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一鳴站在這棟獨屬於他的樓下面。
父母走後,除了航空公司那60w的補償外,他們唯一留下的就是這棟老房子。
有些顯舊的木門上,黑色的漆面早已脫落的差不多,只剩下有些斑駁的木質門面,兩張已經褪成漂白色的春聯貼在兩側的牆上。
上一次換春聯還是在5年前了吧?
因為爺爺家就在旁邊,他過年的時候自然也是在爺爺家過的。
春聯什麼的完全沒有必要。
就算換上去,又能給誰看呢?
從鑰匙串里找出戶門的鑰匙,路一鳴將其輕輕的插入鎖孔中。
嘎吱—
木門被推開,內部飄出一股潮濕的氣味,不過地面和牆面非常乾淨,很明顯有人常常在這裡做清理。
路一鳴邁步走了進去,雙腳踩在平整的水泥地上。
那個時候,父母好像還說過等回來的時候,準備把老家這裡給裝修一下,地面貼上瓷磚,牆壁重新粉刷一遍,然後把路一鳴的臥室給精裝下。
這樣至少以後有同學過來玩的時候,不會顯得太寒酸。
然而直到現在,這裡依舊是10年前的那個樣子。
小狐狸明顯的感受到了路一鳴的情緒有些波動起來,她拉了下路一鳴的手,用水潤的紅眸看著他。
路一鳴回頭笑了笑,「你們都進來吧,我帶你們去樓上看看。」
他在前面帶路,兩個少女在後面跟著。
上樓的時候,
小狐狸一口大氣都不敢出,她知道這是對公子來說很重要的地方。
二樓共有三個房間。
路一鳴按下一扇門的把手,緩緩的將其給打開。
稍微有些奇怪的氣味從室內飄出。
這是那種長時間不通風,空氣不流通,導致黴菌和各種揮發物共同作用下才會產生的氣味。
入眼所見,是大概20來平的臥室,裡邊有一張雙人床,還有一台十幾年前的老舊電視機,其他的都是一些室內常見的家具物品。
在床頭上,還有一張高掛著的結婚照。
室內並不髒,爺爺不久前應該也清理過,沒有什麼灰塵。
路一鳴走了進去,打開窗戶讓空氣進入,既然晚上要睡人,那肯定需要通一下風。
小狐狸和鈴汐站在臥室門外邊,兩人都沒有進來。
路一鳴朝他們看過去,「你們站著幹嘛呢?過來幫我一起整理下床唄。」
現在還是夏季,不需要厚被子,所以把床鋪理一下後,從柜子里拿出薄被就行了。
「喔喔。」
小狐狸聽到路一鳴的話,走進去幫他一起整理。
鈴汐隨意的問道:「你從小到大就一直住在這裡的嗎?」
「我睡隔壁的,這間臥室是我父母的臥室。」
路一鳴指了指旁邊那個房間,「我那邊才離開不到1個月時間,等下通個風就行,這邊看情況可能還要用水來清洗一下床頭。」
鈴汐問道:「我可以去你那邊看一下嗎?」
小狐狸警覺的抬起頭,
鈴鳥想去幹什麼?
路一鳴笑道:「可以啊,我這裡沒有什麼忌諱的地方,你們當自己家就行了。」
不過路一鳴想到,要是過來住的不是鈴汐和小狐狸,而是那些可有可無的親戚,他會把這間房讓給他們住嗎?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
絕對不可能的。
想想就感覺十分的反感。
說到底,他就沒有把那些親戚真的當成過親戚。
小狐狸也放下手裡的東西,戳了下路一鳴的腹部,「公子,璃璃也想去看一下。」
「去吧。」
路一鳴把毛毯子鋪上,摸了下小狐狸的頭,輕笑道:
「其實沒什麼好看的,一個小房間而已。」
「那是公子的房間呢。」
小狐狸蹭了下路一鳴的手,柔聲道:「以後璃璃要是能帶公子去青丘的話,公子難道不想去看一下璃璃的房間嗎?」
小狐狸的房間
你確定那不是什麼狐狸洞?
