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稚嫩的童聲響起的時候,恍忽之間,那些還在生長的草木,徑直墜落的飛機,全都停了下來。
世界彷佛進入了靜止狀態。
包括張景雲、路一鳴幾人在內,被定格在了空中。
一身青衣的孩童,回頭看了眼天上那個少年, 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而後,她的神情轉為冰冷,望著前方那還在睡意中徘回的大烏龜,抬起腳,勐力一腳踹了上去。
她的腳尖與烏龜的下頜相觸,無形的波動擴散開來。
隨後,重重的聲音迴蕩在贔屓的耳旁。
「贔屓, 該醒醒了!喜歡重物是吧?有本事去托崑崙山, 在這裡鎮壓幾個人類算什麼本事!」
許久之後,
「是芒神啊。」無字天碑下,這隻巨大的烏龜終於睜開了眼,疲憊的問道:「我睡了多久,你在這裡幹什麼?」
孩童被氣笑了:「你睡了多久吾如何知曉?至於幹什麼,你自己先看看自己做了什麼?」
贔屓緩緩閉上眼睛,感受了一下周邊區域。
很快,它就知悉了發生的一切。
「原來如此,人類利用吾附著的物品鎮壓同類,而後殘忍的殺害嗎?從古至今,人類依然是如此的殘忍,簡直不可救藥。」
「不懂就別亂說!一棍子打死不可取!」
孩童再次一腳踹上大烏龜的下巴,發出了金鐵交擊的清脆響聲, 她已經見識過人間的美好, 對贔屓的偏見自然看不過去。
贔屓平靜的看著孩童,說道:「事情我已經知道了, 芒神你是想讓我停下來嗎?抱歉, 我做不到,如果我強制出手的話, 我很可能會徹底的甦醒,壓制不住魔性,到時候給這個世界帶來的破壞比現在要大上無數倍,以你的這個狀態,估計無法讓我沉睡回去。」
「這吾自然知曉。」孩童輕輕一躍,坐在大烏龜的頭上,輕聲說道:「那個少年會替我解決這個容納了你部分力量的人類,你等會不要有過激舉動。」
贔屓的豎童往上轉去,看了一眼,問:「他是你選定的契約者?」
「不是,我的這份靈性,已經走到盡頭了。」
「哦。」
贔屓沒有多大意外。
它一眼就看出了現在這位春之神的狀態,只是無根浮萍而已,持續不了太久。
「說起來,你怎麼還會留在人間界?你們這些神明,不該都已經離開了?」
「吾的這縷靈性在離去前就被侵蝕了,所以吾將其分離開來,放在了這個世界裡。」
「原來如此,就算是你們,也承受不了魔性的侵蝕嗎?。」
「燭龍尊上不也一樣?這個世界的規則在排斥吾等。」
「也是, 就連燭龍尊上與斗姆尊上也不得不離開這個世界,只留下了一些後手,甚至那些後手也都被」
贔屓那雙黃金色的豎童亮起,望向靜止在天上的少年,一字一頓道:
「我似乎感受到了原初星辰的氣息,他是」
「知道就好。」
孩童踢了踢大烏龜的嘴,笑道:「你背上那個人等會要是死了,你可要收斂下。」
「我懶得去管,」大烏龜隨口道。
這種汲取它部分能力的人,本來就與它毫無關聯。
「知道你懶。」孩童笑道:「那麼吾就解開這個虛境了。」
贔屓說道:「來吧,最好讓我再沉睡個幾千年,被那些人類當綿羊薅真是不爽極了。」
「如你所願。」
孩童輕輕打了個響指。
時間繼續流淌。
路一鳴與鈴汐在察覺到不對後,就已經迅速往來時的路撤離了。
那些轟鳴的戰鬥機攜帶的炸彈,一旦落下,肯定會造成相當的傷亡。
畢竟趙邱先生的能力被削弱後,子彈都能打傷他了,別說飛彈啥的。
該死,就這麼想我們死嗎?
