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恐怖的時代洪流（13）

  清晨。

  銀月城，奧烈爾江畔，晨霧裊裊。

  「玫瑰~~剛摘的玫瑰~~還帶著露珠的玫瑰~~~聖倫丁節到啦~~給心愛的姑娘買一朵吧~」

  「先生，要來瓶鮮羊奶嗎？或者今日報紙也行。」

  「嗨~先生，需要我幫您拎箱子嗎？」

  碎石和煤渣鋪就的江邊大道上，羅森獨自行走著。

  他頭戴寬沿圓帽，上身外穿棕色皮馬甲，內穿豎紋白襯衫，下身則是闊腿褲和棕色長筒靴的組合。

  一雙手也沒閒著。

  左小臂搭著皮風衣，右手拎著一個大木箱，神情風風火火，完全就是一個從小城市過來，到大城市闖蕩生活的年輕法師模樣。

  往前走時，不斷有各種各樣的小販湊上來熱情叫賣，但都被羅森閃身躲了過去。

  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

  對銀月城的消息完全來源於以前的各種傳聞以及情報員傳回的消息，他心裡還真是有些忐忑的。

  但走了一會兒，羅森就放鬆下來。

  因為他發現，沒人專門盯著他。

  銀月城裡，人人互不相識，人人都神色匆匆，為自己的小生活忙得團團轉。

  這感覺很像前世的超級城市。

  沿著江邊大道往前走了段路後，羅森右拐進入了一條小巷，在巷子裡一家看著還算乾淨的小鋪里吃了早餐，臨走時，又用油紙袋額外帶了一份。

  『這外賣包裝竟然是統一標準的。也就是說，哪怕這小小的領域，都形成了一個單獨的行業。』

  這就有點可怕了，感覺薇蘭和這裡差了一個時代。

  他繼續往巷子裡走了幾十米，就在路邊看到了一個往上走的石梯。

  看石梯材質，很類似於水泥。

  細細一看，發現就是水泥。

  其實羅森也想開發水泥，但他的海島沒多少石灰石，才不得不選擇鋼化黃黏土。

  石梯旁邊有個門牌，寫著『麻雀街271號，作家瑪格麗特之家』。

  作家瑪格麗特是對外身份，實際身份是海島情報局發展出的一名駐外情報員。

  消息說，瑪格麗特是來威特大陸討生活的北薇蘭人，日常工作就是收集銀月城街坊間的重要新聞，尤其是大人物相關的新聞。

  這正是羅森當前最需要的幫助。

  他拎著箱子，沿著不到一米寬的狹窄樓道，有些艱難往上走。

  很快到了二樓，抬手拉了拉門邊的彈簧門鈴，頓時發出『叮鈴~叮鈴~』的聲音。

  「來啦~來啦~~」

  門內傳出一個有些不耐煩的女人聲音。

  過了會兒，門開了，門後站著一個身著睡裙，頭髮散亂，睡眼惺忪，模樣普通偏上的年輕女人。

  她上下打量羅森：「你就是特派行動員羅賓？」

  「是的，瑪格麗特小姐。」

  羅森沒有對自己使用任何變形術，但他改變了髮型和衣著，也微調了自己的神情，而對方從來沒見過自己，自然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好吧，羅賓先生，你來得可真夠早的，我還沒起床呢。」

