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鐘?兩分鐘?
時間到底過了多久了?
在那碎片沖刷的地帶中心,相對而言渺小無比的藍色火焰漸漸的暗沉下去,偶爾才能看見那團火焰移動一小步距離。
趙邱想用自己的能力把那邊的兩人拉過來,卻發現自己的影子在途中就會被碎片給毀掉。
他心急如焚,可是寸步難行。
道人也嘆了口氣。
當實力差距過大的時候,就連反抗也成了小丑的行徑嗎?
「等一下!」
趙邱眼瞳收縮了一下:「我們還有機會,那棵樹要回來了!」
在那陰暗破碎的天地中心,那棵杏花樹從黑色的空洞中生長而出,輕輕搖動樹枝,絢爛的粉白色花瓣四處飄散。
時光仿佛在這一瞬停滯了。
那些沖刷出去的碎片,大部分向著原本的地方拼合了回去,破碎的畫面在悄然的修復,許家大院的院子中心,那棵杏花樹再次紮根而下,將樹下的區域給守護了起來。
黯淡的藍火下,小狐狸擔心的看著臉色十分不好看的路一鳴。
「公子,那邊的樹回來了!」
「我知道!」
路一鳴的頭顱現在無比的劇痛,他的腳步踉蹌,差點要摔倒,但還是朝著不遠處的杏花樹下方艱難的行去。
此刻還有部分碎片在不停的衝擊著他的周邊,阻礙他的移動,消耗他的力量。
已經很疲憊了,深藍之火的燃燒愈來愈艱難,如果不是一股勁兒在強撐著,他或許會直接的倒下去。
又是一波畫卷碎片的衝擊,大肆損毀著周邊的環境。
這裡是第三層的夢境世界,想要去現實,就必須先毀掉這裡才行,所以牧童對這個世界完全沒有半點憐惜之情。
可是有這杏花樹在守護,祂就無法直接的毀掉這個世界,頂多造成一些破壞。
兩者之間相互僵持,其實對祂來說並沒有什麼危害,遲早也是祂的勝利,可是讓渺小的人類與自己僵持,對祂來說本身就是一種侮辱。
在杏花樹與牧童兩種力量的對持下,路一鳴總算帶著懷裡的少女,還差幾步,就可以回到杏花紛飛的區域。
眼看兩人就要回到安全的地方,一股濃郁到極點的惡意近乎要凝成實質,讓所有還在這裡的人頓時感到毛骨悚然。
「該死!為什麼偏要和吾作對!明明這份力量也是屬於吾的!」
牧童此刻的臉簡直猙獰的不像一個神,而像是從地獄裡爬起的惡魔一樣陰狠,祂伸出手,持著柳鞭對著路一鳴那邊用力甩去。
黑色的柳鞭席捲著黑色的春雷,在轟隆隆的雷暴轟鳴中,如山呼海嘯般衝擊著前方那兩個渺小身影的身體。
趙邱忍不了了,他沖了出去,渾身上下蓬勃的陰影力量洶湧而出,擋在了路一鳴他們的前方。
「你們快進去!我來擋這一擊!」
令趙邱沒想到的是,那根帶著黑雷的柳鞭竟然從他的身旁如同陰狠的蛇一樣盤繞而過,狠狠的抽中了路一鳴的背部,在肌肉破碎血管崩裂的聲音中,那個少年抱著懷裡的狐妖,被抽進了杏花樹的下方,連續滾了好幾個圈撞到樹幹上。
趙邱目眥欲裂,他沒想到這黑化的春神竟然會做這種事情。
簡直把逼格和道德什麼的,全部丟了個一乾二淨。
杏花雨紛飛的落下,輝光閃爍,試圖救治下方的路一鳴。
春神的力量,本來就有著治癒的功效,這是逢春之泉的基本功能。
可是,當傷害是來自春的另一面時,這治癒的功效,就變得無用了起來。
黑色的雷電在路一鳴背後那猙獰的傷口上跳動,不斷的摧毀裡面的肌肉組織,要將少年的生機給徹底帶走。
即使這裡只是個夢,可要是死在『神』的手裡,估計也就差不多真的死了。
「公子,睜下眼啊,璃璃在這裡。」
小狐狸狼狽地跪倒在地上,她恐懼地呼喚著路一鳴,輕柔的搖晃著路一鳴的肩膀。
「不要哭啊,哭紅了眼可就不可愛了。」
路一鳴勉強睜開一隻眼,艱難的抬起手,想去觸碰少女的頭,少女連忙把自己的腦袋湊上去,晶瑩剔透的淚水從少女的眼眶間打落,滴落在他的身上。
很快,路一鳴的瞳孔失去了焦距,手臂無力的垂落,被小狐狸無比悲傷的抱起。
夢是講邏輯的。
受了如此重傷的人,沒有得到有效的救治,唯一的結果就是死去。
路一鳴的體溫,正在逐漸的消失。
「不要」
小狐狸終於恍然,流淚不已,她不斷搖晃著少年的身體,可是少年卻毫無動靜。
「公子,不要不要就留下璃璃一個人。」
「求求你,公子,起來再摸一下璃璃的頭啊。」
「璃璃以後再也不會捉弄公子了,不會再介意公子去和其他的女人說話」
趙邱一臉陰沉的站在兩個人的身旁。
來時共有三人。
鈴汐不知所蹤,路一鳴已在這裡死去。
他什麼都沒保護好。
「臭道士,準備拼命了。」
道人無言的點頭。
既然都是死,那麼飛蛾撲火,也要先撲進去再說。
「這就死了嗎?」
黑化的牧童嘲笑著,「人類終究只是人類,都是無比脆弱的生靈」
悽厲的嘶吼聲驟然迸發,刺耳的聲音像是刀鋒在刮著耳膜一樣,讓牧童的笑容停滯了一瞬。
