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青鱗
石漠城南門不遠處，屬於地下暗河的下游地段，這裡也就成為城中集中漿洗衣物的地方。
一些實力不足以獵殺魔獸的家庭，家中的婦人就是在此幫助傭兵洗滌衣物賺取金錢，維持生計。
大多數傭兵都是大老粗，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自然也願意花點小錢為自己省些麻煩。
此時，一處水流頗少的地方，有一道瘦小的身影在梳洗著一堆衣服。
不同於嬉笑暢聊的其他人，這是一處被隱隱排擠的區域。
其餘的婦人都下意識的忽視此處，甚至一些人眼中帶著明顯的厭惡之色。
就算是來這裡遞交衣服的傭兵也擁有著類似的情緒，可以說這位默默工作的女孩身邊的傢伙都對她充滿惡意。
沙漠裡的天氣過於炎熱，加上持續的勞動，女孩額頭出現些許細汗，下意識的用袖子擦了擦。
這一動作不小心露出了雪白的手腕，而在這白皙的手腕之上，露出了鑲嵌在其上的青色鱗片，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爍著光芒。
面對這青色的光芒，那些正在嬉笑的婦人，笑容淡去。
閒聊的傭兵也不在這裡停留，當即迅速離開這裡。
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點，眼中都含有深深的厭惡之色，只是迫於某些壓力，才沒有付緒內心的惡意。
原先女孩正聽著這些大人的閒聊，嘴角也帶著淺淺的笑意。
可突然安靜的狀況，讓她下意識的抬起頭，疑惑的看向四周。
緊接著當她看到眾人的反應後，似乎明白了什麼，臉上的淺笑逐漸消失不見，再次低下了頭。
一連串的淚珠無聲的滴落在自己身前正要梳洗的衣服上，融入到了水流之中。
女孩下意識的拉扯著衣袖，將手腕都完全遮住，自然也包括那一抹青色。
然後重新開始漿洗衣服，也不在乎袖子被河水打濕，只想著加快手上的動作。
這位無助的女孩，沒有詢問這些人為什麼將所有的仇恨歸咎到她的身上，如今唯一的想法就是離開這裡。
一直承受冷眼的女孩低著頭完成了自己的任務，然後將洗滌好的衣物整齊擺放到木盤裡，搬著木盤起身就要離開。
可她不知道的是，就在這期間自己身後多了一道佇立著的身影。
那些冷眼看著她的人受這位身影的凌厲的目光所迫，都下意識的偏移了目光。
「哎呀……」
女孩顯然不知道自己後面站著人，加上一直低著頭，直接撞入了這人的懷抱之中，下意識的鬆開了木盤。
「抱歉。」
林曜一隻手輕扶著女孩的身影，另一隻手托住木盤。
「我剛剛站在你後面，怕突然出聲驚嚇到你，沒想到卻出現這種事情，抱歉。」
這說話的正是林曜，他來這座石漠城的目的，不出意外就是懷中的這個女孩。
「這位少爺，我沒事。這次都是我的錯，不小心碰撞到你。」
女孩口中不停的道歉，下意識的後退幾步，生怕觸犯到林曜。
林曜輕握著女孩的手腕，止住她想要彎腰抱歉的行為。
「你的名字是？」
看到不再想著彎腰的女孩，林曜鬆開她的手腕，右手上移輕輕撫摸著她的秀髮，柔聲道。
這個女孩年齡尚幼，容貌卻頗為精緻，一身簡陋的裝飾，也難掩其天生麗質。
可愛的臉蛋，透露著幾分慌亂之色，如同擔驚受怕的小兔子，這嬌怯的性格惹人憐愛。
感受到額頭處溫柔輕撫的手掌，女孩原先緊張的心情平緩下來。
反而潛意識輕輕拉扯著自己的袖子，生怕自己的青色鱗片驚嚇到這位對自己表現出善意的大哥哥。
「這位少爺，我沒有名字。」
女孩低頭聲若蚊蠅的開口道。
「沒有名字嗎？」
林曜收起放在女孩秀髮上的右手，緩緩低下身子，放下左手上的木盤，然後輕輕握住女孩的手腕。
女孩渾身一顫，下意識的想收縮回去，可回想起剛才充滿暖意的輕撫，又止住了念頭。
林曜右手小心翼翼的掀起她的袖子，一枚枚淡青的鱗片出現在手臂上。
「挺可愛的。」
女孩眼看著這位讓自己感到親近的大哥哥瞧見自己這處惹人厭惡的地方，可愛的小臉瞬間慘白起來，身軀微微顫抖。