  瑪格麗特很沒形象地撓了撓頭髮，將羅森迎進了自己的小屋。

  屋子很小，大概四十多平，卻分了客廳、臥室和盥洗室。

  狹窄的客廳里擺著一張大大的方桌，桌子上擺放著凌亂的報紙、墨水瓶、新式墨水筆，以及一個亂扔的新式女性胸衣。

  羅森瞄了眼報紙，發現上面不僅有字，還有插圖。

  紙張品質不錯，字體標準，插圖生動，顯是已經發展出了相當高水準的新聞業。

  又看了眼胸衣，黑色的，加了修形鋼圈和裝飾性的內墊。

  瑪格麗特從羅森目光中注意到了胸衣，頓時低呼一聲，一個箭步衝過去，將胸衣藏了起來。

  「抱歉抱歉~~昨天洗澡隨手扔了一下，沒想到掉這了。」

  羅森聳了聳肩，在牆角一張小皮椅上坐了下來，遞上裝著早餐的紙袋子。

  「來的匆忙，不知道小姐愛吃什麼，隨便在路邊買了點。」

  瑪格麗特很高興，接過紙袋看了下，微微吃驚：「格里爾早餐店的草莓派，這可不便宜呦。不過非常美味，謝謝你。」

  她毫無形象地大快朵頤，一邊嚼一邊含糊地問：「上面說你想進宮覲見國王？」

  羅森點頭：「沒錯，去宮裡認識一些大人物，談些生意。」

  瑪格麗特了解了：「這事倒也不難，天天有人進宮覲見國王，只要交錢就行。也不需要多，幾奧格就夠了。」

  羅森立即道：「這種覲見只能遠遠看一眼，我希望能和國王面對面聊上幾句。」

  瑪格麗特聳了聳肩：「這就有點麻煩了，光有錢不行，你還必須要有大人物的引薦。而人人都想要大人物的關係，所以競爭非常激烈。」

  頓了頓，她繼續道：「另外，這兩年國王身體也不好，走路都要人扶著。通常只和近臣聊天，極少接待外客。」

  羅森點頭表示明白：「上面給的經費很充足，你有認識大人物的門路嗎？」

  「當然，畢竟我就是幹這事的，你等我下。」

  幾口吃完早餐後，瑪格麗特轉身進了盥洗室。

  盥洗室里頓時傳出各種各樣的私人動靜，房子實在太小，什麼動靜都傳得到處都是。

  持續了大約半小時後，就聽到裡面傳出懊惱的聲音：「羅賓，把我剛才藏起來的胸衣遞進來，謝謝。」

  羅森就有一種回到地球現代社會的錯覺，他依言照辦了。

  又隨意道:「這屋子真有點小。」

  「的確小，但就這麼一間小屋子，一個月租金就得3奧格，而且還好多人搶，下手慢點就沒了。」

  說完又感慨:「銀月城可不比咱們薇蘭，這裡的日常支出高的離譜，普通人想要養活自己非常難。」

  「或許你覺得這地方狹窄，但已經是非常不錯的居所了，至少有單獨供水的盥洗室，這可是無數姑娘們夢寐以求的好地方。」

  瑪格麗特絮絮叨叨了半小時，終於把自己捯飭好了。

  『咔噠~』

  盥洗室門打開，裡面走出一個精裝修版的都市麗人，為了更好看，甚至還用了一些變形術。

  猛一看也的確很漂亮，但不能細究，因為存在很多很多瑕疵。

  這讓羅森產生以一種回到前世，遇到精明能幹的都市麗人的感覺。

  「唔~真漂亮。」他禮貌贊了句。

  「謝謝，不過我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基本都是假的。」

  「但沒辦法，誰讓男人們就喜歡看美人呢，為了工作方便，也只能投其所好了。」

  看得出來，瑪格麗特是個相當專業，相當能幹的情報員。

  她沒有任何多餘情緒，拎上一個女士手提包，對羅森一招手。

  「你需要準備下嗎？」

  「稍等。」

  羅森穿上風衣，又打開木箱往風衣里內兜里快速塞了一些法器，再用了一些法術，將其精心隱藏起來。

  「我準備好了。」

  「很好，跟我來吧。」

  瑪格麗特當先朝門口走去，並解釋道：「你來的很巧，今天正好是聖倫丁節。」

  「現在去聖瓦雷特大神殿，能看到許多觀禮的大人物。」

  「我只能帶你去地頭，然後將大人物的基本情報指點給你，但能不能把握得住，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羅森點頭表示明白：「這就夠了。」