「鬼叫什」
緊接著,猛獸的咆哮響起,生生打斷了牧童的話語,凜冽的風夾雜著飛舞的杏花,如同雪粒一般,噼噼啪啪的打在抱著少年的少女的身上。
飄飛的杏花雨在這一刻彷如找到了宣洩的地方一樣,瘋狂的朝著小狐狸的身上擠去。
此時的小狐狸再也維持不住少女的外表,開始膨脹出覆蓋著雪白毛髮的四肢,身後冒出兩條相互糾纏著的毛茸茸的長尾,只有淺紅色的眼瞳依舊如故,只是帶著無比的憤怒與悲傷。
杏花繼續大量的擠入小狐狸的身上。
兩條尾巴附近,一條又一條,共有六條由粉白色杏花瓣構成的尾巴,出現了在了小狐狸原本的兩條尾巴旁邊。
「這是借著吾的力量,暫時達到了八尾妖狐的層次?」
「這是帶有九尾狐血脈的狐妖?」
黑化的牧童愕然無比。
祂還以為這就是個普通的狐妖而已。
畢竟這狐妖什麼特別的地方都沒有展現過。
在趙邱還有道人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已經變得比牛車還要大的小大狐狸朝著牧童撲去,用爪子撥開襲來的柳鞭與黑雷,暴躁無比的將其給硬生生的拍飛。
那位翹著二郎腿,凝神看著事情發展變化的另一位牧童,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
「黃粱夢的變數其一,終於來了。」
「其二,也該來了。」
不知不覺間,那把被路一鳴他們帶過來,一直放在地上的黑白色雨傘突然自主的撐開,一道黑白交錯的流光流入了已經失去生機的路一鳴的體內。
昏沉而黑暗的夢中,路一鳴好像在無止境的墜落著,他感覺自己可能快要死了。
「公子—」
仿佛有人在輕輕呼喚著自己,可是又那麼的不清晰。
他到處扭著頭,卻看不到光明的所在。
唯有一團小小的藍色火焰在他的身旁跳動著。
真不想死啊
跳動的藍色火焰似乎在回應他的想法。
忽然間,有人持傘緩緩行來,帶來了一縷光明。
「我終於算明白了,我把我的傘交給你的原因,就是為了這一刻啊。」
撐著黑白色雨傘的漂亮少女,在黑暗中朝著他遞出了手,明亮的眸間帶著笑意。
「回去吧,有人在外邊等著你。」
「你叫祈什麼?」路一鳴又忘記了。
「真沒禮貌。」
少女中二氣十足的說道:「吾乃拯救世界之人,祈星兒是也。」
路一鳴沙啞的說道:「你能救我嗎?」
「當然可以,否則我過來做什麼呢?」
祈星兒面帶笑意,轉了一下手裡的雨傘,輕聲說道:
「黑白輪轉,逆。」
昏沉黑暗的世界中,有純白色的光芒亮起。
撐傘的少女在光芒中逐漸虛化,她最後看了一眼路一鳴,
「接下來,還是要交給你們了,要是贏了的話,我就不去舉報你是煉銅術士的事了。」
「艹!我本來就不是什麼煉銅術士好吧!」
路一鳴忽然想起自己這幾十年的黃粱夢他和小狐狸連孩子都有了,就算這裡是夢,他是怎麼下得了手的?
自己的爭辯,貌似越來越沒說服力了。
杏花樹下。
趙邱還有道人睜大了眼,看著狐妖在狂毆那個黑化的春神。
周圍的空間隨著狐妖的不停攻擊,泛起奇異的漣漪,虛幻的世界出現了被撕裂的聲音,空間開始變的模糊起來,突然如染上霧氣一般朦朦朧朧。
八尾狐妖,竟然有著這般的力量,可以把那個黑化春神壓著打。
要是九尾的話那還了得?
而且這八尾還是借來的力量。
即使這春神被削弱了很多,但也依然有著人間半神的強度,否則他和道人兩個人聯手對抗,不會那般的無力。
道人問:「還要上嗎?」
趙邱搖頭:「感覺我們上去是添亂的」
離譜,十多年了,添亂這個詞竟然又可以用在他自己的身上了。
「誒!這小子好像還沒死透!」
仿佛奇蹟一般,一抹微弱的生機,竟然從已經死去的路一鳴的身體上出現。
飄飛的杏花如同再次找到了宣洩口一般,向著路一鳴的身體涌去。
已經死去的人,從死亡中歸來。
這也是枯木逢春之意。
而且比許子檀更要符合枯木逢春的概念。
畢竟瀕死之人和已死之人,還是有本質上的不同的。
一直站在杏花樹下,已經變得虛幻不可見的許子檀,忍不住的微笑起來,他回過頭,似乎看到了在杏花樹下的妻子。
我把剩下的這些都給你,全部都給你。
要活過來啊,路一鳴,還有人在等著你回去。
整棵杏花樹,就這麼的消失在了院中,或者說被路一鳴吸入了體內。
路一鳴猛的睜開了自己的眼睛,他的眸中不僅有幽藍色的火焰在跳動,還有一抹春意在盛開。
【已解鎖欄目】
【真靈之夢:句芒·春祭百景,萬物逢春(可使用次數:3)】
【說明:這是句芒的夢所化作的部分力量,帶有著春神的威能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