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許文基又找到了一份砸洋瓦蓋的活，但是這份活和以前的不一樣。
以前常不為他們砸洋瓦蓋的房子都是新蓋的，都是順著房蓋的前後兩面坡砸那個鐵皮瓦壟。
這回這個活是換舊房蓋，換舊房蓋也沒啥，都是鋪鐵皮砸瓦壟，可這個房子他是當初白俄時期留下來的四面坡的老房子。
常不為他們的這個縣城當初還是在清末民初的時候，就有外國人也就是毛俄和東歐人來這裡開辦工廠了。
這些個毛俄和東歐人住的房子是按照他們自個兒的風格蓋的，屋裡有壁爐，沒有炕，牆挺厚。
房蓋也是洋瓦蓋，但他們的洋瓦蓋卻是用一塊一塊的菱形的小塊鐵皮咬口拼接而成的。
整個鐵皮房蓋砸好之後，從下面往房蓋上看，不管從哪個方向看，這些菱形塊都整齊成行，好看。
這次翻修，房主人要求還按照人家毛俄原來的風格恢復起來。
這樣一來，那些只能照葫蘆畫瓢的工匠砸這樣的洋瓦蓋就不行了。
而且，這個東歐式建築房頂的中央還有一個典型的歐式圓球的裝飾，這下子就難住了城裡所有的這些砸洋瓦蓋的工匠們了。
最後，房主每張鐵皮給到了平常加工費的一倍的價格，還是沒人敢接這活。
許文基打聽到這個活後，跟常不為一商量，沒問題呀！兩個人學徒時專門和許文基的師傅老魏頭請教過這樣的歐式帶圓球裝飾的洋瓦蓋怎麼砸。
對於許文基和常不為來說，這可不光就是好奇了，這是因為在冰都市這裡，東歐風格的建築物真是太多了。
像冰都市名滿天下的聖·尼古拉大教堂和聖·索菲亞大教堂就都是最典型的歐式圓頂裝飾建築。
所以，特別醉心於薄鐵鈑金製作技術的許文基就曾經和常不為反覆的探討研究過這樣建築物的加工手段和製作過程。
許文基的師傅老魏頭當然是對這個自己非常喜歡小徒弟傾囊而授啦！
一來是對徒弟這種求學若渴的狀態所感染，二來也是有著身懷絕技無處展示那種猶如「錦衣夜行」的心理。
老魏頭告訴許文基和常不為：「圓頂這部分當然也得是用菱形的鐵皮包起來的了，不然，和房蓋就不統一了。」
「其實，包圓頂非常簡單，就是從圓頂底部開始製作，用漸開式下料。」
「把每一塊菱形鐵皮的上半部分比下半部分均勻的擴大，一圈一圈的一直包到圓球頂的最大直徑之後，再用漸縮式下料而已。」
「不過，那一定得是計算要嚴密哦，不然會產生這一圈的菱形鐵皮每一塊材料不一般大的問題。」
「如果這一圈鐵皮發生了每塊大小不均勻的話，就會產生看上去不整齊不成行的現象了，那可就丟了手藝、砸了臉面、丟了磕磣了。」
許文基的師傅老魏頭早年間是在冰都市三十六棚那裡做的學徒。
那時候的三十六棚就是冰都市各種工匠們聚集的地方，最早從白俄時代開始就有了。
不過那時候的設備特別的簡陋，各種工具機還都是用平板皮帶帶動的呢。
原始動力就是用一台蒸汽鍋爐，燒出蒸汽之後推動活塞，活塞帶動曲臂連杆，曲臂連杆轉動一根長長的主動大軸。
這根主動大軸上鑲嵌著許多的皮帶輪，在這根主動大軸的前面是一排工具機。
哪部工具機想要開工了，自個兒把自己使用的工具機的皮帶往大軸上的皮帶輪上一掛，工具機就被帶動開動了。
許文基的師傅老魏頭當初在冰都市三十六棚學的就是薄鐵冷作鈑金加工，學徒三年，下過苦功。
所以，對各種薄鐵鈑金製品的加工那是胸有成竹手到擒來易如反掌的，粗話說就是褲襠里抓鳥，手拿把掐。
許文基先去和房主家談妥，讓房主家先找人把舊房蓋拆掉，然後把房頂上鋪洋瓦蓋的木板釘好，然後我們就進場開工。
房主家告訴許文基兩天後就可以進場開工，常不為許文基兩個人又準備了一些專用工具。
然後還特意又去許文基的師傅老魏頭家再確認一遍整個房蓋的加工工藝過程，基本上可以說是準備得萬無一失了。
第三天一大早，兩個人背著工具兜子，常不為自行車上照舊綁著那段小鐵道，來到了坐落在堊城縣城裡的這座東歐式建築的院子裡。
常不為一進院子，看到了一個老婦人推著一輛這個年代十分少見的輪椅，輪椅上坐著一位挺瘦但卻精神矍鑠的老人，老人身板挺拔，氣宇不凡，淵渟岳峙，不怒自威。
老婦人一見許文基就非常熱情的打招呼：「來了呀，小伙子，這兩天家裡幹活，暴土揚塵的，老也沒推我老頭出來見見太陽了。」
「今天我尋思早點出來，沒成想你們來的這麼早，那我們馬上就進屋去。」
許文基連忙說道：「程奶奶，沒事沒事，我們且得準備一會兒呢，你先讓程爺爺曬曬太陽，一會兒我們幹活了，乒桌球乓的，你再讓程爺爺進屋就趕趟。」
常不為也趕緊說：「趕趟，趕趟，正好讓程爺爺看著我們幹活，好指導指導我們。」
程奶奶一聽，就跟程爺爺商量：「老頭子，要不咱們就待一會兒再回去，你也在這看看年青人幹活。」
程爺爺說道：「只要不影響他們幹活，就在這呆一會吧。」
常不為許文基從工具兜子裡往外掏工具，固定鐵道，一邊忙活，一邊閒搭話：「程爺爺，您的腿咋的了？」
程爺爺沒吱聲，程奶奶說道：「嗨，還能是咋整的，還不是那些年南征北戰爬冰臥雪累的冰的傷的唄！」
「前兩年自個兒拄個棍還能走，就打今年，自個兒走不了了，多虧組織上給送來了這個輪椅車，要不然連屋都出不來了。」
常不為一聽，這是典型的老寒腿呀！
上輩子常不為學了按揉推拿之後，還真的遇見過這樣的病人，在常不為用按揉推拿和艾灸治療一段時間之後，明顯的好轉，病人自理沒問題。
如果堅持治療的話，痊癒不敢說，起碼行動自如還是能夠達到的。
常不為既然知道了程爺爺是個扛過槍，打過仗，渡過江的革命老前輩之後，就特別的敬佩老人家。
看著老人家矍鑠精神，只是因為腿上的一些寒症而失去了行走能力，就暗暗的下決心一定要給老人家治好腿。
但是，現在是給老人家砸洋瓦蓋的時間，不是治腿的時間，得先把洋瓦蓋砸完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