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日本東京澀谷站街頭。
兩三個穿著青白色高中制服的小女生正聚在一起,正興奮地嘰嘰喳喳地討論著。
「你看,那邊那個畫畫的小哥挺好看的啊,彌子,要不然你上去要個電話吧?」
旁邊有小夥伴笑嘻嘻地慫恿著愛生彌子。
「哎?」愛生彌子將視線從手裡的小黃本挪開,嘴裡還在嘟囔著:「我可還有男朋友的,你讓我去要別人的電話?這像話嗎?」
「說不定彌子你看一眼就喜歡上了呢?真的很好看,感覺像電影裡的明星一樣。」
「怎麼可能見一個就喜歡一個啊?你把我的愛情當什麼了?」
愛生彌子不太服氣頂了對方一句,但眼睛下意識地往小夥伴指的方向瞟了過去。
她看著看著就有些挪不開眼了,過了好一會兒才發自心底的感嘆一句——
真的好帥啊。
小夥伴指著的男生估計是個街頭畫家,此時對方正全神專注地盯著面前留白的畫板,手腕唰唰唰的,運筆十分果斷平穩,讓人有種賞心悅目的感覺。
當然,愛生彌子不懂繪畫技巧,對畫畫也沒有興趣。
但可能是有『認真的男生特別帥』這一點加成,她的視線就像是被磁鐵吸住,挪不開了。
對方膚色呈健康白,短髮,發梢處微卷向里,清秀的面孔是深邃的五官,雙眼溫和乾淨
但除開這些,最吸引愛生彌子注意的還是從對方身上感受到的沒來由的自信感。
這份自信感在人群里特別扎眼。
澀谷站人來人往。
連混在這人堆里都有個女攝影師都忍不住偷偷地對這清秀自信的男生摁了快門,眼神跟男生看美女沒多大區別。
「怎麼樣怎麼樣?」
「去嘛!去嘛!彌子!肥水不流外人田,就算你有男朋友了,我們幾個可都還單著呢。」
旁邊的小夥伴嘻嘻地笑著煽動愛生彌子的情緒。
愛生彌子是她們中最漂亮的女生,看上去陽光可愛,只要笑一笑,就必然能拿下對方。
肥水不流外人田麼?
愛生彌子心底嘟囔著。
這理由倒是勉強讓她的良心過得去了——
這可不算花心出軌,頂多是給閨蜜製造機會!
愛生彌子給自己找了個藉口,這才心安理得地提著單肩包踩著小步子踱過去,像只驕傲的小孔雀。
她也算是情場老手了!覺得自己讓對方神魂顛倒不是問題。
差不多靠近『目標』一兩米的時候。
那個畫畫的清秀帥氣男生突然從畫板後面露出張笑臉來,同時對她笑著點了點頭道:「你好。」
他笑得特別好看,讓人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這始料未及的問候打得愛生彌子措手不及,小心臟都被這乾淨笑容撩撥得劇烈跳動了幾下。
她紅著臉,小聲地打了聲招呼,孔雀一樣的驕傲也莫名卸了下來:
「你好,那個請問你是在幹什麼呢?」
這話問出口明顯是多餘的,對方這一眼就看得出來是在畫畫。
愛生彌子也意識到自己講錯話了,她驚慌失措地擺擺手,忍不住說道:「不好意思,那個我」
「沒關係。」男生禮貌微笑,同時開口道:「說起畫畫這個話題,那就有些說來話長了。」
他頓了頓,「你願意聽嗎?」
或許是對方的聲音中帶著讓人信服的感染力,愛生彌子都禁不住下意識地點頭了。
「有個女孩追了我五年,不過表白兩次我都拒絕了。」
「哎?」
愛生彌子本來還以為是老套的情話,結果沒想到對方嘴裡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男生像是陷入回憶中。「前幾天她說她很想我,沒想到昨天居然大老遠從大坂那邊坐飛機來東京看我。」
好浪漫啊
愛生彌子是比較純粹的高中女生,特別鍾意這種乾淨浪漫的愛情,忍不住問道:
「然後呢?」
「這一次我沒有拒絕她,她哭了,哭得像一個孩子。這或許就是」
「哇所以你才出來畫畫的嗎?」愛生彌子驚嘆一聲,反問一句。
為了供養女生,出來賣畫,兩個人在東京相依為命,這未免也太浪漫了。
「不是。」男生笑著擺擺手:「我只是想說,這也許就是男生之間所說的吹牛吧。」
然後他又補充一句:「賣畫倒是真的。」
「」愛生彌子這才意識到被對方調侃了。
她露出一臉嗔怪的表情,不過心裡也對這剛見面的男生添了幾分親近之感。
男生的腳下是一塊木板,上面端正寫著字。
一幅5000圓。
他腳邊是各種各樣的畫作,有油畫、針管筆速寫,也有日本傳統浮世繪手畫作、甚至還有中國水墨畫——不過大部分還是鉛筆速寫畫作。
這些形態各異的畫作擺在地上,給愛生彌子唯一的感受就是『好看』。
她不懂什麼畫畫技巧,也不懂什麼留白,也不懂什麼陰影虛實,什麼都不懂,只是憑直觀來看感覺特別好看。
感覺學校的美術老師都沒有這個男生畫出來的東西好看。
這些畫大部分都蓋了章,右下角帶著他的名字。
「東野司。」
愛生彌子念著這個名字,只覺得這名字念起來很順口。
