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來臨,暑意卻未退,舊書樓外蟬鳴也依舊。
夏日的夜晚便是如此,生機盎然,充滿趣味。
而書院的舊書樓內一片安靜。
東窗畔那位清秀纖小的女教授不知何時已經離開,而西窗下那個重傷將死的少年依然依牆箕坐,他臉色蒼白,雙眼緊閉,似乎下一刻就將陷入永久的黑甜夢鄉。
死了?還沒有?
活著?勉強算是吧!
不過...也快死了...
整個白天,他在朦朧中醒來,又在朦朧中睡去,每一次睡去都會距離死亡更加的接近...要死了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
合著讓我穿越到這個世界就是故意的虐我來著?也就過了四年的安生日子,然後就是千里萬里的逃亡啊,爹死了,媽死了,四歲殺人,十六歲還在殺人,最後殺人比做題還要習慣...可是按照某些規律,我應該時來運轉才對啊?怎麼能無聲無息的死去呢?
大佬呢?高人呢?哪呢??
...在朦朧中寧缺胡思亂想,思緒越來越飄。
冥冥中的呼喚,似乎有人真的聽見了?
黑暗中...有人來了。
夜色中,書院舊書樓的門悄悄的打開,然後一胖一瘦兩道黑影溜了進去。
一個穿著書院夏袍的胖子少年氣喘吁吁地走了上來,他的身後還有一位同樣穿著書院夏袍的少年。
江閒語感慨嘆息著說道,「皮皮師兄吶,你這體力不行啊,日後要碰上打架的,人家一跑,你准追不上...」
陳皮皮輕哼一聲,大圓腦袋高高的昂起,驕傲的說道:「哪個賊子能在我的面前溜走,我天下溪神指一出,誰與爭鋒?!」
「我可是年輕一輩的第一人。」陳皮皮傲嬌的說道。
「只是境界而已。」江閒語補充說道:「那葉紅魚雖然只是洞玄巔峰,可你不是一向最怕她的嗎?被她排擠出了知守觀,哪怕你現在已經是知命境界了,可我估摸著只要葉紅魚一出現,你立馬就跪了對不對?」
「小瞧我?」陳皮皮大怒,「不服干一場!」
江閒語搖搖頭,把手指放在唇邊,「噓」了一聲,「你吵著人了。」
...陳皮皮看了過去。
他發現不遠處的牆邊有一個一動不動的少年,睜著一雙無神的眼睛在黑夜中看著他們。
......
江閒語坐在寧缺的旁邊,似笑非笑的說道:「滋味如何?」
「什麼?」
「你胸口舒服嗎?氣海雪山被廢,然後又被重塑,你感覺爽不爽?!」江閒語好奇的問道。
這種體驗,很少人可以擁有。
「你說我的氣海雪山...」寧缺瞪大了眼睛,刺穿了他胸口給他帶來無盡痛苦...原來他的氣海雪山被毀了?隨後,他震驚的看著江閒語:「你,你說的第三個辦法,原來,原來...」暈了......急暈了。
毀滅重生。
這是西陵神殿的大降神術,昊天神輝替凡人開竅走的路子。
而能夠將一個人的氣海雪山毀滅的如此乾淨的,朱雀的火焰首屈一指。
而重塑氣海雪山,昊天神輝比得上昊天撕下的夜幕嗎?
這樣的毀滅重生才幹淨才徹底。
而江閒語說的第三個辦法,終於要開始了。
「他是寧缺。」江閒語對好奇湊到寧缺前邊上下打量的陳皮皮說道。
「你的那個筆友。」
「啊?他就是寧缺?原來長這樣啊?臉上還有小雀斑,嘴巴看著也歪歪的,嘿嘿,沒我好看。」陳皮皮竊喜一笑。
「好啦,他確實長得不咋地,也沒我長得好看,沒我帥,可我說出來了嗎?沒有,對吧,現在咱們要干正事兒,知道嗎?」江閒語對陳皮皮諄諄教導。
陳皮皮啞然無語。
好,說不過你。
江閒語伸手指著或許是最後一次昏迷的寧缺說道:「他是誰?」
「你說的,他是寧缺啊!??」陳皮皮疑惑的說道。
「他跟你啥關係?」
「我們素未相識...只是筆友關係。」陳皮皮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回答。
書院後山不能干涉前山,而他...
「算是好朋友嗎?」
「嗯,差不多,雖未謀面,但神交已久。」陳皮皮的臉上掛著濃濃的笑意。
江閒語嘴角也勾起了一絲笑意,繼續說道:「這些日子你們倆人不顧書院規矩一直保持著書信往來,雖未曾照面,但已經是很熟悉彼此了,互相也幫助了很多吧,聊的很嗨吧,現在你瞅見真人了,你看他那痛苦的表情,你看他那殘破的身體,你能眼睜睜看著對方死去而不伸手嗎?」
陳皮皮下意識的說道:「不能。」
「嗯,很好,所以還不趕緊把你的通天丸拿出來救人?!」江閒語催促道:「麻溜的,救人如救火,他就要掛了...」
陳皮皮的胖手開始往外邊掏瓶子,還沒掏出來,忽然的停了下來,他發現,自己又掉溝里了。
陳皮皮衝著江閒語吼道:「你為什麼不救?你也有通天丸!」
江閒語眨眨眼睛,「你倆關係好啊,而我跟寧缺卻只是泛泛之交,只是同學,還不是朋友,更不是好朋友,差了好幾個等級呢,一般遇見這種事情,當然是關係好的朋友去做啊。我做了,豈不是多此一舉自作多情?萬一他不領情咋辦?所以,這件事情自然要由你這位正直善良樂於助人救死扶傷的書院天才寧缺的好朋友來施於援手啦!」
陳皮皮聽了心裡一高興,就又要掏瓶子,可是摸著瓶子他就又清醒了,「大半夜拉著我不睡覺,跑來舊書樓,你倆關係一般?騙鬼呢?」想起最後的一顆通天丸,皮皮的智商再一次占領高地了。
「好吧。」江閒語一攤手,嘆息一聲,把寧缺的嘴巴弄開,然後把通天丸塞他嘴裡,說道:「那我給他吃藥。」
「......」
這麼隨意的嗎?陳皮皮長大了嘴巴,合不住了。
這可是通天丸吶,你給寧缺吃了,雖然說是救命了,可是你難道不應該很糾結很痛苦很後悔很鬱悶嗎?可為啥你啥表情也沒有呢?
這麼的無私奉獻?這麼的樂於助人?這麼的光明偉大?這麼的...陳皮皮感動的都哭了...又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