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國王與貴族，陰謀與王權（13）

  「這並不是一場明智的戰爭！」

  亞倫雄獅堡，宏偉的英雄大殿裡傳出一聲呼喊。

  大殿中，有一張張相對獨立的圓形小桌，大概有一百五十桌，分三層圍成大圈。

  每個圓形小桌周圍坐著四五個人，大圈中間則是一個演講高台。

  高台上，一個身穿藍、綠、金三色豎紋議員長袍的中年紅髮男人張大雙臂，大聲疾呼。

  「我們亞倫是個偉大的王國。偉大的王國不應該僅僅只有力量，也更應該有深遠的目光和對時局精準的判斷力！」

  話音剛落，其中一張圓桌旁就有人站起身。

  他高聲問道：「嘉勒龐伯爵，我請問您，您的家族有人破產嗎？」

  問話的男人很年輕，不到三十歲，面目俊朗，身上穿著海軍艦長的藏藍色金邊軍服。

  高台上的伯爵面容一滯，搖了搖頭：「沒有，但這和今天的議題沒關係，米勒爵士。」

  被喊做米勒爵士的年輕軍官冷冷一笑：「我的家族卻有，還有不少。」

  「我的家族在薇蘭有高達80萬奧格的投資，每年穩定收益達到30萬奧格。就因為薇蘭公爵的任性，這一切在一夜之間化作了飛灰。」

  「我請問您，有什麼好辦法讓薇蘭公爵將這筆錢還回來嗎？」

  嘉勒龐伯爵立即道：「戰爭是非必要的手段，在這之前，至少應先嘗試和薇蘭公爵進行磋商。」

  年輕艦長冷笑：「怎麼磋商？」

  「讓薇蘭公爵將80萬奧格還給我？還是每年無償補給我30萬奧格?」

  是人都知道這事不可能。

  「嘉勒龐先生，在我看來，您的話語簡直和童話一般幼稚！」

  『邦邦邦~~』

  貴族議會的議長，年邁的王室親王布朗.丹格用力敲了敲手裡的木錘，高聲道：「米勒爵士，讓嘉勒龐伯爵把話說完！」

  米勒爵士轉身對親王微微行禮，冷笑著坐了回去。

  嘉勒龐伯爵整理了下思路，繼續道：「不管如何，我們依舊是薇蘭最重要的鄰國，這是無可改變的事實。」

  「我們南邊已經有了一個非常可怕的對手，如果在背後再豎立一個敵人，是非常不明智的情況。」

  「已經發生的一切已經無可挽回，但我們可以以當前損失為理由，在今後的貿易協定中爭取更多的利益讓渡。」

  「我相信薇蘭公爵也不願意一直同亞倫保持惡劣的關係.」

  話音落下，又站起一個年輕軍官，卻是奧朗格爵士。

  三十剛出頭的戰鬥大師，同樣是海軍艦長。

  「伯爵，如今薇蘭還沒有徹底從混亂中走出來，原公爵留下的艦隊戰鬥力也因為臨陣換將大打折扣。」

  「薇蘭公爵真正可以依靠的，依舊只是白鱘島那批人。」

  「可以說，此刻正是薇蘭公爵最虛弱的時候，如不趁這時將其徹底絞殺，難道要安靜地等他發展壯大嗎？！」

  「伯爵剛剛說的話，讓人忍不住懷疑你是薇蘭公爵安排在我亞倫的奸細！」

