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野千早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鐘了。
作為即將升入高三的學生來講,她現在作息時間可以說是規律到了極點。
回家後先吃飯,吃過飯後就進入屋內解決老師在課業中留下的作業,等到作業完成後,就開始在家裡面自主複習,一直到晚上六點的時候出來半個小時休息一下眼睛,與弟弟聊聊天。
隨後再進房間中,複習知識點,一直到晚上十一點半熄燈睡覺,第二天五點半起床
這個過程可以說是一直重複,不帶任何變動的。
只不過讓東野千早一直覺得對不起就是自家弟弟東野司了。
明明自己是姐姐,卻還讓他幫忙做飯,吃他的喝他的這簡直就和寄生在自家弟弟身上的姐姐沒多大區別了!
要知道我的夢想可是長大了自己賺大錢了,然後不結婚,安心當一個扶弟魔——幫著阿司在這個社會上生存下去的。
結果夢想沒實現,自己反倒是被弟弟一直幫扶
這算是什麼事兒啊?
東野千早倒不覺得家人間互助有什麼不好的只是自家弟弟這幫得自己也太多了。
最關鍵的是自家一點都不像以前那種和女生說兩句話就臉紅的可愛時候了。
有時候還會主動調笑自己這個姐姐每次都說得自己滿臉通紅的,覺得一點威嚴都沒有了。
因此東野千早決定今天要好好兒找東野司聊一聊這個問題!
且她也不能因為需要考試,就順利應當地一直使喚東野司做這做那的這樣不好。
有句話說得很好,家人之間只有互相感謝才能走得更遠。
因此東野千早也想平攤一些家務!
姐姐可不是全都要靠著阿司的!
抱著這樣的想法,東野千早走進屋內,四處看一眼後輕聲叫道:「阿司?阿司在家嗎?」
不在家嗎?
東野千早覺得有些奇怪。
要知道平時這個時候,東野司應該是早就顧及著她這個應考生的情況回家了
可今天怎麼完全沒動靜?
東野千早把肩包放下,把穿著黑色長襪的小腳放進自己的熊本熊拖鞋,又小聲叫了東野司兩聲名字,依舊沒有得到回應。
「阿司真沒回來嗎?」
東野千早看著空蕩蕩的客廳,剛才還躊躇滿志想告訴東野司『姐姐可不是全都要靠著阿司』的想法完全消失了。
她四處看了一眼,伸手抓了抓頭髮,坐在沙發上面,隨後又伸手抓了抓頭髮,顯出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樣。
難不成還在工作室里加班嗎?
阿司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呀?
東野千早撅起嘴,穿著熊本熊拖鞋的小腳騰空,百無聊賴地一前一後,一甩一甩的。
熊本熊拖鞋上面的熊本熊圖案捂住嘴偷笑著。
她這算是標準的少女心態了。
沒見東野司之前躊躇滿志,見不到東野司又覺得有些寂寞
不得不說,女生的心情有時候就是這麼難懂。
但很快,東野千早就發現不對勁了。
「儲物室的門怎麼打開了?」
坐在客廳的東野千早正好能看見儲物室大門正大大地敞開著。
她有些奇怪地看了眼儲物室大門。
這不太像是被風吹開的,反倒是像被人打開的。
這發現讓東野千早一下子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她咕嘟咽下去口水,接著站起來叫了一聲:「阿司?」
依舊沒人回聲。
這讓東野千早一下子就緊張了。
入室偷竊這類案件不管是在哪個國家都是十分常見的案件。
東野千早也見過不少『因為被戶主堵住,惱羞成怒的竊賊憤而殺人』的新聞消息。
這種聯想基本上都是越想越害怕的,東野千早也不例外。
很快她的思想就完全跑偏,滿腦子都是家裡面指不定現在藏著個身懷兇器的殺人狂。
但隨後東野千早就想到隔壁正在開學習會的近衛涼花等人,於是趕忙跑出門。
隨後就將把腳縮進暖爐裡面正烤著的近衛涼花三人組叫了過來。
「什麼?有小偷?」
正用一口標準日式英語,百無聊賴背著單詞的高橋由美聽了東野千早這話,一個翻身就站起來了。
她急急忙忙地問東野千早:「小偷在哪兒?」
她這興奮模樣讓東野千早也是有些犯迷糊。
不是那可是小偷啊。
指不定還藏著兇器呢。
我們都是柔柔弱弱的高中女生怎麼面對這麼個凶神惡煞的對手,你還這麼興奮啊?
