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永恆之人（13）

  術法交流大會開到第二天的時候，亞倫的糧食出口禁令就穿過海峽，傳到了薇蘭。

  幾乎前後腳傳到的，還有列文德的出口禁令，以及國際主糧市場糧價飛漲的消息。

  速度非常快，顯然是用了許多特殊的信息傳遞手段。

  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大街小巷中就傳遍了相關消息，薇蘭平民還沒什麼大感覺的時候，政府高層卻已經人心惶惶了。

  因為大家心裡都知道，薇蘭的糧食不夠。

  要是從威特大陸買不到糧，不少人就得餓肚子了。

  消息是早上傳到的。

  晚上的時候，高層的恐慌就如山頂的大水一樣，一路漫溢到了山底。

  等到了第三天早上的時候，薇蘭都城的糧價就開始控制不住上漲了。

  城中的恐慌氛圍自然也蔓延到了術法交流大會。

  當大會開場時，來自聯盟各國的法師就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作為外國人，他們本不用擔心薇蘭糧食緊缺的問題，但許多法師本來是打算留在薇蘭的。

  現在薇蘭卻發生了這樣的事，頓時讓人心中生出了許多遲疑。

  這批法師都是人傑，腦子和見識都遠超常人，自然能看出當前詭異到有些可怕的國際形勢，於是就擔心薇蘭會扛不住，出現大問題。

  會場中，亞倫的前政務大臣瑞法也正和老友魯瓦卡多討論這事。

  「這事可有點麻煩，後續影響也非常大。」

  瑞法低聲道。

  魯瓦卡多輕輕點頭，旋即道：「至少我們卡奧沒有宣布出口禁令，薇蘭還可以從卡奧買糧。」

  瑞法咧了咧嘴：「卡奧的確沒發布禁令，可卡奧人最多，地卻最少，本身就缺糧，這種時候，自保都難，哪有功夫支持薇蘭。」

  「依我看，必定是列文德和亞倫商量好的，目的就是為了從糧食上圍困薇蘭，好從薇蘭搶奪利益。」

  魯瓦卡多不吭聲了，因為他知道瑞法說的對。

  沉默許久，他再次道：「薇蘭雖然缺糧，但也就這一兩年的事，也不是全然沒吃的，熬一熬也就過去了。」

  瑞法立即指出：「那就得看缺到什麼程度了。」

  「缺得少，以公爵的聲望，那肯定能熬。要是缺得多，再加上有心人挑撥，那肯定會出大問題。」

  人的肚子餓起來，什麼禮儀道德，什麼忠誠信念，全都會拋到腦後，蛻變成純粹的的野獸，腦子裡就只剩下『填飽肚子』一個選項。

  這時候，要是有人能讓他們填飽肚子，那就是他們的父親。

  父親說什麼都是對的，讓他們造反，他們就會造反，而亞倫和列文德肯定非常樂意當『父親』這個角色。

  尤其是亞倫，他們是當慣了薇蘭之父的。

  不僅亞倫國內依舊存在一大批人，想要收回薇蘭這個逆子。

  薇蘭國內必定也還存在一大堆孝子賢孫，想要重新迎回父親，繼續當有父親寵愛的傻大兒。

  亞倫離得又近，雙方眉來眼去，一拍即合，絕對能給薇蘭帶來巨大的麻煩。

  要是以前，瑞法對此無感。

  但現在，他心裡很焦慮。

  他可準備在薇蘭過後半輩子呢，可不希望這地方亂成一團廢墟。

  他的話非常有道理，魯瓦卡多也不知道薇蘭的儲糧狀況，於是再次無話可說。

  但他也絕不希望薇蘭出現問題，既因為個人情感，也因為自己的利益。

  因為他在卡奧辦了個新式培訓班，專門往薇蘭輸送法師人才。

  每輸送一個，公爵至少給他200奧格，他靠這個收入過上了極其體面的生活。

  要是薇蘭出事了，他的培訓班可就辦不下去了。

  憋了好一會兒，終於憋出一句：「放心，公爵肯定有辦法解決的。」

  瑞法攤了攤手：「公爵是高環法師，又不是神，他難道還能憑空變出糧食來？」

  「再說了，就算是神也管不了這事。」

  「你看波西米亞公國，這麼大的產糧大國，三大自然聖城之一的彌林城就在公國境內，還不是照樣餓死人？」

  魯瓦卡多徹底沒話說了。

  他心情很糟糕。

