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
姜老雙手杵著拐杖，借著岸邊篝火的光看著這一條寬闊平靜的地下河。
「嗯，九死一生啊。」沈覺唏噓道。
「回來了就好，」姜老頓了頓，問道，「找到路了？」
「沒呢，被追著跑了幾個小時，好在你們這裝備給力啊，硬是讓我給挖出來了。」沈覺裝作劫後餘生的喜悅，笑著答道。
「看來大家的遭遇都差不多啊……」姜老笑著說道，聲音卻並沒有什麼起伏。
「是啊，聽心悠說了，我說你們就不能多等等嗎？」沈覺說。
「你怎麼不說你先出來？」僱傭兵隊伍里那個長得壯壯的的老耿站出來，指著沈覺說道。
老耿跟死去的兩個僱傭兵關係都很好，再看到沈覺著風輕雲淡還怪他們擅自進入山洞的言語，雖然人家說得也沒毛病，但就是忍不住要生氣。
「我也想啊，我他媽在裡面也怕得要死，全憑著一股勁兒撐著，這才出得來，不然你以為呢？」沈覺佯裝成一隻飽受摧殘的受害者，十分綠茶的答道。
雖然……也的的確確是受害者。
「好了，都少說兩句，」元嵩看完了熱鬧，總算出來說了句話，吵吵嚷嚷的人們都安靜了下來。
「有同伴遇難，大家都很難過，但現在說這些有用嗎，咱們總得想辦法進去的，都到這兒了，難道你們就甘心回去嗎？」元嵩問道。
其餘僱傭兵都沉默了，元嵩一語中的，即便如此，大家也是不甘心的。
元嵩見大家都不說話，繼續說道，「大家先在這裡休整一夜吧，養足了精神，明天繼續。」
「行啊，總算可以睡個覺了，真累死我了……」沈覺說著伸了個懶腰。
元嵩轉過來，對著沈覺笑而不語。
「有話好好說，你這樣看著我作甚？」沈覺總覺得商旭煬的眼神不懷好意，非奸即盜。
「我說的休整是指的他們，你們估計沒有這個機會。」元嵩笑著說道。
「什麼意思？」裴心悠問道。
「字面意思，」元嵩繼續說道，「請吧，姜老有話跟你們說。」
「……」
沈覺和裴心悠都十分無語，但也不得不跟著元嵩走了過去。
不知道為什麼，沈覺總覺得，姜老的身體似乎比下山洞之前更差了，隱隱約約透著一股死氣。
其實沈覺心裡也十分咋舌，心說這姜老實在是想不開，都要死了還這麼折騰，果真有錢的人都這般想不開嗎？好吃好喝伺候到最後再去來一針安樂死，這人生也算是圓滿的不是？
不過畢竟自己也沒錢，參不透有錢人的想法也很正常。
沈覺和裴心悠被帶到姜老的帳篷外面，姜老坐在摺疊椅子上目不轉睛的盯著面前的一堆篝火。
姜老不開口，沈覺和裴心悠也不說話，就只有陪著他站著。
「這火裡面是有什麼東西嗎？你們看久了眼睛不會花嗎？」商旭煬背著手佝著腰，仔仔細細往這對篝火裡面瞧著。
打破尷尬的還是商旭煬，這傢伙別的本事沒有，活躍氣氛絕對是第一名。
「的確有些眼花，」姜老笑了笑，說道，「不過這樣的狀態十分利於人的思考。」
「就這兒？」商旭煬被都笑了，「能想到什麼？」
元嵩站在一旁，心道這商旭煬可真是捧場王，沒有他這話還真的沒法接。
「這些小沈朋友似乎心態不錯，在裡面一個人被困了四個多小時，依然面不改色的。」姜老笑盈盈的說道。
裴心悠最怕姜老和元嵩笑，這兩人一笑准沒好事。
當然不笑的時候更沒有好事。
「不然呢，我心理素質好，這也不行？」沈覺聽著有點想笑。
「這當然是很好的，不過我還是表示好奇。」姜老不緊不慢的說道。
「這世界上好奇的事情多了去了，其實我也挺好奇的。」沈覺笑著說道。
「好奇什麼？」姜老總算從一個會說話的「雕塑」變成了活人，轉過頭來看著沈覺說道。
「好奇到底怎麼樣的反應才讓你們滿意？」沈覺直言不諱的說道，「你也看到了，這秘境是進不去的，你還想再折幾條人命？」
「進不去嗎？」姜老乾巴巴的笑了兩聲，說道，「為什麼進不去，一次不行就兩次，就算只剩最後一個人，有機會總要試試，是不是？」
姜老側頭過來詢問「是不是」的時候，依然帶著笑，沈覺卻覺得十分陰寒滲人。
「合著只有你自己的命是命，別人的都不是？」沈覺反問道。
「當然是，不過可以用錢買到。」姜老答道。
「你倒是坦誠。」沈覺嗤鼻笑道。
「我惜才，自然是對你知無不言。」姜老笑著答道。
沈覺心裡膈應得慌，心道這一老一小還是別笑了，笑得他今晚都要做噩夢了。
這官方的笑容就跟面具似得戴在他們臉上。
「你真的瘋了。」一直沒說話的裴心悠開口說道。
「不瘋魔不成活，我只想活下去，有錯嗎？」姜老坦誠的回答道。
「所以他們的命就不是命？」沈覺指了指還在岸邊看熱鬧的一群僱傭兵，朝姜老問道，「我全家的命也不是命？」
「我可以補償給你，你可以開價。」姜老答道。
這話不說還好，說出來就十分傷人，成功激怒了裴心悠。
「你瘋了，你這個瘋子！」裴心悠指著姜老嘶吼道，沈覺也是第一次見裴心悠這樣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將裴心悠緊緊抱住，裴心悠這才勉強冷靜下來一些，但全身發著抖，眼神狠戾的看著姜老。
「我命由我不由天，我想多活幾年有什麼錯？」姜老說著猛烈的咳嗽起來，半晌才緩過神來，有戴上了那副虛偽的面具，說道，「我坐擁那麼多的財富與權力，難道還不能夠支配這些？」
「你能，但別捎帶上我們！」裴心悠被沈覺抱住，往回拽著，但憋不住火已經燒了起來，不管不顧的說道。
「是嗎？不過這事兒還能由得住你？」姜老深呼了一口氣，朝著裴心悠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