和牛都沒事兒就是萬幸!」呂律也深感慶幸。
「對啊,也只能這樣了……你們著急趕路就趕緊走吧,這事兒,你們也幫不上啥忙,就別耽擱了!」男人雙手杵著膝蓋站了起來,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
也確實幫不上忙,呂律衝著他點了點頭,叫上張韶峰,繼續騎著馬,順著他們指引的大路繼續往青楊溝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