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敗局已定
安慶城中，寧王根本坐不住，站在大堂之中，渾身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氣場。
「廣信府，上饒縣、玉山縣、弋陽縣、貴溪縣、鉛山縣、永豐縣、興安縣，七縣盡數淪陷！」
「饒州府，鄱陽縣、餘干縣、樂平縣、浮梁縣、德興縣、安仁縣、萬年縣，全部被朝廷拿下！」
「撫州府六縣，臨川縣、崇仁縣、金谿縣、宜黃縣、樂安縣、東鄉縣，什麼時候丟得，竟然沒有人知道！」
「直到九江府德化縣被攻下之時，才有消息傳到安慶來。」
寧王看著一眾武文能臣，氣得大罵：「誰能為本王解惑，這些領地是如何逐一淪陷之後，本王卻一點消息都沒有收到的？！」
「五軍營，騎兵一萬二，炮營三千，步兵營三萬五，一共才五萬人！」
「反觀我軍，出征之時雄師十萬，加之各地留守的將士，總數高達十三萬之巨！」
「明明歐藏華的五萬大軍都在安慶城外，為何會突然跑到我等後方去？」
「本王手握天時、地利、人和之優勢，為何局勢竟會演變至此，一落千丈？！」
李士實、劉養正、王綸、等人紛紛低頭不敢多言，宜春王朱拱樤（tiáo）站了出來，拱手說道：「回萬歲，先前李丞相就提到過，城外的五軍營步兵過於懶散，看著不像是京營精銳，更像衛所士兵。如今看來，李丞相的猜測是對的。」
「那歐藏華實在狡詐，先以衛所士兵冒充京營精銳，以混淆視聽。而真正的京營精銳，則被其悄然調遣至我軍大後方，另行開闢戰場，這才使得我等猝不及防。」
「而我等對此一直未能及時察覺，恐怕問題出在了對方的騎兵巡邏之上。小王斗膽推測，他們之所以頻繁進行巡邏，正是為了攔截那些向我等傳遞情報的信使！」
寧王聽聞此言，忍不住點了點頭，接著便帶著幾分希望問道：「那依宜春王之見，我等現在當如何應對？」
宜春王有些懵逼的看著寧王，那表情仿佛在說『我就一事後諸葛亮，你問我該怎麼辦』？
寧王見狀，無奈的揮了揮手，示意宜春王暫且退後，他轉向李士實，神色凝重的問道：「依丞相之見，我方此刻若回援後方，是否就能順勢反將歐藏華的步兵包圍起來呢？」
「這」
李士實略作沉思，才提議道：「啟稟王爺，依微臣之見，我們不妨采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既然歐藏華能夠利用衛所將士作為迷霧，企圖混淆我們的視聽，那麼我們同樣可以利用城中的百姓作為掩護，迷惑於他。我們向百姓分發武器，動員他們協助守城，表面上維持與五軍營的對峙態勢，實則暗中調動我方主力部隊，迅速回援，在歐藏華毫無防備之時，給予其致命一擊，滅掉他布置在我等後方的部隊！」
「甚好！」
寧王聽聞此言，興奮的說道：「那就這麼辦！」
可就在這時，一名士兵快步跑了進來，單膝跪地說道：「啟稟王爺，收到南昌府緊急訊息，朝廷大軍出現在了南昌府城郊，已向南昌城發動了進攻！」
「什麼？！」
寧王頓時大驚失色，朝著眾人吼道：「即刻回援南昌，即刻！」
眾人也是一驚，想到南昌城是他們的大本營，各種物資都集中在城中，若是被朝廷拿下，他們就不用打了，直接投了更爽快。
寧王又補充道：「對了，李丞相提出的動員百姓守城的計謀繼續執行，能為我們多爭取一刻是一刻。」
「是！」眾人連聲應道，隨即紛紛行動了起來。
另一邊的歐藏華其實比寧提前了半個時辰收到消息，他看向不遠處的安慶城，對一旁的江西武臣江鐵說道：「傳令給戶部右侍郎李充嗣，他的水軍可以出動了。」
「是！」江鐵應了一聲，便轉身快步離去。
接著，歐藏華傳令炮營，是時候炸開城門了。
炮營接到命令後，迅速組織起兩支精銳小隊，他們肩扛火藥包，在炮營火力的掩護下，又是匍匐前行、又是摸爬滾打，終於抵達了城門之下。
在確認位置無誤後，他們小心翼翼的將火藥埋設完畢，然後牽出引線並點燃，以最快的速度撤離現場。
緊接著，只聽得「轟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仿佛天際崩塌，整個城牆都在這巨大的爆炸力下劇烈顫抖，塵土飛揚，碎石四濺。
那些剛剛被動員上城牆的百姓，被這突如其來的恐怖爆炸聲嚇得魂飛魄散，雙腿如篩糠般顫抖，幾乎站立不穩。