  就在這時，一隊黑衣護衛再次出現在會場前排，公爵再次出現，然後再一次登上了會場演講台。

  公爵的表情看起來很平靜，沒有任何焦慮或者煩躁的神色，隱約間，似乎還帶著一絲喜悅和得意。

  這個細節一下讓魯瓦卡多放心了，他信心滿滿道：「有時候，公爵比神都厲害，他這回肯定有辦法！」

  瑞法攤了攤手沒說話，他覺得自己這個老朋友有點狂熱了。

  沒一會兒，台上傳來了公爵的高天之音。

  語調如兩天前一樣溫和清晰，聽不出半點情緒波動，好似外面滿天飛的缺糧恐慌根本不存在一般。

  「安靜下~大家安靜下~~」

  公爵的聲望還是很高的，很快，會場的嗡嗡低語聲消失不見，每個法師都專注看著演講台。

  許多人都有預感，公爵緊急登台，其演講話題肯定和糧食問題相關。

  瑞法低聲道：「公爵恐怕沒心思繼續舉辦大會了，估計會宣布緊急停會。」

  魯瓦卡多毫不猶豫搖頭：「不可能！公爵說開半個月，那肯定就是半個月，別說中途停止了，一分鐘都不會少！」

  瑞法開始覺得魯瓦卡多有些不可理喻了，簡直和狂熱的自然教徒一般。

  他決定不再說話，就專注看公爵的反應。

  等會場完全安靜後，演講台上繼續傳來公爵的聲音。

  「想必大家都已經聽說了一些不太美妙的消息，亞倫和列文德幾乎同時發布了糧食出口禁令，國際糧價瞬間飛漲。」

  「昨天晚上，一噸土豆的價格是14奧格，今天早上一下就衝破了20奧格，並且還在上漲。」

  「土豆還算便宜。麵粉，哪怕是品質最普通的黑麥麵粉，一噸價格都超過了25奧格，而年前只需要5奧格。」

  「還有許多黑心商人，往麵粉里摻砂石，將石頭賣出了天價。」

  這些消息非常驚人，許多法師都開始不安起來。

  因為情況有些失控了，不要說薇蘭，他們自己所在的國家也必定會大受影響。

  這讓在場每個法師都無心會議，盤算著提前退場，趕緊回家應對這可怕的變局。

  瑞法忍不住低聲道：「這下不僅薇蘭會出事，威特大陸上好多人也要餓肚子了。」

  威特大陸有許多純粹的城市人口，沒有自己的土地，全靠工作的薪水養活自己。

  許多底層城市人，每一枚銅子都精打細算地用，兜里還沒有應急的積蓄。

  這批人對外界環境變動的應對能力極差，現在糧價暴漲，他們的生活勢必受到極大的影響，十有八九會因此徹底破產，無家可歸，流浪街頭，甚至活活餓死。

  而社會是一體的，沒人能因此置身事外。

  所以，糧價如果不趕緊回復正常，威特大陸恐怕很快就會出現大規模動盪。

  見多識廣的前亞倫政務大臣心中忍不住暗罵。

  『這些國王心裡只有自己的王座，就從沒將平民當過人！』

  就自這時，台上再次傳來公爵的聲音。

  「但我要說，無論發生什麼，本屆術法交流大會都會正常進行，計劃中的所有日程都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魯瓦卡多對好友拋了個眼色：「看吧。」

  瑞法攤了攤手：「現在不是公爵開不開的問題，而是法師們願不願意繼續參會的問題。」

  他感覺到，好多法師已經準備要離場了。

  台上再次傳來公爵的聲音。

  「關於亞倫和列文德的出口禁令，以及國際糧價的暴漲，的確對薇蘭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這一點我必須要承認，但作為薇蘭的黎明公爵，早在這一切發生之前數月，我們就已經有所預料，並且做出了一些安排。」

  「我知道你們都很好奇，想知道我們做了什麼安排。」

  「我本不應該說，或者說，我想晚點公布的，因為新成果還不算特別成熟。」

  「但既然形勢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人人都需要信心，我也只能將這個還不成熟的術法成果提前公布了。」

  這話一出，會場法師們都大感驚奇，不知道公爵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許多打算離場歸家的法師，也都停下了離去的腳步。