她看著地上這些排得整整齊齊的畫作,覺得買回去掛著倒也沒問題。
但5000日圓
這對她這個高中生來說又不是個小數目了。
她左思右想,最後還是扣緊了自己的小錢包開口道:「能不能麻煩東野先生為我畫一幅畫呢?」
「可以啊。」東野司笑了笑,又說道:「不過我看小姐估計才高中生年紀吧?5000圓是成人價,對你來說太貴了點,小姐也長得這麼漂亮,我就收你2500圓吧。」
長得這麼漂亮。
這就是句普通的恭維話,每天愛生彌子都能從同年級的男生嘴裡聽見。
但換作長得特別好看的東野司來說效果就又不同了。
明明平時都已經聽膩味的話,卻讓愛生彌子小心臟跳了又跳,她面色通紅地『嗯』了一聲。
長得好看是真的有特權,2500日圓就是宰人價,但是愛生彌子就是吃這套。
東野司把畫板從畫架上拆下來,又鋪了張新紙:「不知道小姐想讓我畫什麼?」
「還能指定內容的嗎?」
愛生彌子又是小小地吃了一驚。
一般來講這種收費的街頭畫畫也就是畫一畫你這個人的頭像——撐死了也就多畫個上半身。
畢竟這樣速度更快,更方便賺錢。
可聽東野司話語裡的意思,好像自己還能指定內容。
「嗯,差不多吧,只是我有些擔心」東野司看上去有點猶豫。
「擔心?」愛生彌子疑惑。
「小姐你長得這麼漂亮,我擔心我畫不出來那種青春明媚的感覺。」
東野司又笑著說道。
這毫無疑問又是打趣的話了。
愛生彌子臉色一紅,半天吶吶地說不出話。
她在同齡人里還算豐富的戀愛經驗,可在東野司面前根本就不是一個段位,被殺得丟盔卸甲。
「那能不能請您給我畫一張速寫全身像?」
愛生彌子被撩撥得低下腦袋,一臉柔弱好欺負的模樣。
這完全把她自己說的『你把我的愛情當什麼了』的話直接拋到腦後。
「全身像?需要背景麼?」
東野司也沒繼續撩撥。
工作畢竟是工作嘛,他又不是牛郎,口上撩撩妹就夠了。
他低頭問了一句,直接上手了,他手腕勾動,運筆又快又穩,看上去極為老練,只是寥寥幾筆,愛生彌子整體輪廓就已經躍然紙上。
「沒事的,不用背景的。」愛生彌子急忙說了句。
「我知道了。」東野司含笑點頭。
他似乎帶著一種天生的親切感,而且還風趣健談,只是笑一笑就能勾過來不少女人。
至少在他速寫的這段時間內,已經有幾個在澀谷逛街的女大學生在旁邊過來搭話聊天了。
其中還有兩三個女大學生準備掏腰包讓東野司幫忙畫畫。
可東野司都微笑著拒絕了。
這些出來玩的日本女大學生很大概率是盯上他這張臉。
畫畫是假,和他晚上談個幾個億的大生意才是真的。
日本人對『性』這個方面本來就很淡薄,這種出來主動玩並且主動搭訕的女生都是老油條了,不知道都吃多少男生了。
還是和愛生彌子這種什麼都不懂的女高中生相處起來比較簡單。
不過就算拒絕,東野司也掌握得特別得當,不過分親近,也不過分疏遠,全程都笑著陪聊天。
從遠處看,像是他腳踩了好幾條船還不翻船一樣。
老船長了。
「好了,彌子小姐。您過來看看吧,有什麼不好的地方我也能及時修改。」
東野司畫完後,為愛生彌子讓開一個身位。
「好,東野君。」
愛生彌子在剛才的一番溝通中已經把稱呼上升了一個階層,能帶著『君』的語綴來稱呼了。
她迫不及待地來到畫板前,想看看東野司畫得怎麼樣了。
但這一看,她就有些挪不開步子了。
不是難看。
而是太好看了!
就連愛生彌子都懵了。
明明是十分標準的速寫,上面的臉也還是自己這張臉,該圓的圓,該扁的扁,沒多大變化,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好看!
沒錯,就是同一張臉,可在東野司手下畫出來的就像是加了特效一樣,好看得讓旁邊圍觀的幾個女大學生都嘖嘖叫好。
與學校里美術老師畫出來的東西不同,東野司手底下的畫作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味道。
畫上的愛生彌子,短髮,水手服,藏藍中長裙,眼睛裡帶著散不去的小驕傲,活靈活現的,看人的視線似乎都高人一等。
眼角,臉型,姿勢,動作。
就只是寥寥的幾筆,愛生彌子就感覺狡黠又帶著小驕傲的另一個自己似乎就已經在畫中笑眯眯地注視她了。
最重要的是。
愛生彌子只是看著這幅畫,心頭就湧現出說不出的幸福平靜的感覺來。
她是應屆生,每天不止是要應付作業,還要抽時間去補習班,壓力特別大。
可不知道為何,看著這張速寫畫,心底一直積蓄的壓力就莫名消散了不少。
愛生彌子看著看著就愣神了,直到好友過來才勉強叫醒她。
她又驚訝又疑惑,之後便聽見東野司有些關心的聲音:
「小姐,請問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