他們只是被錢財引誘上來的而已，畢竟雙方對峙了大半個月，每天也就炸炸城牆放放嘴炮，誰也奈何不了誰，如今給錢他們上來裝裝樣子，這不是跟撿錢一樣？
真讓他們頂著火炮搞防禦，那就叫痴人說夢了。
回過神來，這些人便哭爹喊娘的要下去，他們可不想有命掙錢沒命花。
面對這混亂的場面，將士們也是面面相覷，一些脾氣暴躁的武將拔出長刀，直接威脅這些百姓：要麼堅守城牆，領取應得的酬勞。要麼即刻被處決，一分錢也別想拿到！
百姓之中有不少滾刀肉，他們雖對火炮的威力心存畏懼，但面對刀槍卻並未退縮。
於是，不少人憤然拿起長槍，與將士們對峙起來。
這一變故，出乎了李士實的預料，令他倍感驚愕，忍不住在營地之中大罵雙方愚不可及，隨後只得捏著鼻子前來處理此事。
而城門口，待塵埃落定，雖然城門屹立不倒，可但凡目光敏銳的人都能察覺，那扇厚重的城門已然是岌岌可危，隨時都會倒塌。
歐藏華關注著城牆上的變化，發現對方居然沒有組織反擊，他神情一愣，隨即下令道：「炮營轟開城門！」
「是！」王承無道長應了一聲，組織一眾弟子調整炮口，五門神威炮對準了城門。
「點火！」
伴隨著王承無道長一聲響亮的口令，一道明亮的火焰從炮口噴射而出，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轟鳴，仿佛整個天地都在這一刻顫抖。
炮彈劃破空氣，帶著無比恐怖的力量直撲城門。
瞬間，城門周圍被一片火光與煙霧所籠罩，爆炸產生的衝擊波讓城牆上的磚石紛紛脫落，塵土與碎石席捲四周。
當煙霧逐漸散去，只見城門上布滿了裂痕，中央部分更是向內凹陷。
又是一聲更加轟鳴的巨響，城門再也承受不住重壓，轟然倒塌，揚起一片塵土巨浪。
正在努力調和雙方緊張對峙的李士實，被這突如其來的火炮轟鳴和強烈震動掀翻在地，他掙扎著爬起，一臉驚恐與不解，急切的高聲質問道：「這究竟是發生了何事？！」
不等將士回答，就聽到城牆下傳來一陣驚呼聲：「不好啦！城門大開！朝廷大軍要進來了。」
「簡直一派胡言！」
李士實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怒聲大喝道，「城門早已經過加固，從外側絕無可能打開，這分明是有人在此混淆視聽，擾亂軍心！來人，速速將其拿下，嚴加審問！」
然而回應李士實的，只有一陣陣愈發急促的馬蹄聲，如同戰鼓般敲擊在他的心頭。
緊接著，他便看到那漫天飛揚的灰塵之中，一股騎兵如同脫韁野馬般洶湧而出。
這些騎兵手中緊握著造型奇異的瓦罐，他們目光冷冽，行動迅捷，每經過一處人群，便毫不留情地扯下瓦罐上的一截繩子，然後用力投擲而出。
李士實低頭看去，這東西有何用處？
怎麼有的往外冒著煙？
下一刻，李士實親眼目睹了一個冒著濃煙的瓦罐猛然炸裂，飛出無數鋒利的鐵釘與鐵片，如同暴雨般朝著四面八方激射而出。
「啊——！！！」
一時間慘叫聲此起彼伏，將士與百姓紛紛中招，有的當場被擊中要害而亡，有的則身受重傷，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滾、哀嚎，場面慘不忍睹。
李士實渾身一顫，這特麼是什麼東西？！
再一看自己腳下竟也滾來了一個同樣的瓦罐，他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雙腿如同篩糠般劇烈顫抖，整個人直接癱軟在地，心中充滿了絕望。
可煎熬了好長一陣，卻並沒有疼痛之感。
李士實低頭看去，才注意到這顆瓦罐並沒有冒煙，似乎並不會立即爆炸。
這一刻，他仿佛從地獄的邊緣被拉回了人間，心中湧起了劫後餘生的慶幸。
他顫巍巍地扶著城牆，勉強站起身來，雙腿依舊發軟，只能緩緩地向下挪動。
就在這時，一個年輕的聲音突然傳入他的耳中：「請問閣下可是白洲公？」
李士實下意識地抬頭望去，只見一位青年將領騎著一匹雄壯的棗紅大馬，正目光炯炯地盯著自己。
在這位將領的身側，無數騎兵如潮水般湧入城中，氣勢磅礴。
而反觀寧王軍，還活著的如喪家之犬，跪倒在街道兩旁，垂頭喪氣，毫無鬥志。
李士實一臉懵逼，他在煎熬的時候發生了什麼？
回過神來後，他下意識的搖頭：「我我不是李士實您認錯人了.」