東野千早無法理解高橋由美新奇思路,下意識地回答道:
「在我家儲物室」
然後她就張大了嘴巴,看著高橋由美興沖沖地拎著劍袋,毫不猶豫地衝出門外。
高橋由美早就背書背得有些大腦迷糊了,現在聽見有這麼個有趣的事情,當然沒有一點猶豫。
她竄出去的速度極快,就連早有準備的近衛涼花都沒拉住這貨。
「由美!」剛打算給東野司打個電話的近衛涼花驚呼一聲。
「完了!那個蠢蛋!該不會是想一個人去找小偷麻煩吧?」
因為烤著暖爐有些手腳發軟的藤原葵,掙扎著從暖爐這個怪物中起身:「我們快過去看看情況涼花你先給東野老師打電話。」
這個傻蛋!
拿著把竹刀就敢和別人入室歹徒對線?
萬一人家還藏著一手兇器呢?
那可不是近衛涼花胸前那種胸器,可是真能見血呢?
三個小女生一合計,又重新浩浩蕩蕩地殺到東野家的客廳,頗有種網路遊戲里組團一起刷BOSS的感覺。
然後她們三人就看見了拎著竹刀站在儲物室里,表情看上去有些古怪的高橋由美。
嗯?
這是什麼情況?
本來三個小女生還以為一進門高橋由美已經和對方扭打在一起了,指不定還要見血了。
怎麼這貨就站在門口?
東野千早她們在門邊探頭探腦。
站在儲物室里的高橋由美顯然也發現她們了。
她伸出一隻手指放在嘴唇邊,示意她們安靜,隨後又指了指儲物室,這更像是示意她們保持安靜過來看的表情。
這讓走在最前面的近衛涼花也禁不住眨了眨眼睛,不太明白高橋由美這是什麼意思。
不過見高橋由美一臉輕鬆,想來也不是什麼危險的事情,於是三人往前走了兩步。
接著——
藤原葵就不小心踩到高橋由美丟下來的劍袋,往前一個踉蹌險些沒有滑倒,嘴裡也發出了一聲『哎呀』的低呼聲。
藤原葵這聲音很急促,並不大。
但卻讓剛才還讓她們保持安靜的高橋由美急了。
她忍不住看過來,很不高興地叫了起來:「誰呀!」
她這聲音就很大了,而且中氣十足,一下子就打破了寧靜的氛圍。
「」藤原葵都無語了。
好嘛你這貨讓我保持安靜,結果自己這聲音未免也太大了吧?
她們三人也不管什麼安靜不安靜了,乾脆就直接小跑進儲物室。
接著就看見了高橋由美正一臉抱歉地對面前的東野司道歉:「抱歉啊,東野老師,阿葵的聲音太大了,吵到你創作了。」
是的。
裡面站著的人正是東野司。
此時的東野司正捏著畫筆,身上穿著畫油畫的工作服。
而在他後面的牆壁上正畫著一幅油畫,顯然高橋由美是在為自己打擾到對方而道歉。
不過聽了高橋由美道歉內容的藤原葵卻嘴角抽了抽。
她本來站在後面好好兒的,突然就聽見對方這血口噴人,於是再也忍不住罵道:「你這個蠢豬!盡說瞎話!我才沒有吵到東野同學。」
「本來就是你發出的聲音啊。」
高橋由美據理力爭。
這把藤原葵氣得半死,乾脆瞪著那雙大眼睛,盯著高橋由美看,恨不得真把她當作蠢豬殺了烤成乳豬吃。
她們倆日常吵架,近衛涼花也已經習慣,只是勸了兩句就有些好奇地問道:「阿司,你這是在畫什麼?」
此時的東野司也是剛回過神來。
聽著近衛涼花的發問,他笑了笑回答道:「油畫我畫布上面的漿還沒有干,又怕靈感流失了,於是就直接在牆上畫了。」
是的。
他剛才嘗試在速寫本上動手畫了畫,想保留一下手感。
但鉛筆與普通速寫紙與油畫相差太大,於是東野司乾脆就一不做二不休在牆上畫畫了。
反正也就是個儲物室,在牆壁上畫也沒問題。
這幅畫東野司一畫就畫入神了,以至於東野千早叫了好幾聲都沒有答應。
所以才會鬧出這檔子事情。
特別是高橋由美惡人先告狀那一段東野司真是哭笑不得。
他就是聽見高橋由美那句『誰呀?!』才回過神來的。
要不然指不定還在畫。
不過被打擾了也沒多大關係。
關鍵的感覺保住了。
東野司轉頭看向背後畫在牆上的油畫,禁不住滿意地點了點頭。
而順著東野司的目光,近衛涼花等幾個小女生也是下意識地看去。
然後
近衛涼花幾個小女生看著看著就看愣住了。
以東野司的畫工,她們幾個人一眼就能看出畫中的內容。
天氣應該是冬天地點應該是一個畫家的畫室中。
此時,透過畫室的玻璃落地門能夠看出,外面已經是一片寒冬,白色的雪痕掩蓋了一切。