在那股壓迫感驟然出現,將他們碾入地面的途中,路一鳴選擇將這個隱藏的底牌使用掉。
【句芒·春祭百景,萬物逢春】
【是否使用?】
隨著輕輕的一聲響指後。
一瞬之間,他就發覺自己的身體輕了下來。
山火在繁盛的草木生長下消退。
枯木在死亡前發芽。
一種難以形容的強大力量充斥了他的身體。
他的精神無限的開始延伸,以他的意念為中心,那些在天上掠過的戰鬥機被他強制的偏移出去,遠離了小狐狸她們。
不過,在那一聲稚嫩的孩童笑聲中,路一鳴似乎感覺自己的思維出現了一瞬的凝滯。
也就一瞬。
他反手把鈴汐抱住,一腳踩碎下方突然出現的深淵巨口,翠綠的光芒擊碎襲來的利齒,平穩的落在了地上。
轟!—
在一個個高亮的蘑孤雲升騰中,那些戰鬥機攜帶的炸藥,成為了埋葬他們自己的焰火,強烈的衝擊波朝著四面八方涌去,與高溫一起破壞了樹木,可很快又有新生的草木填補了灰盡的區域。
路一鳴閉上眼睛。
從這一刻起,所有的草木都成為了他的眼耳。
他看見小狐狸招出了數個狐火。
陳懷易背著趙邱,罵罵咧咧的在林子裡跑,試圖逃離天上隨時下落的炸彈。
秋霖在他們身後緊追著。
不過,周邊忽然出現的異樣,明顯讓他們懵住了。
誰能告訴他們發生了什麼?
小狐狸蹲下身子,輕輕的摘下一朵剛剛開出來的白色花朵,嗅了一下後,笑靨如花道:
「是公子的氣味呢。」
路一鳴眉頭一跳,收起感知。
這狐狸精的嗅覺越來越哈人了。
這時,鈴汐幽幽的說道:「你還要抱著我多久?」
「」路一鳴連忙把少女放下,「抱歉抱歉,忘記了哈。」
鈴汐學姐的身材果然不錯,肉乎乎的,要是能夠分一半肉到小狐狸的身上,那么小狐狸就是可口誘人的妙齡少女了,負罪感啥的也就不存在來著。
鈴汐皺眉道:「你在想什麼?」
「我沒想!」路一鳴辯解道。
「嘻嘻,萬物復甦,生命又到了繁衍生息的時節,少年郎,不需要掩飾你自己的想法喲?」
「嗯?」
路一鳴朝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
剛剛是不是有人在說話?
鈴汐也愣了一下,看著路一鳴的臉,問道:「你說了什麼?」
「不是我說的。」
「喲,少年少女,你們在找我嗎?」
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在路一鳴的身後響起。
路一鳴扭頭望去。
一襲青衣的孩童甩著一根青藤,優哉游哉的走了過來,滿臉的溫和笑意,僅僅是看到了她的臉,就讓人感覺如沐春風。
「句芒大人」
孩童微笑道:「長話短說,吾的這縷靈性被你使用後,吾存在的根基也就消失了,從此以後,遇見這種事情,你就只能靠自己了。」
路一鳴沉默了片刻,「您還會回來嗎?」
「有緣自會再見。」
「你們給我死!」
震天的咆孝聲響起。
張景雲從石碑上跳下,朝著路一鳴這邊勐衝過來。
句芒回頭看了眼贔屓那邊進入瘋癲狀態的人類,說道:「看來那人要控制不住了,你準備好了嗎?」
路一鳴甩了甩胳臂,笑道:
「當然!」
「那就上吧,不要給吾的力量抹黑啊!要是你連只烏龜都打不過,乾脆買塊豆腐撞死算了。」
迅疾的爆鳴聲中,路一鳴的身影瞬間消失在了原地,與那個衝過來的壯實大漢撞在了一起。
紅色的微光與綠色的光芒碰撞,宛如火山噴發那般的轟然爆發之下,不遠處鈴汐的身子,頓時就被吹到後方,差點直接吹飛。
在離開地面的剎那,一隻小手拉住了她的衣袖,將她固定在了地面上。
鈴汐趴下來,抬頭望去,深深呼吸著空氣。
句芒站在鈴汐的身旁,笑著說道:「是不是感覺自己離他越來越遠了?」
鈴汐默然的點了下頭。
「命運既是公平的,也是不公平的。」
句芒緩緩說道:「既然上天給予了他如此快的成長速度,未來他將要背負的事物就會越重,如果到了那一天,他沒有成功的背負下來,垮了,你們會成為他最後的支點,所以無論能不能看見他的背影,請你們追上去,不要遠離他。」
鈴汐問道:「他要去背負什麼?」
「不可說,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數。」
句芒神秘一笑,留下這麼一句話後,身影就漸漸的消散了。
鈴汐:「」
可惡的謎語人,噁心心。
她看向遠處打得不可開交的兩道光芒。
其實無需多說。
她怎麼可能會遠離他們呢?
轟轟轟轟轟!
地面塵土飛揚,坑洞遍滿,兩人所至之處,沒有一處好的地方。
「啊啊啊啊啊啊!」
張景雲瘋狂的叫著,那種澎湃的力量替換了他身體的原本力量後,他原以為自己已經無敵了,世上沒有什麼可以打敗他的,已經沒有什麼好怕的了!
