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缺比江閒語想像的還要倔強。
或許冷靜下來的他還是認為江閒語不懷好意、圖謀不軌...或許他還想自己去嘗試一番...或許他不想欠下一個偌大的人情,可是想要等價交易卻又發現自己並沒有什麼籌碼...或許還有更多的原因...但總之,寧缺這些日子從沒有去找他。
哪怕他有時候獨自一人緊緊的蹙著眉尖,抿著嘴唇,臉上滿是委屈的神情,想哭又哭不出來...
哪怕如此,他也不來的嗎?!
......
書院的舊書樓,寧缺疲憊的坐在椅子上,揉著太陽穴,緩解著胸口煩悶嘔吐的症狀。
他最近認識了一個筆友。
這個筆友應該是書院的一位了不起的人物。雖然兩人交流的時候,留下的字句語言之中寧缺壓根看不出這個筆友是一個高人,但此人卻給了他繼續嘗試下去甚至有可能成功的希望!
也正是因此,他才沒有立刻去找江閒語。
他利用永字八法進行拆解,成功的看到了書中的文字,不去理解,不要去思考,只看文字本身...然後成功的看到了那一扇門。
那一扇能夠打開新世界的門。
所以,寧缺的心情變得很好。
哪怕現在,他依然不能一窺修行世界的奇妙,但對於書法之道寧缺居然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了。
這也是收穫!
這很好,不是嗎?!
而且寧缺在這個過程中還隱隱約約的察覺到了胸腹氣海間的絲絲縷縷的像是念力的東西。
一個只通了六竅的尋常人,居然利用自己在書法上的成就成功的邁出了這原本不可能的一步。
不可思議。
好吧,該說寧缺不愧是此間主角,不愧是日了天的男人...
讓一直描小楷的余簾都頗為意外。
這讓她心想難道小師弟這一次真的要白費功夫了?
不過,修行之門沒那麼容易打開啊!
因為他的身體根本不行。
約定俗成。
幾千幾萬年的經驗累計,沒辦法修煉那就是沒辦法修煉,因為體內諸竅不通啊!
以前的寧缺雖然知道但不理解,現在他明白了通竅的重要性,所以他要自己把它打通。
武俠小說中的無數先聖前賢都可以,為啥他不行呢?那些傢伙有奇遇,自己沒有嗎?經脈堵塞睡一覺就行,功力全廢也沒關係,經脈全斷也可以成為大宗師...而他寧缺,為什麼就不可以修行呢??
這麼一想,忽然感覺好有道理啊!
所以,他寧缺,一定可以修行!
好吧,寧缺可能真的承認自己是主角了。
......
江閒語知道,寧缺偶然認識的那個死胖子無意間幫助了他,讓寧缺在絕望之中重拾信心。
他可以十幾年如一日的看一本「太上感應篇」,難道現在便不行了嗎?他已經踏出了第一步,哪怕這一步對別人可能微不足道,但足夠寧缺自己感到欣喜和安慰。
所以,江閒語和寧缺之間的事情好像就此過去了。
寧缺沒有去找他,這便是最好的答案。
兩人同在一個班上,可是寧缺並沒有理他。那些日子還專門請假去殺了一個人。
江閒語微微自嘲,難道有些事情就真的無法改變了嗎?這又不是遊戲啊,不管怎麼樣變,主線只有一個,劇情是固定的,這尼瑪的是妥妥的新世界新人生啊!
看你丫能堅持到啥時候?
小爺違反書院規矩幫你,還不趕緊跪舔啊?!還居然給無視了,我去!這貨果然討厭!
看你丫究竟能咋樣,哪怕把這本「氣海雪山初探」理解的無比通透,也只會跟以前的「太上感應篇」一樣,不是書不給力,而是你自己不行!
進行了所有的嘗試,想盡了一切的辦法,嘗盡了無數的痛苦,結果依舊不行。
那時候,恐怕就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吧?!不然...呵呵,寧缺,你這輩子真的都別想修行了!
我可以成全你,難道我就不可以阻止你嗎??而做這個似乎要更加簡單一些。
江閒語撫摸著眼前的畫卷,嘴角帶著淡淡的常人看不出的笑意。
好人?壞人?
我都喜歡做!都可以是我!
因為...做著都會很有意思。
不是嗎???
...
魔鬼還是天使?可憐還是施捨?不管哪樣,被拒絕了都會很不開心的。
誰讓他只是一個擁有七情六慾的普通凡人呢。
......