  出門後，瑪格麗特又道：「對了，這是額外的行動，所以一切經費得你出。」

  「明白。」

  「真乾脆，看來行動經費真的很充足吶。」

  出了巷子，到了一條全新大道上，瑪格麗特在路邊耐心等著。

  大約過了五分鐘，路上竟駛來一輛冒著黑煙的大傢伙。

  「燒黑石的大馬車，剛出的新玩意，全城就三十幾輛。坐一趟2克倫，你要嘗試下嗎？」

  「當然。」

  羅森摸出了三十枚克倫，全遞給瑪格麗特：「這是我們今天的行動經費，由你支配吧，若有剩餘也不用還給我。」

  「挺好~~」

  瑪格麗特笑眯了眼，帶著羅森坐上了這輛黑石馬車。

  羅森坐了一會兒，就完全明白了這車的原理。

  『符文蒸汽機，帶動齒輪、再帶動車輪，輸出功率40多馬力，黑石熱能的利用效率大概在10%到20%之間。』

  他之前聽說卡奧有個叫『瓦克里』的高級法師在研究這玩意，沒想到現在已經出了成品，甚至還用上了。

  『民用都有了，軍用肯定更強。」

  「這麼看來，卡奧十有八九已經在開發黑石戰艦了。』

  卡奧在搞，亞倫和列文德不可能不搞，所以他關於戰艦的消息已經開始落伍了。

  估計過上不久，大海上就會出現大量冒著黑煙的，轟隆轟隆作響的大傢伙了。

  「發展的真快呀。」

  羅森有一種時代洪流滾滾向前的感覺。

  黑石馬車速度並不快，大概20多公里的樣子，在一條條或碎石、或煤渣、或石板鋪就的道路上歡快地奔跑著。

  就算如此，也足足跑了一個多小時才到地頭。

  看得出，這裡應該是銀月城的上城區。

  因為街道寬闊平整，路邊建築高大精美，道路兩側的行人衣著體面，路面上跑著的馬車數量明顯增多，偶爾還能看見一兩輛私人的黑石馬車。

  羅森聞著空氣中隱隱的臭味，問道：「他們怎麼不把黑石處理下，直接就燒嗎？」

  瑪格麗特聳了聳肩。

  「處理黑石要成本的，這年頭人人都在拼命省錢，恨不得一個銅子掰兩瓣花。」

  「當然，這味道的確不好聞。黑石燒得越來越多，銀月城也變得越來越臭了。」

  這些話讓羅森心中微微一動。

  『極致地節省成本，這可是促進技術進步的巨大動力。』

  因為很多技術發展，並不是源於理論突破，單純就是摳細節摳出來的。

  你蒸汽機效率20%，我25%，同樣的煤比你多跑一些路，成本就比你低。

  無論，市場競爭還是戰場爭鋒就都有了些許優勢。

  無數小優勢積攢在一起，就成為不可忽視的巨大優勢，從而讓對手一點點潰敗。

  糟糕的是，當前的薇蘭社會並沒有這樣的競爭土壤。

  這時，瑪格麗特帶著羅森走到了一處非常寬敞的廣場，廣場後方就是一座極其精美同時極其宏偉的神殿。

  「前面就是神殿廣場，廣場末端就是聖瓦雷特大神殿.走邊上，小心擋著大人物的道。」

  羅森從善如流。

  很快，兩人進入了神殿廣場，廣場上沒有馬車，也禁止馬車進入，人人都是步行。

  廣場上也非常的熱鬧，擠滿了各種各樣的人。

  低聲叫賣的小販、參加聖禮的男女遊客、布道的神殿祭師等等等。

  人山人海的。

  瑪格麗特輕聲介紹。

  「聖倫丁是卡奧的自然聖徒。他宣揚自由愛情，說愛情之中，無論平民還是貴族，都擁有平等的人格。」

  「一開始他被認為是異端，但這話特別對年輕人的胃口。」

  「等當初的年輕人掌權後，異端就成了聖徒。」

  「現在，每一年的聖倫丁節都特別熱鬧，且越來越熱鬧。」

  「今天的神殿廣場上，無論平民和貴族、富人和窮人享受基本相同的待遇，只要衣衫齊整、舉止體面即可。」

  「正因為如此，你可能在這裡遇上最落魄的平民，也可能遇上最高貴的貴族。」

  羅森聽著這些話，同時借著身高的優勢眺望整個神殿廣場，的確發現不少衣著精美、神態矜持，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習慣的人物。

  雖然這些大人物依舊看不起小人物，但羅森能清晰感覺到，雙方的隔閡正在快速消泯。

  而他這一趟的目的是合情合理進宮，合情合理地見到卡奧國王，並同他進行一場密談。

  所以，就需要足夠『大』的大人物進行引薦。

  但也能感覺到，銀月城實在是太大太大了。

  據說生活在這個城市裡的人足足超過400萬，是這個時代的超級大城市。

  在這樣的大城市裡，聚集著上百位術法大師，上千位戰鬥大師，更有三位五環賢者坐鎮王宮，甚至隱秘黑暗處還存在著守護自然神血的自然神力。

  任何凡人，哪怕是羅森這個擁有十環巔峰法力，獲得鋼鐵龍軀傳承的法師，都隱隱感覺到一種無所適從的渺小感。

  『在這樣的宏偉巨城，人人都是螻蟻呀。』

  正感慨間，羅森心中忽然微微一動，感應到附近存在一股極濃郁的自然之力，心中一動。

  「好濃郁的自然神血，怕是卡奧王室成員。」

  立即想追尋過去，但馬上又感到十幾股強大的法力氣息。

  其中有三股達到了四環，剛邁出幾步的腳步頓時停住。

  『王室出行，雖然白龍魚服，但護衛不少，關注其行蹤的人也肯定非常多。』

  所以，就算發現王室成員，也不是能輕易靠近的。

  正思索著該如何合理靠近時，身邊傳來瑪格麗特小姐的聲音。

  「羅賓，你看那邊，是著名的藍玫瑰夫人。」

  羅森循聲看去，就看見一個穿著深藍長裙，帶著蕾絲淑女帽的美貌女子。

  她正和幾個同樣打扮精美的女子專注地聊著天。

  而這群身份不凡的女人周圍還圍著一群護衛。

  「我看到了，然後呢？」

  「她是個寡婦，是已故多特利伯爵的遺孀。」

  「伯爵給她留了一筆非常豐厚的遺產，至少有20萬奧格！」瑪格麗特滿臉羨慕。

  「然後呢？」

  「然後你長得不壞，你湊上去，恭維她幾句，討她的歡心，想辦法讓她帶你進宮呀！」

  瑪格麗特小姐一臉『你怎麼這麼笨』的表情。

  「她能自由出入王宮？」

  「當然。不然你以為她憑什麼能分到這麼多遺產，因為她是當今王后的堂侄女。」

  羅森明白了，這還真是一個好機會。

  「我試試。」

  他挪動腳步，慢慢湊過去觀察。

  很快，他就發現有很多潛在的競爭對手，且人人都在尋找合適的搭訕機會，心中頓時暗嘆。

  『寡婦門前是非多呀！』

  然後又嘆：『卡奧可真卷啊，各行各業都卷。難怪一個個術法大師都卷得受不了，跑薇蘭討生活。』

  最後再嘆：『這麼卷的地方，還能卷贏的，那絕對都是超級怪物。』

  『我得全力以赴，不能有任何輕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