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一點小小的手段（23）

  清晨的陽光足足穿過二十公分厚的磨砂面雙層膠面玻璃，將一片略顯沉重的晨光灑在了寬敞的書房裡。

  書房門口站著兩排身材高大強壯的護衛，足有六個，每一個都是四環戰士。

  書房內側，左側兩側角落各坐著兩個專司記錄的書記官，再往前的左右廊柱下，則分別站立一個四環戰鬥大師。

  左邊就是羅森導師安娜。

  右邊則是一個平民出身的術法大師，叫加拉德，晨曦城本地人。

  以前鬱郁不得志，撿點貴族法師漏下的湯水喝，現在成了晨曦城術法部的代理部長。

  最後的大書桌後面，就坐著身穿碧藍色暗金紋皮甲的薇蘭黎明公爵。

  這陣仗有點大，是新公爵登位第一天，接見外國使節時的專門儀典，以後就可以隨意了。

  當雅拉克爵士走進這間既熟悉又陌生的書房時，就有種自己在做夢的恍惚感。

  就在近一年前，他在這裡和一個叫萊德的公爵討論該怎麼除掉羞辱國王的小男爵。

  一年之後，萊德去灰石島種土豆去了，而羞辱國王的小男爵卻成了高高在上的公爵，並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

  對方那雙幽深黑眸里光芒晦暗，讓人完全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麼，這讓雅拉克爵士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擔心對方突然暴怒，讓衛兵把他拉到走廊里剁掉腦袋。