  公爵也沒有直接說，而是揮了揮手。

  會場中頓時出現許多侍從，每個侍從手裡都端著餐盤，餐盤上放著一迭迭看著類似粗麥麵包一般的小圓麵包。

  侍從們開始分發這些小圓麵包，很快，就給在場所有法師人手發了一個。

  瑞法和魯瓦卡多也都分別得到了一個。

  瑞法有些不明白：「這什麼意思？是意味著薇蘭有很多存糧嗎？」

  魯瓦卡多沒出聲，他拿起麵包仔細觀察，末了還輕輕咬了一口，然後仔細嚼著。

  嚼著嚼著，他臉上漸漸浮現了震驚之色。

  很快，不僅他發現了異常，許多法師也都發現，並且有所猜測了，逐漸有人臉上顯出了震驚之色。

  瑞法也漸漸回過神來，他輕聲問：「這不會是真的吧？」

  魯瓦卡多沒回答，他滿心不可思議。

  因為他曾經用這一招去騙羅伯特伯爵，還差點騙成功了，卻沒想到，曾經揭穿他騙局的公爵，現在竟然也用了同樣的一招。

  但他是騙術，公爵既然敢當著這麼多成千上萬法師的面公布出來，那應該是真東西。

  他頓時感覺心『砰砰』猛跳起來。

  他當然知道這個術法成果的巨大意義，這個成果擁有改變世界的偉力。

  然後，演講台上傳出公爵的聲音，

  「沒錯，我們薇蘭，意外獲得了一個奧術轉換法陣，能大規模獲得奧術之力。並根據這個轉換法陣，開發出了將『木頭、雜草、秸稈』等等本無大用的雜料，轉變成可食用麵粉的大規模造食術。」

  『嘩~~~~』

  真正是全場嘩啦！

  無數法師驚地直接站起了身。

  許多法師都下意識捏緊了手中的粗麥麵包，將之捏變了形，還有的則開始仔細品嘗粗麥麵包的滋味。

  「各位手中的麵包，全是用小麥秸稈造的，有麥香，口感稍粗糙，但填飽肚子卻是完全足夠了。」

  瑞法大大咬了一口麵包，仔細嚼著，然後發出評價：「還行吧，但算不上美味。」

  魯瓦卡多也吃，他咧嘴笑：「何止是還行？這口感已經比許多平民吃的麵包細膩多啦。」

  吃了幾口，他一臉得意：「瑞法，我的好友，這下公爵可是辦成了連神都辦不到的事。」

  是人都知道這事意味著什麼。

  有了這個驚人的術法成果，薇蘭就不可能會缺糧了，如果這個成果推廣開來，整個自然聯盟也不會再缺糧了。

  因人口增加而不斷嚴重的糧食危機將得到巨大的緩解，甚至不再成為問題。

  而發明這個術法成果的薇蘭，簡直就是聯盟的救世主一般的存在，是人間的術法的聖地。

  緊跟著，台上那個人間之神一般的薇蘭公爵，竟又公布了一道類似神諭一般的消息。

  「我知道，這個成果足夠讓薇蘭人填飽肚子，甚至也能讓薇蘭人賺取大批大批的金錢。」

  「但作為這個術法成果的主要貢獻者，我不打算這麼做。」

  「在此，我以薇蘭公爵的身份鄭重宣布，基礎的奧術轉換法陣，以及基礎的大規模造食術，將無償向整個自然聯盟的各大王國、公國，以及各大術法學院分享，供大家研究改進。」

  「我這麼做，是希望，糧食將不再成為聯盟各國相互鬥爭的武器！」

  「我希望，若干年後，自然聯盟能出現無數術法麵包廠，讓每個人都能輕易填飽肚子。」

  「我希望，聯盟從此再無饑民！」

  這話一出，整個會場再次譁然。

  是人都知道這成果的價值，而這樣驚人的成果若是占為己有，那幾乎能將整個自然聯盟的財富都匯到薇蘭來。

  但公爵卻將這技術無償共享，更說出『聯盟無饑民』這種連自然之母都不敢說的宏偉大願。

  關鍵這大願並不是空中樓閣，而是真真切切能夠實現的！

  這和神話傳說中的救世主有什麼區別？

  不，這比神話中的救世主還要偉大！

  『啪啪啪~~』

  不止何時有人鼓掌，緊跟著，掌聲連成一片，再然後掌聲沖天而起，經久不息。

  法師是人族中最具智慧的一批人。

  因為最具智慧，所以也最心高氣傲，輕易不會對某人心服口服。

  但現在，這批整個自然聯盟最智慧的一批人，被台上的薇蘭公爵徹底折服了。

  瑞法自然也是如此。

  他拍得手掌都紅了。

  如雷一般的掌聲中，他用盡全力對對老友大喊。

  「亞倫的雄獅、卡奧的黑玫瑰，列文德的白金之主，都不過是時間長河中無足輕重的一抹雲煙。」

  「但薇蘭的黎明公爵.不，是羅森公爵，卻是真正的永恆之人！」

  「他用他堪比造物主的智慧，用他勝過自然之母的仁慈，將我們自然聯盟的歷史分成了飢餓時代和天堂時代！」

  「他就是自然聯盟的救世主！」

  「聯盟.不，是整個人族，都會永遠記住他的名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