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鬧騰的聲音終於安靜了下來,沒多久,帳篷外面來人了。
「打擾了二位,昨晚睡得好嗎?」元嵩撩開帳篷帘子,笑眯眯的對裡面的沈覺和裴心悠說道。
「呵……」沈覺冷笑了一聲,「你莫名其妙被綁來,能睡個好覺?」
「那倒也是。」元嵩微笑著點了點頭,「怎麼樣,一起吃個早餐?」
「跟誰?」沈覺懶洋洋的問道。
「自然不是跟我,」元嵩禮貌的回答道,「姜老那邊已經準備好了一桌子的早餐,二位有沒有興趣嘗嘗看。」
「我要是說我沒有興趣,就能不去?」沈覺挑了挑眉,歪著脖子,坐在帳篷里,看著帳篷外面的元嵩,說道。
「恐怕不能……」元嵩笑了笑,回答道。
「那你說了半天,說了個寂寞?」沈覺嘲諷道。
「待客有禮沒什麼不對的。」元嵩答道。
「嘿嘿……」沈覺簡直快被氣笑了,「你這是把我們當做客人呢?」
「必然是的。」元嵩點了點頭。
沈覺心道,這位笑面虎這挺欠揍的,不過還得臉上笑嘻嘻,心裡MMP,拉著裴心悠走出了帳篷,跟在元嵩後面,去姜老那邊「吃早餐」了。
姜老帶著帽子,拐杖靠在飯桌旁邊,沈覺和裴心悠過來的時候,已經在慢條斯理的喝粥了。
「喲,不容易啊,你這隨行還帶了個廚子呢?」沈覺瞅了一眼這一桌堪比滿漢全席的早餐。
「巧了,這次雇的僱傭兵裡面,恰好有一位在炊事班待過。」姜老笑呵呵的說道。
「這麼好的早餐,我怕消受不起,這位老人家你還是自己吃吧。」沈覺冷嘲熱諷的說道。
「待客嘛,必要的禮儀還是要到位的。不過這位年輕人,還真是沒什麼禮貌了。」姜老笑呵呵的說道,依舊是低著頭,慢悠悠喝著碗裡的米粥。
「還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連虛偽的禮貌都這樣如出一轍。」沈覺瞅了瞅一旁的元嵩,心說這兩人簡直是快要爛到根子裡去了。
「沈老師見笑了,」姜老接過一旁助手遞過來的手帕,輕輕的擦了擦嘴,說道,「怎麼樣,鬧了一夜,吃點?」
有一說一,沈覺還真有些餓了,沈覺轉過頭去看了看旁邊的裴心悠,剛還納悶,裴心悠這麼脾氣炸裂能懟的人,居然一言不發,轉過去的時候,似乎就明白了了。
裴心悠的眼神一直盯著姜老的側臉,在寬帽檐的遮擋下,從裴心悠的角度只能看清姜老的下頜骨,不知為什麼,沈覺覺得,裴心悠這眼神,簡直能把人看出血來。
「怎麼了?心悠?」沈覺微微側過頭,輕輕撞了撞裴心悠的胳膊。
裴心悠回過神來,呆滯的看了看沈覺,沒說一句話。
沈覺直覺不好,從今早說到慈善晚宴開始,裴心悠就一直很奇怪。
「我吃飽了,」姜老杵著拐杖從椅子裡站了起來,一邊轉身一邊笑呵呵的說道,「兩位年輕人請慢用,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沈覺早就餓了,左右不能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沒吃飽怎麼逃跑?
沈覺拉著裴心悠過去落座,卻見裴心悠正一動不動,眼睛像是釘子一樣釘在了姜老身上似的,正努力按捺著自己的情緒,可臉上的驚恐和憤恨早就不言而已了。
「小姑娘這樣盯著我幹嘛?」姜老雙手握著拐杖,杵在地上,問道,「我們見過?」
「……」
裴心悠只惡狠狠的瞪著姜老,沒有說話。
「這小姑娘該不是被嚇到啞巴了吧?正好我們隨行隊伍里還有醫生,待會兒讓他給你看看?」姜老樂道。
「不必了。」裴心悠冷冷的說道。
「哦?看來會說話啊。」姜老已經從裴心悠身邊走過,又轉過身來說道。
裴心悠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在沈覺極力的控制下才勉強止住。
「心悠,我在,別怕。」沈覺附到裴心悠耳邊,輕聲說道。
「……」
裴心悠激鬥的顫抖之後,似乎有些脫力,被沈覺半攙扶的拉到椅子旁邊坐下。
姜老已經走遠了,裴心悠的臉色煞白,就跟活見鬼似的。
「心悠?到底怎麼了?」沈覺也顧不得旁邊還站著幾個僱傭兵,抱著裴心悠的肩膀問道。
「是他……」裴心悠的聲音極盡顫抖,「果然是他……」
「他……?是誰?」沈覺問道,「是剛才那個老頭嗎?」
「是他。」裴心悠深深的呼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右手握了握自己顫抖的左手,,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
「當年爺爺的工作筆記裡面夾了一張照片,雖然已經過去很多年了,他的樣子變了,也老了,但我絕對不會認錯,就是他。」
裴心悠雙眼通紅,滿眶的淚水立刻就要溢出來了,裴心悠緊緊的咬著嘴唇,像是將陳年的傷疤重新撕開,鮮血濺的到處都是,極其艱難的說著,「這個人,就是當年害得我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
這一下的信息量太大,沈覺腦子醒了好久才想明白,果然,這裡面是藏著血海深仇的。
怪不得,怪不得今早裴心悠說著說著就面色凝固了,怪不得,裴心悠剛才會用那種眼神看著那個老頭,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不敢說,暴露出來於自己無益,但又根本藏不住,況且,都到了這一步,對方肯定已經搞得清清楚楚了。
只恨,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恨即便是知道了所有,自己卻淪為了階下囚。
一桌子的豐盛菜餚已是索然無味,裴心悠極力忍受著,壓抑著心中的仇恨,都快給嘴唇咬出血來,沈覺陪著裴心悠安安靜靜的坐著,此時此刻,除了安靜的陪伴,再沒有其他辦法能安慰裴心悠了。
半晌,裴心悠擦了擦眼角的濕潤,坐直了身體。
沈覺再看向裴心悠的時候,覺得此時此刻,這應該就是鈕祜祿·裴心悠了。
裴心悠的眉梢凌厲了幾分,開始面無表情的往自己碗裡添飯,機械式的往自己嘴裡一口一口的塞著飯菜。
反而是這樣,沈覺倒是慌了。
只怕,裴心悠心裡有了某些孤注一擲的極端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