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稱本王,行至蘇州乃代天巡狩微服私訪,敢問你是哪一位王爺?手中可有欽差諭令?」
趙楓張口欲答,只覺腦中突有靈光乍現,隨即把即將脫口而出表明身份的說辭換掉,換了另一番說法:「知州大人果然閱人無數,眼光獨到,一眼就認出小人並非王公貴族…」
趙楓眼神自堂前掃視而過,隨即將目光投向了孫長影使眼色:「其實…真正的王爺在這。」
趙楓走到孫長影身邊,悄悄抬手將孫長影往前輕推幾步。
孫長影踉蹌兩步,陡然走到了大堂中央,接收著眾人來自四面八方的打量目光。
穆卓珺本以為趙楓會立即亮明身份,此時又聽得趙楓將身份甩給孫長影,隨即明白了他的意圖,對趙楓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二人目光在空中相接,彼此心照不宣。
被推成焦點的孫長影,並未注意到趙楓與穆卓珺二人之間的眼神交流,內心疑慮不已,更尚未反應過來趙楓為何將王爺身份硬塞到自己身上,猶自一頭霧水。
趙楓原想繼續扮豬吃老虎,掩飾自己的王爺身份避免過於招搖,真的把微服私訪一事給坐實了,然而卻忽略領導孫長影的外表氣場,實在與王爺身份略有出入。
歷朝歷代能當上異姓王的人,無不是當代英雄豪傑之輩,行走之間自帶氣場威壓,舉手投足間皆是自信自如。
然孫長影是江湖人士,即便頂著「江南影盜」的名頭混跡綠林多年,也養不出那一身的傲然霸氣。
僅從外表判斷,孫長影確實與王爺身份相差甚遠…反倒是旁邊的趙楓看起來比孫長影更具備王爺的外形與風采。
孫長影猶自怔愣,穆卓珺便向他投來鼓勵與讚許的眼神:「王爺,既然您的身份已經被您的隨從說出來了,再隱瞞下去也沒有必要,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穆卓珺難得與孫長影說話時如此溫柔耐心,聲音軟若春水一般,叫人一聽便要酥了半個身子。
這就是…王爺才能有的待遇麼?
懵住的孫長影不由得心動了。
既然趙楓如今要讓他假扮安樂王,那他也不妨順水推舟,陪著趙楓演一番。
反正當了王爺吃好喝好,還能有穆卓珺的柔情相待,實在是一本萬利的好買賣!
孫長影隨即挺直了身子,有意放緩了自己的舉動,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沉穩冷靜,更顯威嚴。
孫長影遙指趙楓,十分自來熟的指使道:「你這小子!沒見知州大人不肯相信麼?還不快把令牌奉上,供知州大人察看一番…」
趙楓低頭,努力掩飾自己的忍俊不禁,而後畢恭畢敬的將手中令牌捧到蘇州知州面前:「知州大人請看,這確實是陛下親筆御批的牌子。想必大人也能認得安樂王的篆體字。」
蘇州知州接過令牌細察,又抬首在令牌與孫長影之間逡巡,最後終於肯確定此令牌並非是假。
令牌是真,則眼前的王爺應該也不會有假。
蘇州知州當即從案台後轉出來,對孫長影恭敬的行禮跪拜:「微臣叩見安樂王!不知王爺大駕光臨,更在王爺面前失禮,實在是下官愚鈍,有眼不識泰山…還請王爺責罰!」
蘇州知州領著府衙里的眾人齊齊跪拜孫長影,趙楓見狀嘴邊笑意更甚。
權力確實真是好東西啊…僅憑一塊小小的令牌,就能將這麼多位大活人玩弄得卑躬屈膝、伏地跪拜。
孫長影與趙楓對視一眼,而後語氣緩慢的回道:「不知者無罪,責罰你就不必了。但是今日府衙官差對官銀監守自盜一事,本王自是要討個滿意的說法。」
趙楓暗地一指跪在當間的盜銀官差,孫長影也跟著望向那人:「你姓甚名誰?所居何地?家中何人?為何偷盜府庫官銀,必須得一一如實招來!」
盜銀官差見注意力再次回到自己身上,臉色頓時拉了下來。
方才他本來還想提一提自己的身份,也好嚇一嚇眼前這多管閒事的三人。
奈何對方三人的身份竟然比他還大,此時耷拉著腦袋,像極打了敗仗的公雞,十分氣餒沮喪。
「快說!」
趙楓一聲猛喝,叫醒了神遊天外的盜銀者。
「我…小人姓何,叫一志,乃蘇州本地人士家中世代經商,家父更是蘇州府商協會的會長。」
盜銀者越說聲音越低。
往常他在介紹自己父親是商協會會長時,恨不能將下巴翹上天。
然而如今面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安樂王,他那再有錢的爹也只能在人家面前當孫子,更遑論他這位「孫子」的兒子了。
自始至終,錢之一字,都干不過權力二字。
不過這也能解釋方才蘇州知州為何對何一志偷官銀一事輕拿輕放了,還不是因為何一志有個有錢、會來事的老爹。
孫長影聽了十分納悶:「你爹是商協會會長?想必也不會缺錢使吧…那你為何還要偷盜官銀?還每次只偷一枚藏在鬢髮裡帶出官府,實在不夠塞牙縫的。」
何一志頭越發低了,恨不能埋進地里:「小人家中確實不缺銀子,小人更是與家父一樣將銀子看得十分重要,所以…」
「所以才養成了偷盜的特殊癖好?」趙楓一錘定音。
以何一志的身份背景,每次只藏一枚,這樣的偷錢行徑定然不是一個貪字,那只能歸根於特殊癖好了…
何一志強調道:「也不全是,小人只偷銀子,對別的東西卻是毫無興趣的。」
畢竟,偷了衣服會磨損、偷了吃食會消化,只有硬邦邦的銀子才是實打實的可摸可靠。
趙楓並不理會何一志的特殊癖好,他在意的是蘇州知州的判決不夠公正公平。
「且不說你的趣味如何,就憑你偷盜的是官府的銀兩,就可將你抓起來關上一年半載…」趙楓轉向蘇州知州:「知州大人,您的判決實在太過輕率了!」
一旁的孫長影跟著附和點頭:「大人,依本王之見,你還是重新判決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