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冰涼的井水狠狠的潑到了王大定臉上。
本該昏迷至白天的他,此刻卻是突然驚醒。
感受著丹田內傳來的陣陣痛楚,他知道自己已經是個廢人了。
「可惡!方家小兒,我總有一天會讓你付出代價!」
「咳!」
一陣輕聲咳嗽傳來。
已然是個普通人的王大定此刻才發現面前竟然多了一個人。
感受著腦袋上濕漉漉的冰冷之意,應當就是此人用冷水潑醒了他。
艱難抬頭。
王大定面色驟然發白,只覺腳底一股涼意生出,直達全身上下。
彷佛那盆冷水潑的並不是他的頭,而是他的心。
「是,是你……」
王大定艱難開口。
眼前這人他認識。
正是跟著方家小兒的其中一人。
那個曾經在酒樓上不敵自己的傢伙。
「你,你是來報仇的?」
王大定驚慌開口,看著周圍空無一人的樣子,大概明白了對方來意。
「當日,當日我等不過是拼了一掌而已,現在我武功盡失,你這樣做未免不夠英雄好漢。」
他慌忙開口,企圖用大義讓對方停手。
可劍七隻是緩緩搖頭:
「報仇是報仇,但卻不是報我那一掌之仇。」
「什麼!」王大定有些意外,不過片刻後他便明白了,急忙說道:
「難道你是為那爺孫二人而來?」
「那二人和你們沒有任何關係吧?你們為何要多管閒事?」
「那不過是兩個普通人而已!」
「難道,難道你就沒有殺過普通人嗎!就算沒有,我現在也已經是個普通人了,你殺了我又與之前的我有什麼兩樣?」
「既然都是殘殺無辜的畜生,你有什麼資格來為他們報仇!」
他越說越激動,到最後幾乎是吼出來的。
劍七面色微白,是的,江湖中誰人手上又沒有幾條人命呢?
不管是普通人還是江湖中人。
這本就是活生生的生命。
見著對方似乎有些動搖,王大定立刻說道:
「反正我也已經是個廢人了,對你們也沒有任何威脅,你們就乾脆把我當作一個屁放了吧。」
但劍七隻是輕嘆一聲,面露苦色:
「我也想放過你。」
「只是這並不是我所能決定的。」
「放過你,我接下來可就沒好日子過了,你知道我該怎麼選吧?」
他算的門清,做了這事,哪怕被發現了,也頂多被方嚴廷責罵一頓。
但若是不做,秦小茹那關他就別想過去了。
今後的日子就等著受苦吧,那小女孩可是頗為記仇的。
聽著對方頗為無奈的話語,王大定心裡已經知道不妙。
這一定是那方家小兒的命令!
「可惡!」
他正要怒罵出聲,劍七卻已經拔出了腰畔長劍……
一晚上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哭泣的謝成成也終於累的昏睡過去。
方誠早已經回來了。
他請來的大夫見到沒了氣息的謝老頭,也只是搖頭嘆氣,表示無能無力。
倒是那些官差,來的路上沒有發現嫌犯王大定,這才特意過來了一趟。
本想著將眾人拉回衙門審問一二,但當方嚴廷表露自己是劍神莊之人後。
那幾位官差倒是變了態度,隨意詢問幾句後,便自行離開了。
「唉,好好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
方誠唉聲嘆氣道。
「人各有命,老伯你也不必感懷。」
秦小茹安慰了一句,此刻見到劍七回來,急沖沖的便走了上去將他拉到了門外,小聲問道:
「都辦妥了?」
劍七嘴唇似乎有些發白,默然點頭道:
「都是照你的吩咐做的,廢了我好大的功夫。」
秦小茹拍了拍他肩膀,笑道:
「嘿嘿,不錯,這件事你可得保密!」
劍七點點頭,此事他自然不會主動說出。
瞧著二人神神秘秘的樣子,方嚴廷也不欲理會。
劍七出去一晚上他自然知道。
畢竟擁有神識之後,周圍的情況很難瞞過他。
只是有時候全知全能反而會讓自己很累。
所以在面對親近之人的時候,他的神識只是大概確定他們方位,並不會細究具體情況。
但光是瞧著兩人樣子,方嚴廷也大概能猜到他一晚上到底幹嘛去了。
他輕嘆口氣,知道那人也是罪有應得,便只當裝作不知。
接下來,在方誠的指點下,劍七找人將謝老頭的屍體處理完畢。
便留在方家照看還在昏睡的謝成成。
方嚴廷和秦小茹則是跟著方誠前往城裡,找那幾位熟識的鐵匠商量打造千柄利劍之事。
本來他們是想要秦小茹留下照顧的。
但她這小姑娘哪裡能閒的住,一聽說要出門比誰都積極。
帶著個小孩也不太方便,所以眾人一合計只能再次委屈劍七了。
出了方家,方誠也不急著進城,反而先帶著眾人找到了自己的一位弟子。
弟子名叫曾壯,人如其名,那是真的有夠壯實的。
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身體極為強壯,滿身的腱子肉。
只是性子卻是有些沉悶,除了最開始遇見方誠,恭恭敬敬地叫了聲師傅後便再無話說了。
他也是廣興村里人,父母早亡,也沒什麼親戚朋友。
跟著方誠學習打鐵,混口飯吃。
此次既然和打鐵有關,方誠也就順便將他帶上了,正好用來當作車夫。
一行人上了馬車,緩緩往城內行去。
此刻已經日上三竿。
賭坊單間內,賭了一個晚上的鄭占終於悠悠醒轉。
他微微醒轉,朦朧中眼前卻是出現了一個瞪大眼睛,吐著舌頭滿臉是血的恐怖頭顱。
「啊!」
一聲驚叫,他驟然清醒,整個人直接從床上摔下,連滾帶爬地閃到了一邊。
驚魂未定間,他抬眼望去,竟是有一個人從房頂上平掛而下,與其床面齊平。
一時間鄭占冷汗直冒,只想離開此地。
但恍惚間他卻覺得那具屍體似乎有些熟悉。
壯著膽子稍稍往前兩步,這才發現此人竟是昨晚他才剛剛遇見過的王大定。
那個說要幫自己出氣的傢伙。
鄭占稍稍抬手朝著對方鼻息一探,只是片刻,便猛然將手縮了回來。
他沒有感受到任何呼吸!
