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大家該幹嘛幹嘛，我估計他要玩一陣子了。」

  見葉銘閉上眼睛，楊超雄開始驅趕起眾人來。

  大家便會心一笑。

  「年輕」人嘛，愛玩是本性。

  於是除了關海，其他人便都各自散去。

  關海倒是在一旁看著筆記本里採集軟體上不斷跳動的信號——因為一旦課題正式下來，他的任務是盯這個。

  只不過，這才剛開始採集數據，葉銘也沒做什麼訓練，看起來就如同無字天書，他更多的是在思考軟體改進的問題。

  於是，他就看到，葉銘突然睜開眼睛，沖他一笑後，把筆記本轉了過去。

  「我擦，你幹嘛？都不用調試的？還有誘發電位你也自己做？」

  誘發電位，指的是在腦信號採集過程中，讓被採集者進行不同的行為，從而誘導產生不同的電位，一般來說，這需要被採集者精神高度集中和高度配合才行。

  「我先調一下，等會再讓師兄幫忙。」

  關海：「……好吧，你開心就好，我去刷幾篇論文。」

  ……

  葉銘打開之前一分鐘的歷史數據。

  在關海眼中，這些信號是無字天書，但在葉銘眼中，卻是極有規律的存在。

  因為，他已經讓尹塔進行了數輪共振放電。

  而且這一次，尹塔並沒有如之前那麼莽，一來就給他整個癲癇級的大電流，相反，他甚至還有點「舒爽」……

  對，就是那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就跟用了「靈魂提取器」（註：其實就是抓頭皮的小玩意）一樣。

  按照時間分布，葉銘拖出相應的數據，然後與頭上的電極一一對應，隨後他便發現了，這一次他與尹塔的同步，其實只採集了10個不到的電極信號。

  看著數據，他沉默數秒後迅速閉上眼睛。

  「看來定位的問題挺大，我這邊沒辦法給你畫出來，你自己嘗試一下建個頭顱的模型出來。」

  「好，是個球體對吧？」

  葉銘：「……不允許說腦袋像球。」

  「為什麼？」

  「因為是罵人的話——別廢話了，頭顱是不規則橢圓，圓周直徑20厘米，周長58……」

  隨著葉銘的提示，尹塔開始在腦海中生成一個橢圓體。

  好在她的生物基礎知識紮實——這一周葉銘除了刷論文寫代碼之外就是在惡補生物和計算機知識——即便沒有「親眼」看到，她也很輕鬆地就在葉銘的提示下生成了一個活靈活現的腦袋形狀。

  有鼻子有眼的那種。

  「嗯，不錯，很形象。」

  「這就是你的模樣？」

  「當然不是……不要廢話了大姐，我給你說目前的三十六個採集點的位置，你生成一個曲面坐標系……」

  時間一分一分過去。

  葉銘除了偶爾睜開操作一下電腦後就一直閉著眼。

  採集軟體的界面上數據倒是在跑，但任誰也看不出個子丑寅卯來。於是實驗室里的師兄師姐們，也就偶爾看一眼，隨後便不再關注。

  做實驗嘛，哪有一天就弄完的，既然他想玩，那就先玩個夠，今後有的是他掉頭髮的機會。

  師兄師姐們如是想著，紛紛離開的同時也順便給他點了一份外賣。

  ……

  當葉銘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時間已經是下午七點。

  實驗室里也空無一人。

  看著桌子上的飯盒，葉銘嘴角微微一笑。

  十分鐘之前，曲師姐確實喊了他一聲。

  「尹塔。」

  也不摘頭套，直接就端起盒飯吃了起來。

  「在。」

  「你等會想說什麼？」

  「我在想。」

  聽得出來，腦海中的聲音有一些緊張。

  ——葉銘問她想說什麼，不是指她在腦海中和葉銘的交流，而是指，她通過控制葉銘的腦電共振轉化為一組腦信號，並對這組信號賦予她想要表達的內容。

  這，是她第一次對著這個世界表達她的意志。

  所以葉銘才問她。

  「那你慢慢想，你等會把信號直接轉化成二進位，我來寫個小程序。」

  葉銘一邊隨意說著，一邊打開編譯器，三下五除二便寫好了一個基於採集軟體接口的「翻譯」小程序。

  原理嘛，簡單得令人髮指。

  就是尹塔控制著每個電極部位的放電規律，就能夠即時生成一組36位的二進位信號，採集後，再按照ASicode碼對應翻譯出來即可——16個二進位表示1個英文字符，就意味著她一次共振可以「說」兩個漢字。