  畢竟兩國即將開戰而這個公爵脾氣不太好，前段時間才讓施密特爵士斷了手臂，少了門牙。

  「向您致敬，薇蘭的守護者，晨光的祝福者，薇蘭聖女聖女」

  他想說薇蘭聖女的子孫來著，但話到嘴邊就發現，對方不是聖女的子孫，可說都說出口了，又不能收回去。

  好在他腦子轉得也挺快，立即改口：「.聖女的女婿，黎明公爵大人。」

  羅森淡笑了聲，隨後面色猛地一肅：「雅拉克爵士，我向來是個有仇必報的人。」

  雅拉克爵士臉色『刷』一下白了，站在原地說不出話來，同時覺得有些尿急，甚至有憋不住的感覺。

  羅森面色卻又松下來：「但既然陛下已經向我道了歉，這仇也就算報過了。」

  『噓~』

  雅拉克爵士暗鬆口氣，有種從地獄裡轉一圈後再次回歸的僥倖。

  他腦子也活了，立即讚美：「公爵大人，您的仁慈就如晨光一般耀眼。」

  羅森繼續道：「不管過去有多大的仇怨，薇蘭和亞倫都是隔海相望的鄰居，這是無可改變的事實。」

  「我的想法很簡單，只要貴國願意放下過去高高在上的姿態，那麼我們薇蘭依舊願意同貴國繼續進行各種貿易往來。」

  「棉花、羊毛、菸草、糖漿、黑石、海產等等原材料，也都會繼續出口。」

  「當然，價格上，我們卻得重新商議一番了。」

  「畢竟自然聯盟的買家還是不少的，是吧？」

  雅拉克爵士聽得心中暗恨，因為是人都知道，這一來一去之間，亞倫損失了無比巨大的利益。

  換算成金幣的話，至少相當於每年少了1800萬金奧格，或者是2200萬雄獅金幣。

  這損失實在太巨大了，足夠讓無數人為之拼命。

  但口頭上卻不得不道：

  「公爵大人，我會如實將您的話帶給我們的陛下，相信我們兩國很快就能重新恢復貿易往來。」

  羅森當然知道是逢場作戲，但演戲誰不會呢？

  他『滿意』點頭，隨後又認真補充了一句。

  「對了，光輝帝國的使節其實也在晨曦城，已經提前和我打過招呼，說想和我談談合作開發新武器的事。」

  「我對此很有點心動，畢竟女皇陛下給的價格實在很高，但作為自然聯盟的一份子，我也不想因此傷害盟友的感情。」

  「雅拉克爵士，您覺得我該怎麼做呢，嗯？」

  雅拉克爵士心中狠狠震了下，正要說什麼，卻又見羅森擺了擺手。

  「算了，這樣的大事使者也肯定做不了主，你退下吧，把消息傳給丹格陛下，讓他做抉擇吧。」

  這話沒錯。

  雅拉克爵士的確著急將消息傳回國內，對羅森匆匆行禮後，馬上離開了。

  他離開書房後，沿著走廊來到晨光大殿，就看到許多等待接見的時節。

  其中有一個女法師，有一頭棕黑色長髮，穿一身金邊白底的軍官風衣，一看就是光輝帝國使節的打扮。

  還沒等他多看，公爵侍從就走向那女法師，低語幾句後，女法師就跟著侍從走向公爵書房。

  雅拉克心中再震了下：「竟然第二個就受到了接見，看來公爵很重視這事呀！」

  薇蘭和光輝帝國隔了一個亞倫，風暴洋上也沒有薇蘭的戰艦，兩國之間自然不可能出現大規模海上貿易。

  但若是實現術法新技術的共通共享，那被夾在中間的亞倫就會非常難受。

  或許有人會說自然聯盟的情誼。

  可兩國都要要干戰了，一個弄不好，剛獨立的薇蘭就得亡國，誰還有空管情誼不情誼？

  雅拉克爵士心中不由冒出一個念頭：『陛下是對的，這戰根本不能打。』

  可不打似乎也不行。

  亞倫國內有六大侯爵，形成六股貴族勢力，在貴族內閣議會上占據108個席位，而內閣總席位才128席。

  現在，有四大勢力的利益因為薇蘭大幅受損，強烈要求開戰，且在內閣投票中爭取到了88票，占據了多數。

  作為國王，對內閣投票結果有最終裁定權。

  就算目前主戰派站上風，也可以強行否決。

  但雅拉克爵士懷疑雄獅王是否有這麼幹的勇氣，因為守護王室的四大賢者，有三個出身主戰派貴族。

  只剩一個風暴之眼桑切斯特是中立派。

  薇蘭獨立，亞倫貴族怒火十分熾烈，若此時朝火上潑一盤冰水，恐怕非但不能滅火，反而會使火焰更加熾烈。

  「可要是主戰，亞倫前途難料啊哎！」

  雅拉克爵士長長嘆了口氣，卻也無可奈何，只能履行外交使節的使命，儘快將命令傳回國內。

  另一邊，政務書房裡，羅森以正式禮節接見艾琳女士。

  他神情莊嚴肅穆，完全沒有前段時間深夜時的浪蕩輕佻，讓艾琳幾乎以為對面換了一個人。

  她暗暗鬆口氣，但不知怎麼，心裡也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就感覺，相比眼前這個中規中矩，毫無特點的公爵大人，還是那一夜的浪蕩公爵更加令人印象深刻。

  雙方進行了一些公式化外交辭令的對話，這次例行覲見就宣告結束。

  就在艾琳轉身離去時，腦海中卻忽然響起一個心靈低語。

  『艾琳小姐若是有空，今夜可再密談新技術合作。』

  奇異的是，只有心靈低語，卻沒有察覺到激發心靈低語的法力波動。

  艾琳沒有用心靈低語回應，因為當前場合嚴禁使用任何法術，但心裡卻暗想：『想得美，我才不來。』

  傻子都知道公爵想做什麼，而她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對不起丈夫。

  這個念頭一直持續到她回到晨曦城堡的貴賓招待室，然後就出現了變化。

  『帝國和薇蘭隔了一千五百多公里，無論這裡發生什麼，好像都影響不到國內.而且公爵挺慷慨，或許我可以再從他那套點新情報。』

  不提艾琳的各種想法，羅森開始接待第三個使節，來自列文德王室的術法大師，拉法耶親王。

  例行見禮後，羅森淡笑道：「拉法耶親王殿下，我已經搜集了列文德王室製造假存單的所有證據，包括存單紙張的仿造工藝、術法印章上殘留的法力信息，以及參與造假事件的部分相關人員。」

