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旁邊的那個服務員小菊可不幹了，撲上來用一邊用小拳頭亂打常不為一邊也哭著喊道：「不准你這麼吼我孫斌哥！不准你這麼吼我孫斌哥！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哇！我孫斌哥他已經夠苦的了！你還這麼吼他……」
常不為一下子就愣住了！什麼情況？看起來這裡面大有隱情誒！
常不為把孫斌按在凳子上坐好，黑著臉問孫斌：「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孫斌抹了一把淚水，端起剛才墩在桌子上的那杯水一口喝乾了，然後抹了抹嘴說道：「常隊長，看來我要是不把話說清楚了，你也不能放過我呀，也罷，那我就把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原原本本的和你說了算了！唉，常隊長，小孩沒娘，這話兒說起來可就長了啊！」
原來，在這九間房村，姓趙的算是一大戶人家，而且還都是「坐地戶」，也就是原住民的意思，也就是在這九間房有了十幾代人的傳承的了。
雖然開枝散葉的分支另過也都數不勝數了，但是，畢竟還都是一個祠堂里供著同宗的祖宗不是，所以，後搬過來的外來戶在這裡基本上是沒有什麼話語權的。
孫斌家就是一個後搬過來的外來戶，在孫斌爺爺那輩的時候，老孫家才逃荒來到了九間房村居住了，那時候老孫家是逃荒過來的，那是真的窮啊，於是便租種趙姓大戶趙吾光家的田養家餬口。
孫斌的爺爺叫孫立，身強力壯，是一個好莊稼把式，只要是經孫立手伺弄的莊稼總是會比別人的莊稼多打一成，沒有什麼秘訣，就是肯下力氣，別人的莊稼伺弄三遍，孫立的莊稼伺弄五遍。
莊稼行里有諺雲說：鏟趟八遍餓死狗，意思是伺弄得好的莊稼打的糧食成色特別的好，磨出的米來淘米的泔水都非常的稀薄，所以，古時年間家裡養的土狗如果靠孫立這樣的莊稼把式種出來的米的淘米泔水是養不活狗的。
但是，就算是孫立這麼能幹的棒勞力，也養不活家裡僅有的六口人，孫立爹死的早，就有一個老娘，媳婦兒和三個孩子。
生活困苦的原因就是地租太狠了，別的村的地主都是四六交租，可是九間房村這個大地主趙吾光卻收所有的佃農們三七租米，理由是九間房佃農們所租種的這些趙吾光的田是附近村莊所有的田裡面最好的田了。
孫立有心與趙吾光據理力爭，但是，趙吾光有錢有勢，老話兒不是說麼：「民不鬥富，富不鬥官」，所以，饒是孫立強壯勇猛，也只好忍氣吞聲了。
地租太狠，孫立辛辛苦苦的勞作一年，到頭來所剩無幾，難以維持一家老小的生計，也是全仗著孫立心靈手巧，上山採藥下河捕魚編筐織簍來補貼生活，雖然說上一年田裡收穫的糧食接續不到下一年新糧打下來，但一家老小還總算是能夠填飽了肚子。
說起來孫立的下河，那在九間房一左一右可以說是首屈一指，同樣都是下河鳧水，孫立的水性明顯的就高出別人一大截。
比方說踩水吧，別人最多露出胸口就算是好水性了，人家孫立，一高興就能夠露出肚臍來！再比如說潛水，別人一個猛子紮下去最多潛出去三四十米，孫立一個猛子紮下去基本上就是一百多米！
就這兩樣，附近方圓百十里根本就沒有能和孫立相比的，但是，恰恰也就是因為擁有了這兩樣絕活卻活生生的要了孫立的命。
常凱申時代民囻二十年，也是全國大範圍的發大水。
緊傍洮河的九間房水庫也不例外，由於洮河水猛漲，九間房水庫那時候還不叫九間房水庫呢，那時候叫「黑魚泡」。
黑魚泡大壩告急，全村乃至下游的幾個村子的上千人日夜奮戰在黑魚泡大壩上，水漲一寸，堤高一尺，為了保衛自己的家園，人們也是拼了。
當然，拼命的永遠都是老百姓，像趙吾光這樣的「鄉紳」那是什麼時候都不會出現在抗擊洪水泛濫的最前沿的，但是，趙吾光也必須為九間房村的利益考慮，因為畢竟趙吾光的「財源」就在這裡。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古今一理，不管什麼時候，能夠驅動人們前進的動力，永遠都是利益，為了利益，人們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有的，永遠都是利益。
趙吾光現在就是和孫立站在了同一立場上來了：九間房村的生死存亡，就掌握在他們倆的手中。
昏暗的油燈下閃光的是大洋，整整一百塊，用一張紅紙妥妥的包著，整整齊齊的一卷，圓圓滾滾的那麼誘人，一伸手就能夠拿到手裡，一百塊現大洋噢！
要知道，那個時候的五塊現大洋就可以買一頭大水牛，一塊現大洋就可以買一擔米，孫立手裡如果有了這一百塊現大洋，那就是全家馬上就步入了衣食無憂的生活階層了，基本上就是當時社會的「小財主」了。
「孫立啊，以你的身手，神不知鬼不覺的走上一趟，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然後，這一百塊現大洋可就是你的了，然後，你家租種的田，咱們『五五』交租，你看……」
趙吾光乜斜著眼睛看著孫立，嘴裡拉著長聲說著。
孫立心裡也是正在天人交戰呢！錢這東西，誰不需要吶？誰不喜歡呢？而且，這還是憑自己個兒的本事掙來的錢，怎麼能不動心呢？誰又能夠不動心呢？
但是，孫立做人的良知又在告訴自己：「莫以善小而不為，莫以惡小而為之」，而且，這還是一件傷天害理的事情誒！這錢，燙手得狠誒！千萬拿不得誒！
原來趙吾光找孫立來是想讓孫立憑著一身的好水性，趁著雨大夜黑，潛入洮河對岸洮河村的洮河大堤下面，抽掉大堤根部的防浪木樁，摳出大堤表面上的防浪石頭塊，然後再用尖刀在大堤水下面的根部土裡深深地挖出一個洞來。
這樣的話，洮河大水就會把那個深深的土洞越涮越大，越涮越深，用不了半天的時間，洮河村的洮河大堤就會潰堤決口，早就滿槽的洮河大水就會傾瀉而下，洮河水位一退，九間房這裡的黑魚泡大壩肯定就能夠安然無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