  嘉勒龐伯爵大怒：「議長，這是對我人格的羞辱！」

  『邦邦邦！』

  議長再次敲響木錘：「奧郎格爵士，因使用超過界限的攻擊言辭，我命令你向嘉勒龐伯爵道歉，並馬上離開英雄大殿！」

  年輕的海軍艦長立即躬身對圓台行禮：「我向你道歉，伯爵，雖然我認為我並沒有說錯。」

  說完，他不等會場護衛過來趕人，轉身走出了英雄大殿。

  『嘩啦嘩啦~~』

  會場響起了一陣鼓掌聲，似在歡送英雄的離去。

  嘉勒龐伯爵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他再無繼續發言的勇氣。

  「我的話說完了，議長。」

  草草對親王鞠了一躬，他就回到了台下的議員小圓桌。

  剛坐定，身邊的助理就輕聲道：「伯爵，沒用的，大家都氣壞了。」

  嘉勒龐伯爵目光環視周圍的一張張臉，清晰地感受到了一股憤怒和亢奮並存的情緒，就像是一群狂熱的信徒。

  他那雙濃密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太快了。」

  「什麼太快了？」

  伯爵嘆口氣：「曾經被踩在腳底的奴隸翻身太快了，奴隸主受不了。」

  如果薇蘭是一點點壯大，一步一步擺脫亞倫的控制，那無論是利益還是心理層面，大家都有準備。

  最終掙脫了，那也就掙脫了，是水到渠成的結果，頂多心有不甘罵幾句。

  可現在的情況是，一年前亞倫還享受著薇蘭提供的廉價原材料，一年後，卻幾乎被薇蘭掀了個大跟頭，生生被扯掉一大塊血肉。

  這樣的劇痛刺激下，自然就會激發極度憤怒的情緒。

  養尊處優的侯爵們憤怒欲狂，發誓復仇。

  軍隊中的少壯軍官們，熱血沸騰，想借這一戰獲得晉升的軍功。

  甚至民間也有大量開戰的呼聲，因為無數民間商人的利益，也大大受損了。

  而有理智的陰謀家，則開始利用這股狂怒情緒，為自己謀求更高權力。

  這時，又一個穿著貴族議員長袍的金髮中年人上台，正是主戰派的領袖岡特侯爵。

  這位侯爵本身也是四環巔峰的術法大師，法力修為大大延緩了他的衰老，看似中年人的模樣，其實已經年近六十。

  正因為如此，除非發生奇蹟，他不可能在術法一途更進一步了。

  侯爵本人也完全放棄術法之路，開始專注追求權力。

  一站上圓台，還沒發言，英雄大殿裡已經響起了鼓掌聲，足足持續了好幾分鐘才停下來。

  老侯爵高聲道：「我承認，這場戰爭的確冒有一定的風險。」

  「但我要說，這世上什麼事情沒有風險呢？！」

  「到了我這個年紀，去妓院找個樂子都可能死在女人肚皮上，但難道就不去找樂子了嗎？」

  「不，當然要去！」

  眾人高聲回答，尤其是年輕貴族們，更是興奮。

  等會場稍靜，岡特侯爵繼續道:

  「我們的先祖一路走來，經歷無數艱難困苦，也曾遇到過無數次抉擇。難道每一次抉擇，都必須選擇一條看似最穩妥，實則最懦弱的道路嗎？」

  「不，不是這樣的！」

  「還存在一條光榮的勇者之路！」

  「就像上古勇士一般，不顧一切，用盡渾身所有的力量，在巨大危險中追逐豐厚的報酬！」

  「而現在，也的確是進攻薇蘭的最佳時機。一旦成功，我們不僅能重新將薇蘭納入掌控，還能消除後方一切隱患！」

  「在這樣的巨大利益面前，這點小小的風險算得了什麼？！」

  伯爵慷慨陳詞，嗓音渾厚且富有激情，帶著巨大的煽動性，於是再一次在英雄大殿引發了熱情的回應。

  嘉勒龐伯爵越發皺眉，忍不住低斥。

  「這傢伙正將嚴肅的王國議會變成無厘頭的街頭演講！」

  「他根本不是在權衡利弊，只是在煽動情緒！」

  「王國命運落在這種人手裡，簡直是整個王國的大不幸！」

  身旁的助理立即道：「伯爵，我個人認為您說的對，但我勸您把這些話留在心裡，狂熱的信徒可不喜歡講道理。」

  嘉勒龐伯爵聽了勸，明智地閉了嘴。

  而就在主戰派的首腦人物在岡特侯爵在英雄大殿掀起一波又一波的熱烈回應時，丹格國王正站在大殿上方的觀察台，默默地看著大殿中的一切。

  桑切斯特已經從薇蘭回來了，這時就站在他身側。

  觀察台周圍裹著一層五環的術法結界，以保證談話的私密性。

  丹格輕聲道：「岡特是個陰謀家，他想謀反！」

  亞倫的國王並不是一直姓丹格的，而是在幾個古老的純血貴族間輪轉。

  恰好，岡特家族就是其中一家。

  桑切斯特點頭：「沒錯，他正借這次北上戰爭獲得軍隊的話語權。」

  如果北上戰爭獲勝，亞倫重新將薇蘭納入掌控，那岡特侯爵及其所在的家族就會在亞倫國內獲得巨大的聲望。

  相比之下，在任期間失去薇蘭的丹格王室就會顯得黯淡無光。

  那麼，岡特侯爵距離成為丹格國王，就只差一場政變。

  所以，薇蘭的意外獨立，已經在實質上對亞倫造成了巨大無比的影響，讓其國內政局出現了誰也無法置身室外的驚濤駭浪。

  當然，丹格自己也可以成為主戰派，代替岡特侯爵的地位，可他清楚自己一旦這麼幹了，必將亞倫帶入深淵。

  所以他選擇隱入幕後，以陰謀對陰謀。

  丹格問：「薇蘭公爵有把握擊敗岡特侯爵嗎？」

  桑切斯特輕輕點頭：「陛下，這是必然發生的事情，區別只在於花多少時間，以多大的損失擊敗他。」

  說話間，他心中暗暗補了一句:「侯爵根本不知道薇蘭公爵的可怕。」

  丹格也這麼認為。

  倒不是因為他掌握了什麼真憑實據，而是因為他看清了薇蘭公爵的性格。

  對方既然敢接薇蘭大公爵的位置，必定是已經做好了應對一切風險的準備。

  沉默了會，他說道：「最好雙方都在這場戰爭中受到巨大損失。尤其是公爵，至少三年內再無力發動另一場戰爭。」

  這樣的局面才是最有利的。

  否則，亞倫受損，薇蘭卻好端端的，那亞倫的日子可就真不好過了。

  桑切斯特嘿笑道：「損失肯定會有的，戰爭哪有沒有損失的。」

  頓了頓，他補充道：「倒是陛下您，是否已經做好了開創新時代的準備？」

  開創新時代，就是要屠盡國內大貴族。

  可這事怎麼幹？

  誰來干？

  大貴族消失後的權力真空誰來填補？

  卻也是一連串必須考慮的事情，但凡哪個環節沒搞好，出了岔子，雄獅王就會徹底成為過去。

  對此，丹格眯了眯眼：「我早就準備好了！」

  頓了頓，他繼續盯著岡特侯爵，眼中閃過一絲困惑。

  據他了解，這位侯爵從來不是冒險的性格，現在的他，看起來底氣太足了一點。

  『難道，他還有什麼底牌嗎？』

  丹格一時想不明白。

  就在亞倫國內局勢激盪時，薇蘭也正處於另外一種激盪中。

  不是政治局面的激盪，而是人力、物力流動上的激盪。

  大量命令有條不紊地從晨曦城堡傳出來。

  『備戰、遷都、開設新銀行，建術法學院、建船廠、建工廠』等等。

  有的在全力準備，有的則在打前期的基礎。

  一場翻天覆地的變化正在醞釀之中。

  就在這樣的激盪中，風暴的引領者卻反常地回到了白鱘島。

  一是因為主要戰爭物資的產能依舊在白鱘島。

  二是因為卡奧王后也還在白鱘島。

  玫瑰當然要摘，但王后還匯報了一個有些奇怪的信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