可這個不知哪裡跑出來的少年,竟然能夠和他對拳對得不亦樂乎,甚至還留有餘力的樣子。
「給我下去啊!」
張景雲調集了領域內的力量,將千倍萬倍的重力壓在那個少年的身上。
路一鳴雙腳一下子就深深的陷入了地面。
「這下你該給我」
在張景雲不敢置信的注視下,那個少年竟然從重壓中撐起了身體,露出了可怖的笑容。
無窮無盡的綠植宛如高舉王座一般,從地面伸出,將他托舉了上去,最上方的少年則用冷酷的眼神俯視著他
近在遲尺,如此的清晰。
張景雲怨毒的凝視著路一鳴的面孔:「憑什麼!這是我用生命換來的無敵的力量!憑什麼你能夠擋住我!你又是從哪裡拿來的力量?」
路一鳴一愣,端詳著對方那扭曲的臉,憐憫道:
「用生命換來的?那你可真可憐啊。」
對比使用體驗卡,之後無副作用的他,這個人還真是慘啊。
而且,看起來這種力量也沒春神大人厲害。
至少他現在應對起來很輕鬆。
可惜從今日起,體驗卡到期了。
張景雲被路一鳴的眼神噁心到了,「不准用這種眼神看我!」
「呵呵,我就看,你怎麼著?」
路一鳴好奇的問:「這不會就是你的極限了吧?能不能支棱點?」
「給我閉上你的嘴啊!」
張景雲一步踏前,轟然躍起,重力在他拳頭不斷坍縮,形成了愈來愈小的黑點。
血紅的光芒漸漸轉化成了藍色的海洋。
這才是贔屓最初始的力量。
對重力的掌控?
僅僅是屬於一種天賦罷了。
龍生九子,而龍子們,行雲布雨,自然在行。
黑點融入了進了海洋,斑駁的藍海朝著路一鳴流淌而去。
途中,所經過的一切事物,都在重壓下徹底的湮滅成齏粉。
「這就是你最後的手段了?」
對方確實很厲害。
在這種恐怖的力量下,即使是青丘的老狐狸,估計都會秒被鎮壓到地下,可是在面對位格相等,或者在他之上的存在時,重壓的作用就聊勝於無了。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他能真正的變強起來?
算了,差不多也該結束了。
路一鳴甩了下手,輕聲道:「萬物鍛造。」
一瞬間,滔天的深藍火焰展開,以下方這些不斷生長的樹木為燃料,一條長達數百米的長鞭被路一鳴抽了出來。
春神的靈性注入其中,這條長鞭活化了起來。
路一鳴隨手揮去。
那些流淌而來的斑駁藍海,在藍色火焰的灼燒下,寸步不得進,孟春之鞭更是硬生生的將其抽的散去。
暴虐的藍焰與長鞭的抽擊下,張景雲試圖靠近路一鳴的舉動,也變得可笑了起來。
路一鳴忽有所悟。
句芒的體驗卡雖強,其實單論攻擊能力,也就那樣,他的本身能力得到了極大的增幅,這才是他擁有如此破壞力的根本原因。
那麼,現在也可以試試看那件東西。
路一鳴抬起了手。
一塊塊藍色晶體匯聚而起,在轉化中成為了各種的物質,飛速的聚合起來。
察覺到了危險,張景雲想要躲避,卻發現周邊的所有樹木,乃至空氣,都被藍色火焰給覆蓋住了。
瓮中捉鱉?
到底誰是鱉?
張景雲的眼眸中浮現一縷絕望之色。
為什麼你的力量比我強這麼多?
為什麼?憑什麼!
存於路一鳴腦海中的風暴雷鳴副炮,僅僅在半分鐘左右,就在他手上有了完整的形體。
近百米的遮天巨塔朝著下方的人校準轉向,雷光與藍焰相互混合,龐大的光球毀天滅地一般的轟擊而下。
擋在張景雲前方的藍色海洋瞬間破碎,然後直接轟擊到了他的身上!
「小子,我雖然必死無疑,但是你也死定了!」
在雷光與火焰的灼燒下,張景雲猙獰的眼中,充盈著嘲弄與惡毒的光彩:
「不管你是什麼東西,你絕對會比我悽慘千萬倍,這個世界往後沒有你的容身之所了!」
高處,路一鳴瞥了他一眼,如此回復,「那又與你何干?」
對啊,與我何干?
張景雲不禁苦笑。
而後,湮滅在了光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