路一鳴笑道:「想啊,有機會我一定要去青丘看看。」
狐狸洞不狐狸洞無所謂。
狐耳娘天堂誒,想想就覺得有些小激動來著。
「那璃璃要規劃一下什麼時候回去的事啦。」
小狐狸開心的笑著,然後她想起自己的小叔還沒有半個人(狐)影,可能已經死在人間界的某個角落裡了。
奶奶聽到消息,一定會很難過的。
她有些沮喪起來。
「來,我帶你過去。」
路一鳴牽著小狐狸的手朝自己那邊走過去。
房門已經被鈴汐開起。
小小的房間,不到10平的面積,一張小床,一個衣櫃,一張桌子,就占據了房間大半的空間。
書桌擺在窗戶的旁邊,鈴汐此刻正站在那裡,翻著書桌上的書籍。
小狐狸也屁顛的跑過去拿起上邊的一本書。
《海底兩萬里》。
路一鳴看了一眼,說道:「那些書都是小學必買的課外讀物。」
類似《湯姆索亞歷險記》《魯濱孫漂流記》《格列佛遊記》之類的整套打包賣的書。
路一鳴沒事幹的時候翻過很多遍,畢竟小時後沒有什麼其他的娛樂活動,那就只能重複的看這些書了。
小狐狸把書放下,然後轉身撲到了小床上,柔軟的身體蜷縮成一團,
「誒嘿嘿~果然都是公子的味道。」
「狐狸,別發花痴了。」
鈴汐皺眉道:「你就沒有聞到其他妖精的氣味嗎?你的鼻子比我靈,應該能嗅得出來。」
「其他妖精的氣味?」
路一鳴還沒反應過來,小狐狸卻如同條件反射一般從床上跳下,她衝到窗戶旁,把窗戶猛地拉開。
少女挺了挺精緻的鼻子,踮起腳看向外邊,
「璃璃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呢!鈴鳥你發現了那不早點說!」
鈴汐無語道:「你個犬科妖精應該比我嗅覺靈很多,不是應該你來提醒我?」
「別把璃璃隨便的當做狗妖啊!」
小狐狸很不滿的回頭喊了聲,又將腦袋探到窗外去嗅。
「等一等,你們先告訴我是怎麼回事?」
路一鳴愣住了,自己這住了十幾年的老房子,怎麼也會和妖精扯上關係?
別告訴他老房子要成精,房娘要跑出來了?
誒,似乎挺有看頭的感覺?
鈴汐瞥著這個二傻子,她用腳後跟都知道他現在肯定在想什麼奇怪的東西,她解釋道:
「我一開始還在懷疑,不過進了你的房間後,總算可以確定下來,至少有一隻妖精在你家附近長久的待過,妖氣雖然很微弱,但還是可以感受到,你房間的角落處有一些妖氣的殘留,簡單來說,就是妖氣的持續蔓延,把你的房間給淹入味了。」
路一鳴:「」
還挺生動形象的。
小狐狸停下了嗅的舉動,她抬起頭,紅眸看向左上的方位,泛著冷光,「大部分的味道都是從那裡飄出來的。」
路一鳴走過去探頭看了下。
「這個位置,好像是許子檀的房間?」
鈴汐問道:「他是什麼人?」
路一鳴說道:「明天要結婚的那個。」
許子檀,正是王嬸的那個兒子。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許子檀的年紀比他要大上5歲,今年應該23歲了。
路一鳴六七歲的時候,還有和許子檀一起玩的記憶,不過之後就沒在一起玩過了。
原因不只是在路一鳴這邊。
那時的許子檀患了什麼很嚴重的疾病,他的父母帶著他四處求醫,中醫西醫都看了個遍,可是最後依舊是沒有什麼好轉的跡象。
路一鳴那時也剛好是處於人生的轉折點。
那個並不大的男孩臉色蒼白,勉強微笑的看著他的時候,路一鳴也只是用冷淡的眼神看回去。
那個時候,他感覺除了自己腳底下的地面,全世界都在崩塌著。
路一鳴又哪裡有心思去安慰與他並無什麼關係的人?
在一次又一次的求醫後,許子檀的家人似乎是放棄了治療,許子檀也退了學,在家裡靜養。
路一鳴曾看到過靜養中的許子檀一眼。
他的臉色慘白無比,仿佛風中殘燭一般,輕輕一吹便會滅掉。
不過突然從某天起,路一鳴從樓上的窗戶上,看到了許子檀又恢復了活力,能夠在外面走動了。
他的家人一開始似乎還不相信,還以為這是迴光返照,非常驚慌,不過在帶著他上醫院幾次檢查後,臉上也終於笑了起來。
許子檀的病就那麼莫名其妙的好了過來。
不過這又與他有什麼關係呢?
路一鳴大多數時候,從縣城那邊放學坐公交車回來後,就把自己鎖在家裡,不見爺爺外的其他人。
許子檀後邊也來找過他幾次,不過都被他無視了。
所以這個陌生的鄰居是和什麼妖精搞在了一起?
該不會明天娶的那個老婆就是妖精吧?