  「所以，假存單的事，證據確鑿，無可抵賴。對此，貴國什麼態度呢？」

  拉法耶很尷尬，也很煩躁，但這煩躁自然不能對薇蘭公爵發，畢竟自己在對方地盤上。

  最好的解決方式自然欠債還錢，但這裡面有很多說道。

  於是，拉法耶道：「公爵，這事的主要責任的確在我國，但在事發之後，貴國也扣押了大量我國商人的物資，這筆物資的數目加起來恐怕也不少吧？」

  羅森點頭：「的確有一批，經歷南方的混亂，有了一些損失，但絕大部分我們都原封不動的保存著。」

  「而且我要指出，之所以南方會出現這麼巨大的混亂，主要責任還在貴國，所以這筆意外損失理應由貴國承擔。」

  「我薇蘭是講求公平貿易的國度，所以這筆原屬於列文德商人的貨物，你們可以全拉回列文德。」

  「但貴國利用假存單從我國騙取的利潤，也希望貴國能如數歸還。」

  這番話有理有據，合情合理，讓拉法耶無言以對，但五百多萬的金奧格實在太多了。

  列文德當然能拿出來，但已經落袋的錢，誰又捨得繼續掏出來呢？

  畢竟，國家之上並沒有一個更高的執法者，國家間的道義也幾乎形同虛設，靠三言兩語是很難讓人主動掏錢的。

  除非戰艦逼迫到門口，炮管對準了大門。

  但道義也是有一點用的。

  列文德真要徹底死皮賴臉，事情傳揚出去，列文德商人在國際貿易中就會處於鄙視鏈底端，會因此增加很多額外的隱形交易成本。

  就連海盜，打劫列文德商人的商船，都會因此多上一層慰藉心靈的藉口，從而對列文德下更狠的手。

  拉法耶親王採用了『拖』字訣：「錢我們列文德自然會還，但不能薇蘭說多少是多少，我們也得仔細調查確認才行。」

  羅森一眼看清對方的想法，拿手指輕輕點了下桌面，微笑道：「那殿下就回去好好查一查吧。」

  錢是一定要拿回來的，但以他對席拉小國王的了解，對方大概率不會還錢。

  但不要緊，小國王不還的話，他就讓小國王的政敵還。

  等他幫小國王的國內政敵扳倒了小國王，其國內政敵肯定會給他一筆無比豐厚的佣金。

  他又提醒：「希望這點小事，不要影響我們在新航線的商業貿易往來。」

  「不會~這絕對不會！」

  商業貿易是賺錢的事，誰會和錢過不去呢？

  更重要的是，薇蘭既然開發了深海航線，那其實就沒人能在黃金洋徹底卡死薇蘭的海上貿易航線了。

  因為深海路線是自由的，只要不迷路，怎麼走都行。

  列文德要是拒絕貿易，薇蘭還可以找卡奧，找其他沿海的大公國。

  等列文德使節退下後，羅森繼續接待卡奧使節。

  而就當羅森一個又一個和各國使節溝通時，雅拉克爵士已經回到了亞倫在晨曦城的專有外交公館。

  亞倫和薇蘭的雙邊關係非常重要，這一點是鐵一般的事實，所以外交公館也一直保持著。

  雅拉克一到公館內，立即找到了王國新派來的夜衛頭領，影子大師萊森特爵士。

  本來是施密特，但施密特不僅被薇蘭公爵弄斷了手，也打破了膽子，沒法用了。

  「大師，密切關注光輝帝國使節，有異常動靜，馬上通知我。」

  萊森特有些猶豫:「爵士，光輝帝國使節住在晨曦城堡貴賓室，最近不好伸手。」

  雅拉克當然知道這點:「不需要具體內幕，只需要簡單動向即可。」

  萊森特點頭:「明白。」

  雅拉克旋即找到心靈傳訊法師，將最新情況匯報會國內。

  到了深夜時，果然就有了一個重大信息。

  「爵士，晨曦城堡有消息說，公爵夜裡又單獨召見了光輝帝國使節。雙方一直在書房裡秘密交談，談了足足三個小時，一直到了凌晨一點。」

  雅拉克爵士聽得眉心亂跳：「什麼樣的重大情況，竟然能談三個小時？」

  難道薇蘭為了自保，徹底倒向光輝帝國，打算兩面夾擊亞倫嗎？

  他果斷將這消息傳回了國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