「不是啊！那就沒有被俘虜的價值了。」歐藏華笑了笑，隨即便拿起了長弓。
李士實一屁股坐在了台階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垂頭喪氣的說道：「呵正如閣下所見，我是李士實。」
歐藏華微微頷首，示意身邊的親衛上前，將這位寧王左丞相牢牢捆綁起來。
而他本人，則率領著麾下的精銳騎兵，穿過安慶城的街道，塵土飛揚中，繼續向著寧王大軍的撤離方向追擊。
另一邊，得到歐藏華指令的李充嗣帶著自己新編出一千名擅長水戰的精銳士兵，高舉旗幟，乘坐一百多艘戰船，鼓譟著前進。
寧王大軍還沒走出幾里地，就被李充嗣的水軍發現了蹤跡。
原本負責封鎖江面的水軍在李充嗣指揮下，在船上各種吹拉彈唱，告訴岸上的人，安慶城已失守，南昌城亦被拿下，朝廷的大軍正緊追不捨，他們前路茫茫，已是無處可逃。
一時間，岸上的寧王軍士氣低落、軍心渙散，幾乎無人能夠笑得出來。
寧王聽到這些話後，臉色更是陰沉無比，看著身邊的親衛問道：「李丞相呢？」
那親衛行禮後開口道：「回王爺，李丞相在安排百姓守城，似乎還沒追上來。」
寧王這才稍微鬆了口氣，有李士實在的話，想來歐藏華沒那麼快發現安慶城的端倪吧！
可令寧王始料未及的是，他們與水軍分開不過片刻，便有探馬來報，聲稱朝廷的騎兵已經追至他們後方僅有五里地。
瑞昌王朱拱栟聞言，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難以置信的驚呼道：「這怎麼可能如此之快？！我們明明還留下了六千將士協助城防啊！」
那名探馬搖了搖頭，喘息著說道：「卑職也不知啊！」
王綸見狀，立刻挺身而出，雙手一拱，神色堅定說道：「王爺，眼下的情勢，唯有決一死戰，方能尋得一線生機！此地為丘陵，對騎兵而言頗為不利，我們應迅速指揮軍隊布下防禦陣型，並將弓弩手布置於陣後，以發揮遠程攻擊的優勢。」
「有理有據！速速安排。」寧王聞言，立刻同意了王綸的建議。
「是！」
寧王大軍占據著有利地形開始擺陣，可惜他們才安排好前排的盾兵，遠處便傳來了一陣雷鳴般的馬蹄聲。
抬頭看去，只見他們來時那條道路此刻已被捲起的塵土所籠罩，仿佛有一條黃龍在狂風中翻騰，氣勢洶洶。
王綸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著心中的波瀾，隨後果斷的繼續指揮步兵調整陣型。他的聲音雖依舊沉穩，但不難察覺其中夾雜了幾分難以掩飾的急促。
歐藏華在遠處便敏銳地察覺到了戰局的緊迫性，他微微眯起雙眸，舉起長槍喊道：「眾將士，建功立業就在此刻，隨我來！」
「殺！」
騎兵們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怒吼，胯下的戰馬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戰意，速度再次飆升。
在距離寧王大軍僅僅二十丈時，前排的騎兵們果斷舉起了沉重的鐵銃，伴隨著「嘭！嘭！嘭！」幾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鐵銃的槍口噴吐出青煙，彈丸疾速飛射而出，擊中了寧王大軍第一排手持巨盾的將士們，剎那間，有不少將士倒了下去，鮮血與塵土交織在一起。
歐藏華眼見此景，眼神中閃過一絲狠厲，他毫不猶豫的策馬沖向那個被打開的缺口，手中長槍如同閃電般一閃，瞬間將一名匆忙上前填補缺口的將士刺於馬下。
與此同時，他身邊的騎兵們亦是兇猛異常，前排騎兵揮舞著長柄鐵銃，如同巨錘般狠狠轟擊，將那些手持盾牌試圖抵擋的寧王軍將士連人帶盾一同打飛，徹底撕開了寧王軍的防線。後方騎兵手持長刀，一刀一個，如入無人之境。
寧王軍先前在李充嗣水軍的騷擾下，就沒了鬥志，如今面對朝廷騎兵如猛虎下山般勢不可擋的衝鋒，他們好不容易布置的防禦陣型被瞬間敲開，騎兵長驅直入，如同鋒利的刀刃切割著寧王軍的陣線。
如此絕望的境地中，寧王軍徹底失去了翻盤的可能，敗局已是必不可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