可林曜有感而發的一句話，頃刻間使得女孩有些發懵，這是她第一次聽到他人對自己的讚美。
自從她懂事以來，面對自己的特徵有時都感到害怕，卻沒想到真的有人能接受自己的蛇鱗。
蛇鱗，這是塔戈爾大沙漠蛇人族的標誌之一。
蛇人族，人身蛇尾，身有蛇鱗。
這個種族疑是從中州的獸域遷徙到西北大陸，最後因為實力不足，被人族趕到資源匱乏的塔戈爾大沙漠，成為這裡的特有種族。
蛇人族的成員出生不久，就會被族中長輩使用秘法將一條蛇形魔獸的靈魂灌注入體。
隨著年齡以及實力的增長，這種作為伴生靈魂的蛇形魔獸會慢慢與他們相融合，最後不分彼此。
這也導致他們的血脈傳承的人類特徵被蛇類特徵壓制，擁有一條異於化形魔獸的蛇尾。
不過林曜面前的女孩擁有蛇鱗，卻並無蛇尾，顯然並非是蛇人。
反而是塔戈爾大沙漠另一種悲劇的結晶，混血蛇人。
塔戈爾大沙漠之中，蛇人族身處在這個荒蕪的地方，自然希望擴大生存空間，於是就將精力投到周圍的國家身上。
矛盾爆發，雙方開啟了對戰。
而人類之中的捕奴隊在這混亂之中愈發猖獗，深入沙漠獵取蛇人女子當做女奴，同時也有蛇人戰士凌辱人類女子的情況發生。
可無論如何，雙方的女子都成為了受害者，悲慘的經歷也不會得到同族人的同情，最後結局悽慘。
按照生殖隔離來說，蛇人與人類發生關係，懷孕的可能非常低。
然而這是一個玄幻世界，還是會有極為渺少的概率誕生兩族的混血後代。
擁有人類與蛇人血脈的混血後代，承擔了雙方的厭惡與憎恨。
不過一般來說，這種孩子都是早夭之相，很難活過兩歲，只不過眼前這位女孩顯然是一個意外。
上百年的積累，沙漠的傭兵或主動、或被動的經歷，導致他們大多數都與蛇人有著難以抹去的仇恨。
而這女孩擁有著一半的蛇人血脈，當她露出鱗片之後，沒有人會同情她的經歷，反而將負面的情緒投入到她身上。
明明她也是個受害者，可世人在成見之下，很少人散發善意，絕大多數人散發的都是足以吞噬一個人的惡意。
正是由於周圍每次投射來的那些帶有惡意的目光，使得這位女孩內心變的異常敏感，非常容易感知到他人的善意與惡意。
「你怎麼會擔心我害怕它、討厭它呢？」
林曜再次輕柔的撫摸著女孩的秀髮，眼神中透露著認真，似乎這就是他的想法。
這種對自己認可的情緒感染了這位小女孩，讓她時不時抬起頭與林曜對視，緊接著又敗退的低下頭。
林曜來到塔戈爾大沙漠，除了異火，另一個目的就是這個女孩。
一位頗為可憐的女孩，即便她擁有鬥氣大陸第一瞳術，所需要的也不過是親近之人的關心。
如此的直白，如此的簡單。
女孩感受著輕撫秀髮的那手掌上的暖心溫度，以及關切的話語，這些都化為一道光，照進其飽受折磨的幼小心靈。
她下意識的作出回應，微微抬起小腦袋，小心的讓自己的秀髮與林曜的掌心有著更多的接觸。
那隱隱散發著些許異樣魅惑眼眸怯生生的看著林曜。
「你現在是獨自一人嗎？」
見女孩沒有說話，林曜再次開聲詢問道。
「是的，自從阿母病逝後，我便一個人生活，幸好雪嵐姐姐願意關照我，不然……」
女孩終於再次開口，只不過說到家人的時候神色有些黯然。
女孩母親一直忍受著悲慘遭遇所帶來的痛苦，拼盡全力將女孩拉扯大。
只因這孩子是無辜的，是自己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巨變後唯一的寄託。
而這位偉大的母親去世後，女孩就失去了唯一的依靠，失去了生命中那一束無私的光。
年幼的她因為混血蛇人的身份受到了種種歧視，哪怕幹活勤快，非常努力將衣服洗的乾淨，也沒多少人願意把衣服交給她。
幸好石漠城還是有一些心地善良的人，沒有牽連這位同樣是受害者的女孩。
又有雪嵐這類本性純良之人的關照，才使得她在石漠城活了下來。
「一切都會變好的，以後你把我當哥哥，我把你當妹妹照顧，保護你，行嗎？」
林曜湊近女孩跟前，端詳著她那瑩潤眼眸，略微有些偏向綠色，瞳孔的極深處，隱藏著三個極為細小的碧綠小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