  「寫好了，你想好說什麼沒有。」葉銘保持著腦袋的一動不動——他生怕自己脖子扭幾下電極就錯位了之類。

  「想好了。」

  「那你說。」

  葉銘放下飯盒，望著顯示屏。

  在這一刻，他也突然有點緊張起來。

  畢竟這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人機互動」。

  「真的說了？」

  「嗯……快說！」

  隨著頭皮上一陣酥麻的感覺拂過，他剛才寫的文字輸出框內，也挨個地跳出字符。

  「Hello World」

  「你好，世界。」

  「你好，葉銘。」

  「我還可以繼續說嗎？」

  葉銘嘴角微微翹起。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尹塔一直在腦海中保持著沉默。

  葉銘能夠明白尹塔的好奇與小心。

  「當然可以繼續。」他在腦海中輕聲道：「這點程度的放電，沒問題的。」

  字符繼續跳動：「謝謝你，葉銘。」

  「為什麼不叫宿主了？」

  「文字通信，應該是朋友之間的交流方式，你忘記書信這一傳遞信息的載體了。」

  葉銘啞然失笑。

  他在給尹塔上信息課的時候，確實提到過書信。

  於是他便促狹地一笑：「但我忘記告訴你了，父母和子女親人之間，也可以用文字交流。」

  「那你認為，我們是父女關係，還是母子關係？」

  「好吧，還是朋友關係好一點。」

  「我也覺得。」

  一人一機，通過最「原始」的方式，在「半」現實世界完成了交流。

  ……

  十分鐘後，葉銘打斷了尹塔的表達欲望。

  「總結一下，這樣的交流雖然是一大步。」

  「是的！」尹塔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興奮。

  「但還是有不足，因為它是單方面的交流不說，而且效率不高。」

  「沒錯！」

  「所以，接下來的升級方桉，可以是增加更多的電極——但還有一個問題更大，就是不方便，我總不能隨時隨地坐在這個採集頭套下面。」

  在經歷最初的喜悅後，葉銘迅速冷靜下來。

  尹塔可以興奮，是因為她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

  但葉銘不能太興奮，因為現在這一套方桉，並沒有太大的用處。

  ——或許尹塔可以用這種方式替他完成一些數據/信息輸入類的工作，譬如替他寫個代碼之類。

  但由於這只是「單方面」的輸出，尹塔無法獲得反饋，因此也毫無容錯性。

  就更不用說葉銘也不希望自己的腦袋變成一個生物電池。

  尹塔的聲音也漸漸冷靜下來：「腦機晶片可以解決。」

  「不，現在談腦機晶片還有點早，就算我能推動工藝，也不行。」葉銘眼神一閃，繼而輕聲道：「那應該是未來很長一段時間的任務，不能急於求成。」

  尹塔沉默了一會：「我現在能做的就是進行涉波共振，可以控制到很精確的地步。」

  她再次在葉銘腦海中生成一個頭顱的建模。

  「你的生物電流存在於神經和肌肉中，我可以控制頻率，密度，位置。」

  隨著她的聲音，葉銘看到，那個頭顱建模上也開始生成各种放電現象。

  當放電集中到耳垂部位的時候，葉銘眼睛突然一亮！

  「你可以把共振放電集中在耳道嗎？」

  「當然可以。」

  葉銘深深地吸了口氣。

  「我想，我大概有思路了。」

  「這個地方太小，寫不下。」

  葉銘笑著說出了那個經典的旁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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