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0章 陳年舊事

  「唐大使就是其中參與者之一,其中那四百艘運送軍糧的戰船,便有大使的手筆。當年如果沒有大使參與建造的戰船,恐怕張亮就無法率兵乘船渡海,自萊州出發泛直取平壤了。」

  年輕女子聞言微微抿唇,終於放下了胸前交叉的雙手,更再度重新打量了趙楓,輕輕點頭道:「你知道的還挺多,而且還多是舅舅的正面形象信息,想來應該也不是什麼壞人。」

  趙楓一拍手:「姑娘剛才稱呼了舅舅,這麼說姑娘你確實是唐大使的親人咯…」

  「不錯,唐大使確實是我的親舅舅,我是她的外甥女何依。」年輕女子終於承認了。

  趙楓微微撇嘴,不解道:「既然是親舅舅,那剛才何姑娘為何閃爍其詞,還說什麼『算是吧』之類的話。」

  何依無奈的聳肩,眉眼間覆蓋了一層淡淡的憂愁:「沒辦法,都是他不肯承認與我們的關係,並非是我不肯明說。」

  趙楓一聽便知其中定有原因,覺得這正是了解唐遜的時候,便追問道:「既然都是一家人,唐大使為何不肯與何姑娘一家相認?」

  「其實也不是舅舅不肯與我們相認,而是他不敢。」

  何依嘆了一口氣,戳了戳趙楓的肩膀,用眼神示意二人走到一旁僻靜的角落去。

  趙楓為了了解有關唐遜的情況,於是便也聽話的跟著何依拐到角落裡。

  何依見左右無人,也稍稍遠離了唐遜家宅,才肯緩緩開口道:「事情還是得從我的表妹還沒遇害之前說起。」

  提起遇害的表妹,何依的神色迅速陷入了悲傷的情緒中,眉宇間愁雲密布。

  短短一句話,訊息有點豐富,趙楓立刻集中注意力理清何依話里的線索:「你的表妹?是指唐大使的女兒麼?她怎麼會遇害了?」

  「起因很簡單,但也很黑暗。」何依壓低了聲音說道:「就是舅舅與與造船廠里的掌權人胡老闆鬧矛盾。」

  「究竟是什麼天大的矛盾?居然能使得唐大使的女兒也跟著遇害了?」趙楓微微瞪圓了眼睛,以此表示自己聽得既認真又驚訝。

  如果事實是唐遜與造船廠里的掌權人鬧矛盾,倘若是那掌權人有心報復,則唐遜應是首當其衝遇害的人,怎麼最後會變成是唐遜的女兒遭遇不測了?

  「還不是常見的貪污手段?」何依無奈的搖了搖頭,「據說舅舅發現造船廠的掌權人私吞用於購買造船材料的銀資,便想站出來揭發,但寫出的揭發信卻如泥牛入海般杳無音訊。」

  「後來舅舅意識到蹊蹺,便掏腰包請人打聽情況,後來得知他寫的揭發信都被本地的官員替造胡老闆壓了下來,沒能傳到江南道的上級去。」

  「這豈不是官商相護?」趙楓也蹙起了眉頭,如果此時他面前有桌子,他變回恨不能掀翻桌台了。

  何依眼神慵懶,語氣輕蔑:「哪有如何?這樣的情況還少麼?如果不是奸商一直不停的給官員和衙門輸送銀子,你當他那偌大的造船廠是得了誰的庇佑?」

  趙楓下意識把自己心中所想說了出來:「造船廠是陛下下令修建的,當是由陛下庇佑。」

  何依滿不在乎的哼了一聲,一拍趙楓的肩膀,又指了指地下:「看看你現如今站在哪兒的地界?是揚州,是江南道,遠離長安!天高皇帝遠,猴子稱霸王唄!」

  「陛下管不到這邊,自然是由本地的官員管著,可那些官員不願做百姓的父母官,有好處也只會照料那些富得流油的奸商,就為了能從奸商那邊得到更多的奉銀!」

  「反正揚州城裡的府衙與官老爺只肯幫那些有錢的奸商,舅舅也意識到如今是官商相護,更大一級官員也貪了銀資,把舅舅的舉報信與訴狀都壓了下去,使得舉報最終不了了之。」

  「剛才你是說那胡老闆連用來購彩造船材料的銀資也貪?那可是要命的做法!」趙楓難以置信的瞪大了雙眼,沒想到造船廠里的情況竟如此腐朽,對如此重要的工事也敢偷工減料。

  何依的情緒被趙楓的憤怒調動了起來,語氣也逐漸明低落:「說說不是呢?銀資被貪污,則買來的造船材料就不夠結實,往後下河下海都會受到影響。」

  「舅舅就是認為事關人命,行為就更加激動,甚至不惜當眾放話,說要親自上長安向陛下告發船廠里胡老闆貪污行賄之事。」

  「那些本地的官員都知道舅舅憑著當年替陛下造船的事情,在陛下面前還有幾份薄面,於是擔心舅舅會說到做到真要上長安,於是便要阻止舅舅,更誤傷了舅舅唯一的女兒。」

  「慢著。」趙楓打斷道:「從剛才聽到現在,這裡面也不見有你表麼什麼事情,為何最後卻被誤傷?!」

  何依答道:「當時胡老闆和那些官員想趁夜放火燒人,一把火燒了舅舅的屋子。可沒想到平日裡十分宅家的舅舅當晚出門去了,家中只有表妹在休息,結果卻在夢中被活活燒死。」

  「…真是太遺憾了,誒。」趙楓聞言也難過起來,不由得想到倘若自己外出是遭人惦記,以致害得蘇青造人不合理的暗算而失敗被五殺,只怕自己的情緒會更加激動。

  「這何止是遺憾?簡直是駭人聽聞!」何依越說越惱怒,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在表妹去世的隔日,舅舅還沒來得及把表妹的屍首放進新買的棺材裡,屍體就被官府強行帶走掩埋了。眼見唯一的女兒已死,舅舅一個粗糙大考爺們兒整日以淚洗面,生不如死。」

  趙楓見何依半是悲傷半是憤怒,本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一下,但又念及二人的關係並沒有那麼親密,於是只能繼續陪著何依一起唉聲嘆氣。

  何依情緒逐漸激動,眼角甚至逐漸聚集了淚珠,「舅舅見那群人做事手段太過惡毒,便擔心自己如果執意要上長安告發,收不到會傷及更多無辜的人,於是便熄了告發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