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長老的稱讚，程瀚只是禮貌的頷首：「過獎了。」
「噼啪！」
壁爐內又爆了一聲。
紅彤彤的火光，投射到了程瀚的面孔。
兩個枯萎的眼窩裡，映照著紅色光芒，仿佛燃燒著兩團火。
如此景象。
頗有一點瘮人。
長老與兩名隨從，此時目睹這一幕，皆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程瀚微微一笑：「各位請坐！」
長老走到壁爐旁，輕輕坐上了一張椅子。
兩名壯漢則乖乖站在後面。
原本他們懷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心態，來見外向來的瞎子。
可對方三言兩語之間，便牢牢掌控住了主動權。
長老將手杖習慣性橫在膝上，沉聲說道：「外向的智者，我聽說你預見到一場大旱災將來來臨。」
程瀚點頭道：「是的！」
他的面孔朝向河流的方向，以一種神棍般的口吻說道：「我聆聽過河流的低語，它將在五個月後徹底乾涸。」
兩名壯漢半信半疑。
從他們記事以來，村子外的河流別說是乾涸，水量不充沛的時候都從未有過。
再往上的幾代人，也沒見過河流乾涸的時候。
這個瞎子口口聲聲「五個月」，實在讓他們難以置信。
長老人老成精，並沒有露出異色，只是輕聲說道：「祖靈確實給予了啟示，預示了乾旱，但並未說過旱災有這麼厲害。」
這番話的言下之意就是——祖靈與你說得不一樣，你錯了！
程瀚自顧自說道：「我前不久去過另一個村子，他們的『苔蜜』大幅度減產了四成。」
所謂的「苔蜜」，是這一界的一種灌木，苔蜜樹，分泌出來的樹脂。
這東西含糖量較高，甜味相當明顯，非常受歡迎。
長老臉色微變，雙手用力握緊了手杖，但一張老臉沒有任何變化。
他見多識廣，自然知道苔蜜樹是一種相當神奇的植物。
當危機即將發生之時，苔蜜樹將會產生感應，部分苔蜜將會被吸收掉，造成苔蜜減產。
通常來說，這種產量波動不會太大，苔蜜頂多減產兩成。
高達四成的幅度，確實非常罕見。
長老凝思片刻，不動聲色的回答道：「或許是一種少見的疾病。」
程瀚又說道：「我還去過另一個村莊，那裡的村民在最近一段時間，夜晚經常做噩夢。」
他的語氣發生了變化：「夢境的內容都差不多，他們在乾枯大地行走，地面寸草不生，裂開了一條條裂縫。」
長老握著木杖的手，變得更加用力了。
兩名壯漢的臉色也不好看。
程瀚嘆了一口氣：「我去過不少村莊，那裡的祖靈傳出了各種各樣的警示，沒有一個例外。
「這種大規模的異常現象，以前從未發生過，恐怕這一次的災難，將會超乎我們的想像。」
他的語氣透著一副悲天憫人之意：「也許在不遠的將來，將有無數人死去。」
兩名壯漢動容了。
他們的腦海里，自然而然勾勒出一副「這個瞎子發覺災難來臨，到處奔走試圖解決問題」的形象。
儘管程瀚沒有這麼說過，可壯漢受到了誘導性語言的影響，不由自主的產生了這種想法。
長老則垂下了眼瞼，一張老臉第一次流露出異色。
程瀚沒有再說話。
木屋內一下子變得安靜下來。
唯有壁爐之內，不斷傳出「噼啪」的木頭爆裂聲。
過了十幾秒。
長老挺直了腰背，鄭重的問道：「您的名諱如何稱呼？」
程瀚動了動嘴唇，吐出一個詞：「叫我『盲眼』吧。」
長老猶豫片刻，試探性問道：「盲眼先生，您好像走過許多地方？」
這是一個委婉的問題。
長老真正想問的是——你為何要到處奔走。
程瀚馬上感應到了一種「被注視」的感覺，並且比昨天更加強烈。
他知道，這是長老召喚祖靈的力量降臨了。
他還知道，祖靈擁有一種非常奇特的能力——可以鑑別謊言。
值得一提的是，這種能力甚至與世界法則有一些關聯。
說的再明白一點，除非是掌握法則之力，否則根本就沒辦法瞞過祖靈。
但程瀚可以。
他掌握了不止一種法則之弦，力量層次比祖靈更高，就算是祖靈的面撒謊，也不會讓長老察覺到異常。
此時此刻。
程瀚稍稍仰起臉，擺出一副「追憶往昔」的架勢，語氣也變得低沉起來：「我曾經做過一個非常離奇的夢。」
「夢」字才剛說出口。
壁爐里的火焰猛然躥升了一截。
長老看得愣了一下。
兩名壯漢再次對視了一眼，皆是一臉的驚訝。
左側一人小聲嘀咕了一句：「祖靈庇佑者。」
所謂「祖靈庇佑者」，即可以借用祖靈之力的人。
在任何一個村莊，祖靈庇佑者都是罕見之人，也是絕對的上位者。
程瀚繼續說道：「在夢境裡，我夢到了一個浩瀚無邊的世界，它的名字叫做『天神星海』。」
伴著他的說話聲。
一點點紅光，從壁爐內飛了出來，幻變成一副影像。
其中的內容，赫然正是天神星海的景象。
「天神星海中存在著許多非常強大的生命，祂們被稱為天神，其中最厲害的被叫做萬古天神。
「每一尊萬古天神，都擁有摧毀一個世界的恐怖實力……」
長老不動聲色。
兩名壯漢則一臉懷疑。
摧毀一個世界？
太假了吧！
不怪他們不信，畢竟這只是一個偏遠小世界的村莊，萬古天神實在超出了他們的想像極限。
程瀚沒有多解釋，只是娓娓道來：「有一天，天神星海突然遇到了一場可怕的災難。」
火焰影像發生了變化。
一系列真實發生的變故，包括「眾神星界被吞噬」、「天神星海崩解成無數碎片」快速展現出來。
兩名壯漢越看越是懷疑。
其中一人的眼神中，甚至流露出一絲嘲諷之色，將其當成了編纂的故事。
長老依舊臉色不變，只是專心的傾聽。
程瀚停頓了一下，說到了重點：「就在半年前，一塊石頭從天而降，正好掉落到了我居住的地方附近。」
長老呼出一口氣，恰到好處的插了一句話：「盲眼先生，莫非是來自天神星海的石頭嗎？」
程瀚微微一笑：「或許吧。」
他輕揮了一下右手，旁邊的簡易木桌表面，憑空出現了一塊黑乎乎的石頭。
程瀚比劃了一個手勢，笑道：「你們可以觸摸一下。」
長老坐著沒有動。
適才流露出嘲諷之意的壯漢，則快步走了過去，小心翼翼的伸出一隻手，觸碰到了石頭。
這一瞬間。
這貨的腦子裡，陡然響起了一聲驚雷。
「轟隆！」
下一刻。
壯漢的一對眼珠子，瞪得快要掉了下來，口中直接驚叫了一聲：「祖靈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