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延輝(裴琰之)一把推開四夫人,一捋自己的髯口,一臉焦急的唱道,
「譙樓已打四更牌。
辭別賢妻出帳外!」
渣男要走。
四夫人眼疾手快,一把就抓住了對方的衣襟,跪在地上,拉住了對方的衣襟下擺。
「手拉兒夫不放開,
你要走來將我帶,我的夫啊!——」
四夫人一聲哭,真是讓人肝腸寸斷。
楊延輝(裴琰之)長嘆一聲,開口唱道,
「你苦苦地留我為何來?——」
四夫人根本不鬆手,咬定青山不放鬆,口中唱道,
「你不知老母年紀邁,
你把為妻我怎安排?」
這句話一下子就能把人的心都戳穿了。
其實,這句話也是這部戲裡最有戲劇碰撞的一幕了。
回家探母的楊四郎,一開始根本就沒有想那麼多,就是很單純,十五年沒有見過母親了,聽說母親壓著糧草來到北番,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探望。
幸虧有通情達理的鐵鏡公主幫忙,才能夠拿到令箭出關來見母。
但是見到母親之後,又得知自己的夫人還在,一下子百抓柔腸,畢竟夫妻一場,見還是不見呢,但是在那種情況下,說不見吧,顯得太無情,但是見吧,心中也是彆扭。
因為這齣戲就是老生的重頭戲,所以,才選擇把見妻這一折給刪了,省得難受。
見母一面,你就走,不孝。
見妻一面,你就走,不仁。
來到宋營,還要回遼國,不忠。
但是如果不走的話,鐵鏡公主也不知道結果如何。
其實筆者認為,楊四郎要回遼國,不是因為鐵鏡公主的生死,而是他自己的生死,畢竟當時他在臨走時,發下了毒誓,「我若探母不迴轉,黃沙蓋臉屍骨不全。」
當年的人最看重的就是誓言,這樣的重誓,基本上是不會有人願意嘗試的。
……
楊延輝(裴琰之)一副頓足捶胸的樣子,開口唱道,
「我豈不知老娘年高邁,
船到江心馬臨崖。」
說的好像一副自己被逼無奈,走投無路的模樣。
呵,男人!
只見楊延輝(裴琰之)以拳擊掌,冷哼了一聲,隨手一推,將拉著自己的四夫人一把推倒,口中唱道,
「捨棄嬌妻出帳外!」
果然是個狠心的人啊!
但是畢竟楊延輝不是那種真正的渣男,扭頭一看,四夫人伏在地上痛哭不止,讓楊延輝也是非常的糾結。
只見楊延輝(裴琰之)不住的搓手踱步,顯示其內心的糾結。
最終,楊延輝(裴琰之)還是沒有抵擋住內心的負罪感,走上前,扶在了四夫人的肩頭。
而四夫人就這麼跪著,一路從九龍口的方向跪行到了下場門的附近,這才站起來,兩人一同下台去了。
有些沒有看過這齣戲的人,都覺得這肯定就是個大團圓的結局了,就像《紅鬃烈馬》一樣,最後,王寶釧和代戰公主二女侍一夫,便宜了薛平貴這個大渣男。
難道這個楊延輝也要學著薛平貴一樣,帶著自己的四夫人回到番邦,過一過這神仙日子嗎?
那怎麼可能,人家薛平貴是什麼人,最後可是皇帝,所以,人家才能這麼和美。
你楊延輝是個什麼人,不過是遼國的一個駙馬而已,沒有任何的權利,你想要再帶著一個女人過去,估計到了那,蕭太后就能殺了她。
……
楊延昭,楊八姐和楊九妹引著佘太君出場。
佘太君(趙榮秀)開口唱道,
「聽得帳外悲聲哀,
他夫妻見面痛傷懷!——」
上場門,前面走的是楊延輝(裴琰之),後面追的是四夫人,只見二人來到了帳門外。
楊延輝(裴琰之)準備進帳中跟母親拜別,誰料想被四夫人追上,一個嘴巴子就扇到了他的臉上。
看來,楊延輝(裴琰之)還是沒有給四夫人一個說法。
楊延輝(裴琰之)一副狼狽模樣,用手捂著臉,一臉羞慚的站在那裡。
四夫人怒氣勃發,用手一指楊延輝(裴琰之),開口言道,
「哎呀,婆婆啊!你孩兒剛剛回來,他、他、他又要回去了!」
佘太君(趙榮秀)也是面色一變,手中的龍頭拐杖在地上一頓,水袖一抖,眉頭大皺,言道,「兒啊!失落番邦一十五載,才得回來,怎麼你又要回去?你可知這『天地為大,忠孝當先』?」
楊延輝(裴琰之)也是搖頭痛苦的說道,「哎呀,母親吶!孩兒豈不知「天地為大,忠孝當先」。兒若不回去,你那媳婦孫兒,就要受那一刀之苦。」
這話一說,佘太君(趙榮秀)就愣住了。
面前是侍奉了自己這麼多年的兒媳婦,另一邊又是照顧了自己兒子十五年的番邦兒媳婦,這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讓兒子留下,那邊的兒媳婦難免要死。
放兒子離開,這邊的兒媳婦估計也難活。
這可如何是好啊!
聽了這話,佘太君(趙榮秀)忍不住以手掩面,所有人都是衣袖掩面。
進退兩難啊!
人間悲劇啊!
一看母親痛哭,楊延輝(裴琰之)趕緊雙膝跪倒,楊延昭,楊八姐,楊九妹,四夫人也是一同跪下。
佘太君(趙榮秀)一句西皮散板,「我哭一聲延輝我的兒啊!——」
聲音高亮,情感豐富,隱忍落淚。
全場的觀眾激動之餘,也是高聲的叫好鼓掌。
「老娘親啊!——」
「四兄長啊!——」
「六賢弟啊!——」
「四哥哥啊!——」
「二賢妹啊!——」
「我的夫哇!——」
「苦命的妻呀!——」
雖然就是短短的幾句散板的互相跪拜,但是在這種氣氛的渲染下,真是讓人忍不住落淚。
十五載未見,今日終得見面,但是馬上就又要分離,下次再見面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再見面的機會了。
忽然,梆鼓聲再次敲響,這已經是五更天了,已經誤了時間了。
楊延輝(裴琰之)也顧不得許多了,站起身來,來到台口,開口唱道,
「譙樓已打五更牌,
辭別老娘出帳外!——」
楊八姐,楊九妹走上前來,架住了楊延輝(裴琰之)的胳膊,楊延昭過來,抬起了他的腿,四夫人則是扶著佘太君(趙榮秀)。
還是不忍心讓他離開啊,骨肉同胞情,豈是說捨棄就能捨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