總感覺非常有可能
路一鳴看了眼旁邊的小狐狸和鈴汐。
管他呢,自己不也一樣和妖精們搞在一起了,他可沒有資格去對別人指指點點。
鈴汐才是管理局的人。
他只需要做自己該做的事情就行了。
當然要是確認那妖精是個禍害啥的,為了爺爺的安全,路一鳴已經準備好砍人的打算了。
路一鳴把紗窗拉上,避免有蚊子跑進來,然後回頭問道:
「你們要去禮堂那邊看一下嗎?許子檀還有他的老婆現在應該都在那裡。」
鈴汐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雖然這裡不屬於S市大學城分局的管理範圍,但她畢竟也是異常事務管理局的成員。
過去看看,確認一下情況也好。
息峰村的文化禮堂。
這裡本來是一個鄉村小學,不過在零幾年的時候,就被廢棄了教學功能,改造成了文化禮堂。
平常村子裡有什麼紅白喜事,家裡放不下桌子的,都會在這裡辦酒席。
廣場那裡,停著許多輛從外地趕回來的汽車,婚禮這種事凡是親戚,能去湊熱鬧的都會去。
畢竟份子錢肯定是要給的,人情往來,講的就是這麼一個道理。
在陽光的照耀下,一個穿著素白衣裙,溫柔可人的女子抱著一個1米75左右的男人的手臂,滿臉幸福的在接受著攝影師的拍照。
許子檀的母親王玉英和父親許文斌笑容滿面的站在兒子兒媳的旁邊,應付著那些從車上下來的親戚朋友。
有剛從汽車上下來的大媽在一旁羨慕道:
「子檀的福氣真好,能夠討到這麼漂亮的老婆,她叫白芊芊是嗎?名字很好聽。要是我兒子以後也能夠找到這麼漂亮的老婆就好了。」
王玉英笑得合不攏嘴,「我家子檀福氣確實很好,一生雖然遭難很多,但都堅強的走了過來,芊芊能看中子檀,也是他的福氣。」
那個大媽好奇道:「還不知道你家兒子的老婆哪裡來的?家庭條件怎麼樣?你們給了多少彩禮?」
王玉英悄悄比劃了一下手勢,食指和拇指合在一起。
大媽倒吸一口涼氣,「60萬?什麼家庭條件要這麼多錢?」
王玉英笑著哀嘆道:「才50歲你就老眼昏花了?你看清楚點,這是零蛋,不用彩禮!」
「不用彩禮?這麼好?」
這位大媽更震驚了。
現在這個社會,娶老婆不用彩禮可比要60w彩禮令人感到更離譜。
王玉英壓低聲音道:「你別隨便出去亂說,芊芊她是從福利院長大的,家裡沒有親人,我們本來想給她十萬讓她自己存著,但她說不需要。」
這麼好,不追求物質的姑娘哪裡找?
兒子常年待在老家不出去,現在連穩定的工作也沒有,也就日常通過做短視頻賺錢,能夠找到這樣的老婆,對於王嬸來說已經是一個很大的驚喜了。
原本農村里討老婆,明天還要去娘家那邊把人給接回來,現在可以直接省略這個步驟了。
菸酒錢也省下不少。
王玉英喊了聲:「芊芊,子檀,你們過來下。」
「好的媽。」
王玉英把白衣女子拉了過來,對著那個大媽介紹道:
「這位是你們的姑姑,一直都在外省做生意的,子檀你應該還記得吧?」
許子檀點頭,「姑姑好。」
白芊芊也微微頷首,「姑姑好。」
大媽樂呵呵道:「好好好!俊男靚女,太配了,大紅包已經包好了,明天再給你們。」
「對了,明天的伴娘伴郎是誰啊?」
「伴娘是嫂子家的女兒,伴郎的話」
王玉英頓了頓,「那個孩子有些特別,如果不是這一次大師算命說最好由一個命很硬的18歲剛成年的男子當伴郎,我是不會選他的。」
路一鳴那個孩子,總是會做出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要是在婚禮上弄出些事怎麼辦?
王嬸也考慮過這個問題。
不過最後還是沒辦法,大師的話必須要聽,當初子檀能夠好起來,也是因為有大師做法。
王嬸是這麼覺得的。
否則病入膏肓的白血病怎麼可能一夜之間就好了?
她只希望路一鳴能夠不整出什麼么蛾子。
「王嬸。」
一聲輕呼聲響起。
王玉英回過頭。
從廣場口子那邊下來了一個俊俏的青年。
青年的身旁還跟著兩個漂亮的女孩。
許子檀抬頭看去,臉上露出笑容,
「一鳴,你回來了啊?」
路一鳴也回以笑容,「今天剛回來,這不是讓我給子檀哥你當伴郎嘛,那我就一定要來嘍,多給我幾包中華就行。」
許子檀哈哈大笑:「菸酒肯定少不了你的,到時候你可要幫忙擋酒,上大學了,學會喝酒了嗎?」
路一鳴笑道:「當然會啊,明天喝多少都不是問題。」
雙方雖然是鄰居,但其實已經很久沒交談過了,路一鳴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能夠和許子檀這麼順暢的聊下去。
小狐狸忽然抓緊了路一鳴的手。
少女的紅眸中一片冰冷。
她不能容忍竟有不明不白的妖精,可能很早以前就在公子家旁邊住著這件事。
路一鳴輕輕捏了下她的小手,示意她冷靜下來。
沒看見鈴汐都沒什麼反應呢。
鈴汐的確是沒什麼反應。
她蹙眉看向那個穿著白衣的女人。
這位是妖精沒錯,她一眼就看出來了,溢散的妖氣就是最好的證據。
不過為什麼感覺這位的妖力有些不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