王大定竟然死了!而且極其怪異的死在這裡。
瞧著他那扭曲的四肢,顯然在死前遭受了不少的折磨。
而且他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更是有點點黑色印記似在蠕動。
鄭占心中奇怪不由多看了兩眼,這才發現在上面的黑點竟然是一隻只黑色的螞蟻。
「這……」
鄭占的臉色徹底變了。
他只覺的渾身發癢,似乎那些螞蟻也爬到了他的身上。
隨手撓了撓脖子,指尖卻是傳來一陣異物之感。
搓著手指,低頭一瞧,竟然真是兩隻已經被他碾碎的螞蟻。
除此之外更是還帶著點點血跡。
那是王大定的血肉!
鄭占只覺胃中翻騰,一股惡寒從他心頭升起。
他再也控制不住,「嘔」的一聲便吐了出來。
旋即竟是不管不顧邊吐邊逃,直接沖了出去……
許久之後,感受著明媚的陽光,鄭占的這才緩了過來。
剛才那一幕,已經成為他餘生揮之不去的陰影,怕是今後睡覺都容易做噩夢。
用冷水洗了把臉,清醒了一陣,鄭占這才開始回想此事緣由。
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昨晚方誠家回來的那個小子。
「一定是他動的手!」
鄭占咬牙切齒。
「好小子,我還沒去找你,你倒是先給老子一個下馬威!」
他正在氣頭上,這時候賭坊一人卻是找到了他:
「鄭大爺,你在這裡幹嘛呢,你那公子回來了!正在到處找你呢!」
一聽這話,鄭占頓時來了精神,急忙說道:
「什麼,他在哪?快帶我去!」
「哼,方誠!這下看你拿什麼和我斗!」
說話間,二人已經快步離去。
賭坊之中。
身著黑色勁裝的鄭龍昌,正對著面前懸掛的屍體眉頭緊皺。
他身邊還站著個手下,叫做楊元,他身材高大,實力也不弱,和王大定更是多年的好友。
此刻見著對方悽慘的死樣,他只覺得一陣憤怒。
「堂主!對方故意虐殺我玄劍門弟子,而且還特意將其掛在這裡,顯然是在挑釁我等。」
「我看八成是天劍會那些餘孽做的,不如召集人馬過來將他們一網打盡!」
玄劍門雖然吞併了天劍會,但依舊有一些人逃竄了出來。
這些時日,玄劍門最重要任務的便是將這些餘孽找出來誅殺乾淨。
鄭龍昌雖然年輕,但好歹也有些本事,不然也不可能坐到堂主的位置。
他沉吟片刻,這才說道:
「這事必有蹊蹺。」
未等楊元發問,他便指著王大定丹田位置說道:
「他丹田有傷痕,顯然是已經被人廢了武功。」
「但既然已經決定虐殺他,對方又何必多此一舉?」
楊元細細一瞧,果然在王大定丹田上有一處明顯傷痕。
也是輕聲低語道:
「是啊,這是為何?」
想了片刻,他忽然懷疑道:
「難道是他得罪了別人先被廢了武功,然後遇見了天劍會餘孽,這才被折磨了一番?」
鄭龍昌點點頭,面色凝重:
「這倒是有可能。」
「這樣,你速回玄劍門,召集人馬過來。」
「不管是廢了我玄劍門弟子,還是虐殺我玄劍門弟子,這些人都必須付出應有的代價!」
他面色凝重,顯然不會將此事輕易揭過。
現在的玄劍門已經今非昔比了。
吞併了天劍會之後,玄劍門已經隱隱有江湖第一門派的樣子。
人員眾多,聲勢浩大。
更有不少年輕弟子慕名而來。
特別是他們宗主李廣成,更是在不久前邁入了九品絕巔,大有問鼎天下之意。
現如今發生了此等惡性事件,他鄭龍昌豈會善罷甘休。
楊元得令,不再猶豫,即刻出門聯繫人手。
他剛離開,鄭占卻是回來了。
一瞧見屋內那有些陌生的身影,他便嚎啕大哭道:
「我兒啊,你總算回來了,爹被人欺負的好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