算算日子,書院開學差不多快要滿一個月了。
於是,有聚會產生了。
這就像是前世大學的各種聚會那樣,有老鄉聚會,也有室友聚會,還有男女寢室的聯誼聚會...而這一次,是他們丙班的同學聚會。
新生入院之後便會分舍聚上一聚,這是書院歷來的規矩,一個很不錯的規矩。
總有些來自它郡甚至是外國的同窗沒逛過長安城,所謂聚會也就是帶著大傢伙逛逛,飲些酒水說說閒話,這些事情,江閒語最喜歡了。
其它班好像都聚過了,而他們班在等寧缺。
既然是一個班上的聚會,所以江閒語自然也被邀請了。
以前剛入學的時候,這些學子們對江閒語一直保持著敬而遠之的態度。
因為書院樂科考試的那一幕太過驚人,他們沒辦法做到平靜的看待江閒語只是一個普通的學生。
而是有些仰視!
江閒語自己也很無奈,可是存在於別人眼中的觀感已經固定,他能怎麼辦?難道要他自污嗎???而且...怎麼污啊?
雖然他有時候也挺喜歡孤家寡人的感覺,可是也有時候感覺真的挺寂寞的。
必須要承認,人的心思真的很複雜,仿佛時刻都在發生變化,走向一個不可知的方向。
而有的人卻又好像一成不變。
所以,每個人才會是獨一無二的。
...
最先對江閒語拋出橄欖枝或者說表達善意友好態度的人你們猜是誰?
居然是司徒依蘭這位將門虎女。
而金無彩那個害羞的小妮子也隨之而來。
這兩位前幾天還被他不客氣對待的小姑娘居然主動找他說話。
難道舊書樓前的一番爭執,反而改變了她們對自己的觀感?
總之,後來還有褚由賢這個流連紅袖招的花花公子。
...
再之後,不知不覺間,江閒語融入了這個班級。
這種感覺...好像真的挺好的。
這個世界上總有人會主動的跨出那一步,然後一切會變得美好起來。
江閒語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前世,還很小的他沒有心理準備的突然間就被父親轉入了一個陌生的學校,那時候他感覺那個學校就像是一頭怪獸,冰冷的不帶絲毫表情的注視著他,然後將他無情的吞噬。
所有人都冷漠的看著他,那時候是誰對他伸出了援助之手呢?
他開始想,究竟是他喜歡孤獨喜歡寂寞呢?還是適應了孤獨適應了寂寞...有些事情,好像真的沒辦法忘記呢!
鐫刻在心,深埋於此。
...這個世界真的沒有想像的那麼壞。
而這樣的世界才真實。
將夜,真的很好!
寧缺的面子的確夠大,所有人都在等著他,江閒語也在其中。
不過,江閒語並沒有什麼不滿。
書院就跟前世的學校並不區別,雖然教學內容不同,可是其中的味道一樣。
一個班中,一個學校,總有人會是核心,是主角,是所有人關注的對象。那麼也總有人去做陪襯,是綠葉,是紅花,簇擁著他。
江閒語知道,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他都不是那種中心人物。
而究竟是中心還是邊緣,這是很難說的清楚的。
或許就是特質吧?
嫉妒嗎?沒有吧,為什麼要有呢?江閒語會嫉妒,可嫉妒的卻絕對不是這樣簡單的東西。
......
紅袖招,這個聞名天下,領天下風月行班首的青樓,沒有招牌但卻是大唐帝國青樓業的第一塊招牌的地方。
司徒依蘭選擇這個地方來聚會,可以說是讓大家全部都「群情激憤」了起來。
固山郡的學生,大河國都城的學生,偏僻函谷的大唐邊軍前校尉...
甚至就連那位十三四歲的少年天才王穎,這個小少年郎都想去看看了。
紅袖招的魅力太大了。
無差別殺傷啊!
可惜王穎的請求被司徒依蘭姑娘給無情的拒絕了。
小孩子去那裡幹嘛?!而且他是丁班的。
角落裡的江閒語摸摸鼻子,默默無語。
他比王穎還要小一些的時候就開始去了...
二十幾名書院男女青年或羞澀低頭或驕傲抬頭的闖進樓來,這一幕驚嚇了不少人。
這讓江閒語很想笑,這算不算集體去那啥呢?可關鍵是還有女的,嗯,女扮男裝的司徒依蘭和金無彩。
可是這兩位長安貴女的身份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呢??
樸實強悍的長安,開放風流的長安,都是江閒語最喜歡的長安。
不知不覺間,他早就愛上了這座城市。
那種格格不入的感覺在消失。
他的經歷跟寧缺不同。
寧缺在自幼的殺伐中成長起來,在底層不斷的掙扎著,在這個過程中,他的融合要更加的快,更加的徹底,因為...他有血海深仇。
而江閒語,他的身邊似乎只有風花雪月!
或許是這樣吧...
總之,不同的人生經歷,不同的生活態度,完全不同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