白茫茫的雪色壓下來,讓人心情很是沉重。
寒風呼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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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處的樹幹瘦骨嶙峋,被雪色掩蓋了一部分,而遠處的樹幹在大雪中只能隱約看見一個迷迷糊糊的影子。
萬物都顯出一種在風雪飄搖,即將衰落的感覺
高橋由美都忍不住縮了縮腦袋。
她居然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是的。
明明就只是一幅平面的油畫,卻能給人一種『冷』的感受。
這其實很正常。
就好像想到『火』,人的下意識就會覺得『熱』一樣。
而藉由這一視覺上的直觀感受,東野司所畫出的油畫景物一切都變得格外立體了
而占據於這幅立體感十足的油畫主體位置的卻是一雙分不清楚男女的中性、蒼老的手掌。
這裡的細節畫得很好東野司甚至連手掌的主人呼氣吐氣的淡淡白霧都描繪出來了。
這是一雙很蒼老的手讓人甚至懷疑畫中的人究竟能不能拿動畫筆。
那呼出的白霧又究竟是想要暖一暖自己的手掌還是單純地嘆了口氣,埋怨自己歲數已大,已經不中用了呢?
一種莫名契合畫室外冬景破敗衰落的感覺從畫中流淌而出。
因為不管誰見了這一幕估計都會想到吧。
老人、冬景、面前的畫作、虛弱呼出的白霧
一種說不出的凋零破敗的感覺自然而然地流露而出了。
這裡東野司專程鋪了一層晦暗的底色,似乎昭示著某種不安。
而在這畫架的背後,近衛涼花她們又發現,面前的玻璃立櫃中收藏著不少的獲獎證書
想必這位畫家在年輕時也應該有過屬於自己的一段時光。
可一切都已經是過去式了。
他現在已經連筆都拿不穩了一種莫名感嘆歲月蹉跎的心情湧上心頭。
不得不說,東野司的畫確實很好。
作為美術生,聯想力本來就很強的近衛涼花甚至都有種莫名的感覺。
她站在這邊的現實,仿佛能夠看見油畫那邊的另一個世界
那是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此時正面對著畫布,手中的顏料蘸了又蘸,手指也已經發抖了
以前他也有壯年時期。
但歲月正如外面的寒冬,將他的活力包裹,全部掩蓋於茫茫無垠的白雪之下
恍惚之間,近衛涼花仿佛感覺自己就變成了這位垂垂老矣的畫家
頹喪之感止不住從心中湧出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打個比方就好像是在打遊戲時用的第一人稱視角,你看著屏幕,同時操縱著屏幕中的人物做出選擇然後靜靜在這個冬日中老去
這讓人心情感到非常沉重。
周圍的一切被東野司以晦暗的冷色調壓下。
包括近衛涼花操縱的『角色』也似乎認命了一樣。
畫中蒼老的手掌開始挪動。
這一次,手掌並沒有如以前年輕朝氣十足的時候那樣畫出一幅幅歌頌青春的油畫,而是也如這萬物凋零的冬日一樣,在畫布上留下了一幅大雪掩蓋萬物的景色。
仿佛連心都一樣被外面的寒冬凍結住了一樣。
近衛涼花忍不住嘆了口氣。
但很快她又詫異地發現,畫中的手掌似乎並沒有停下畫筆的意思。
在畫出凜冬嚴峻,萬物凍結之後,畫筆猛地一卷,同時落下——
在被雪痕掩蓋的大地之上分明又多了一絲綠意。
就好像是玄幻小說中所說的『注入靈氣』了一樣。
東野司這抹幾乎看不見的綠意,讓整個畫面都完全改變了。
壓抑的冷色調仿佛在照應這一抹幾乎被白色所掩蓋的淡綠一般
原本畫面的頹喪感也似乎在這一刻被緩慢地掃空了。
東野司只是寥寥幾筆的變化。
卻讓整個畫面變化了這麼多?
近衛涼花完全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