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正業見宇文成化已經這麼說了,也就不再提及此事,其實他心底經此一戰,確實萌生了退意,無數老兄弟紛紛戰死沙場,自己也失去了左臂,真的不想再繼續做官了。
他也事先和周敬堯商量了一下,雖然塵岳年紀尚輕,論資歷確實不夠,但是憑著幾場硬仗,現在塵岳在涼州邊軍中的威望日盛,當個涼州將軍應該足以應付場面。
周敬堯也同意了肖正業的想法,塵岳的一步步成長他也算是看在眼裡,能力上肯定沒問題,再加上他和肖正業搭檔多年,看著肖正業失去一臂的慘狀,確實不忍心再讓他在官場上摸爬滾打,還是回家享福更好一些。
接著的兩日之內,城中洋溢著陣陣喜悅,畢竟燕戎退兵了,老百姓也可以鬆口氣了。
宇文成化帶來的大軍也紛紛開始收拾行李,準備班師,右威衛士卒跟著宇文成化返回京城,其餘江南各州士卒則由各州將領分別帶回。
普通小卒的臉上帶著劫後餘生的喜悅,他們在來的路上就聽聞燕戎蠻子如何了得了得,一個個都以為肯定得死在關外了,沒想到大多數人連蠻子的面都沒見到就回家了,說不定還能拿到朝廷的賞賜,人人都是興奮無比。
宇文成化在興奮之餘依舊不忘了帶上一個老熟人,南宮羽,這種時候把他一起帶回京城,對比之下,豈不是更顯得自己乃國之棟樑。
在雪淚寒的住所,塵岳帶著兄弟三人來給他踐行。
雪淚寒特地讓僕人準備了一桌豐盛的酒菜,之前一直有戰事壓著,難得痛痛快快的喝頓酒,臨走之前肯定要和兄弟幾個一醉方休。
塵岳作為大哥在幾人的強烈建議之下就坐在了首位,端著酒杯看向雪淚寒說道:「今天我們兄弟幾個給你踐行,此一別不知何日才能相見,祝你平步青雲,位列人臣,既然戰場之上殺敵你不在行,官場你應該混的比我們好,哈哈!」
眾人都是一番大笑,紛紛滿飲一杯。
褚玉成看了看好像有什麼心事的雪淚寒,開口道:「怎麼了雪兄,此行是回青州還是怎麼樣?」
「不,我先跟著大軍去一趟京城,見一見家父,然後再回青州。」雪淚寒漫不經心的說著。
這下塵岳也看出來雪淚寒好像有什麼心事,當即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看著雪淚寒,薛猛二人也跟著放下了酒杯,雖然他兩啥也沒看出來。
雪淚寒見狀一愣,依舊是面帶猶豫之色。
塵岳開口說道:「淚寒,真把我們當兄弟,就直說。」
雪淚寒直了直身子,問道:「大哥,你胸中可有大志向?」
胸中可有大志向?這句話當初雪淚寒問過一次,問的沒頭沒腦,今天又問了一次,塵岳依舊有點發愣。
「大哥年方二十,如今已官至正四品,等宇文成化回朝,頂多一兩年,正三品的涼州將軍一職定是塵兄囊中之物。你想要的是什麼?一輩子戍守邊關?看著身邊一批又一批同袍戰死嗎?」雪淚寒直勾勾的看著塵岳問道。
雪淚寒問到了點子上,這難道是塵岳想要的嗎?這不是,本來以為從軍給家裡省點賦稅攢點錢,就可以回家和靈兒姐結婚,平安的度過一生。
直到發現劉啟明,南宮木戰等等的一批富家子可以隨意欺辱平民百姓之後,他又覺得,只有自己有實力,才能保護自己的家人,所以他一路向上走,可是走到哪一步才是個頭呢?
就算自己當了涼州將軍,頂多也就能保護自己的家人,涼州數十萬的百姓呢?他又能保護多少,如果燕戎大軍再次來襲,他擋不住,那不還是生靈塗炭嗎?
塵岳徹底迷茫了,他發現怎麼想都想不出來怎麼才能有一個理想的生活。
雪淚寒看到塵岳陷入了沉思,知道自己的話點醒了他,就默不作聲,在一旁等著。
褚玉成也默默的低頭思索著,他也想到了自己心愛的人,想到了這個世道。
「雪兄,請賜教!」塵岳站起了身,一本正經的看著雪淚寒,微微鞠躬。
雪淚寒連忙扶起塵岳,接著說道:「當今之世,我大周皇帝對外不能禦敵,對內不能讓百姓安居樂業。朝中黨爭不斷,互相傾軋,世家高官在其位不謀其政,寒門子弟難以在官場上爬升,有能力者得不到重用,世家子弟只知飲酒作樂,平日囂張跋扈,欺壓良善,各州百姓民不聊生,盜賊四起。試問生活在這樣的國家,天下蒼生能有什麼希望!」
雪淚寒越說越激動,到最後拍案而起,怒聲罵道。他身在大世家,見到的黑暗遠比塵岳等人多的多。
塵岳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不是他的思想有問題,是這整個天下出了問題。
褚玉成也抬起了頭問道:「可我們無能為力啊,難不成把這些人都殺了嗎?」
「為什麼不行?只要我們站在天下的最高處,我們就可以殺光這些貪官。按照我們的意願去管理這個天下,讓每個人都有飯吃,讓每家每戶都能過上幸福的生活,讓每一個官員都在合適他們的位置為百姓謀福利。」雪淚寒語出驚人。
房中的四人都震驚了,一個詞浮現在大家的心中,造反。
薛猛結結巴巴的說道:「難不成,難不成我們要造反?」
「咳咳。」雪淚寒被薛猛的話嗆得一陣咳嗽:「不不不,不是造反,是等待天下大亂之時,我們伺機而動。」
「天下大亂?」塵岳疑惑不解。
雪淚寒端起一杯酒,自信的說道:「如今天下,亂象已起,我可以斷定,少則兩年,多則八年,天下必定大亂,屆時我們可以伺機而動,涼州盛產精兵強將,你們只要牢牢的掌握住此地,就等於握住了爭雄天下的資本,那站在世間的最高處也不是不可能。」
這話可是大不敬,要是傳到皇帝耳中,雪家一定滿門盡誅。
塵岳四人對視一眼,恍然大悟,突然覺得在黑霧瀰漫的前方,看到了一絲亮光。雖然有點造反的嫌疑,但是這的確是一個可為之奮鬥的目標。
眾人喝了一夜,也暢聊了一夜,從鄉野小事,到天下蒼生,一下子眾人都有了真正的志向。
後世的史書稱,帝國的萌芽,從今夜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