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小間曲

  卯時。

  一處未知的黑暗區域裡,正進行著對話。

  「行動失敗了...無相逃回去了。

  三根聖燭,一個蠟像,再加上伏擊,居然還讓他逃了!

  真是該死!該死啊!」憤怒的男人聲音在黑暗裡響起,好像沒有殺死無相,他就會特別特別痛苦。

  他和無相有仇麼?

  當然沒有。

  只因這是神諭。

  神讓他們去做事,他們卻失敗了。

  這怎能不失望,不痛苦?

  而他所說的「聖燭」,指的就是黑色蠟燭。

  那蠟燭只有在信奉者的手上,才會綻放出奇異的效果——瞬間燃盡一片區域的氧氣,讓人無法呼吸,但信奉者卻不會受到影響。

  另一個女人聲音帶著某種優雅和扭曲,問:「哥舒雲呢?」

  「他被砍頭後,又被埋了,因為三名教徒都死了,他陷入了混亂,但如今已經被重新帶回來了,頭也裝回去了。」那個憤怒的男人聲音壓著暴怒道。

  是的。

  蠟像,就是哥舒雲。

  或者說...哥舒雲是諸多蠟像之一。

  「哦?他是怎麼失敗的?

  根據我們早先的推算,無相最引以為豪的隱藏能力會因他的主動出手而失效。

  繼而,他會處於聖燭的窒息區域裡。

  然後,再加上哥舒雲的七重量天的尺氣攻擊.....那就是死局,他怎麼可能逃出來呀?

  難道...他最初沒有出手?

  沒有進入到窒息區域?

  再或者,他實力大進,斬殺了哥舒雲?」

  女聲帶上了某種陰冷的輕佻。

  男人沉默不語。

  女人冷冷道:「現在就去查,查清楚了晚上動手,一個落單的無相都殺不了,一個簡簡單單的神諭都完成不了,怎麼能夠去說自己是信奉那位無上的信徒?

  又怎麼配得上這個『信徒』的『信』字?

  查!查!查!!~~」

  她冷冷的聲音變得尖銳而怪異。

  不遠處,籠中的金雀如是感同身受,一同引吭,發出尖銳的高歌,如幕間激昂的曲調。

  ...

  ...

  「咕咕咕~~」

  「咕咕咕咕~~」

  長生侯府。

  黑暗的書房中,傀儡的聲音還在響著。

  忽然,一抹火光點亮了黑暗,連枝燭火亮起,印出諸葛先生的臉龐。

  他拍了拍那大鴿子傀儡的頭,緊接著...

  大鴿子張嘴,其中傳來無相的聲音。

  ——無相匯報,時間,庭景1021年四月六日卯時,地點,末山縣正氣閣密室——

  .........

  諸葛先生靜靜聽完,皺起了眉頭。

  兩件事。

  第一,是關於伏擊。

  第二,是關於無名。

  無相是他的大弟子,而這位大弟子見多識廣,已經極少會去讚揚別人,雖說平時看起來一副浪子模樣,但在匯報的時候會用一種極度客觀的語氣去匯報。

  但現在,他居然用了「實乃劍中妖魔,我平生所僅見」這樣的詞去評價那位無名。

  這樣的評價,首先說明了那位無名乃是武者,而不是修士。

  否則,大弟子會直接說明。

  「那麼...當得起劍中妖魔之名的武者....」諸葛先生陷入了沉思。

  他腦海里很自然地浮現出幾個名字:

  西京店紅衣娘,風雷一片,電光相逐,唯見紫電不見劍。

  蘭陵老人,七星妖劍,奔躍揮霍,時而直進,時而圓轉,一人即陣布北斗。

  陰姬聖女,水中慢劍,劍氣騰張,宛如水母,初時不覺,待覺察卻見萬千劍來,一命嗚呼。

  ...

  ...

  南國世子,宵練劍氣,劍無影無光,殺人無形,死者甚至需過一時三刻,方才自知已死。

  這些人無不是武道之中的劍之妖魔,也是被刺客們奉為傳說的人物。

  但這些人卻無一和這位大弟子所描述的人相似。

  無名,會是誰?

  一個寂寞如雪的劍客。

  一個劍出如妖的劍客。

  一個能讓無相都看不明白如何殺人的劍客。

  那可真是...了不起啊。

  他切回思路。

  開始想增援的事。

  「皇都看似平靜,實則我卻無法離開,如果離開了...很可能會引發一些不好的事。無念正在返程途中,之前的一次性傳音道具已經使用完畢,現在無法聯繫上。

  那...讓鶴家去幫忙吧。

  畢竟,這本是他們的職責範圍,再加上哥舒雲本也是他們的人。」

  說到哥舒雲,諸葛先生眼中閃過某種落寞。

  當初要不是他察覺了金雀山莊案的反常,這位故人又如何會下軍令狀去調查?結果卻是落得如此下場。

  哥舒雲是信任他啊...

  他沒辜負這份信任,因為金雀山莊確實有問題。

  但是,他卻間接地害死了這位故人。

  諸葛先生長嘆一口氣。

  ...

  ...

  清晨降臨,

  天光照耀著鬧市逐漸騰騰的煙火氣,

  人聲鼎沸,人來人往。

  四方城門的鐵甲禁軍也打開了城門,迎接早前等待著進城的商車。

  是的。

  四方城門的守衛都隸屬於一個名為「鐵甲禁軍」的組織,而「鐵甲禁軍」直屬於皇帝,外人想要通過賄賂城門衛兵入城,或者勾結城門衛兵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西方城,皇子府中。

  白淵還在想著昨晚的事。

  大師兄還叫他今晚一起去「守城」,這肯定會遇到兇險。

  他不過是個還在發育中的九品武者,去不去?守不守?

  雖然如此想,但他純屬吐槽。

  金雀山莊是他繞不過去的一個坎,如今看來,金雀山莊牽涉甚大,他若是直接一頭扎進去,保不准有去無回,如今能夠借用正氣閣的力量,也算是瞌睡有人送枕頭。

  而大師兄,是那種很爽朗很正派卻又有些放蕩不羈的男子,這樣的人...其實挺適合做朋友的。

  畢竟,除了金雀山莊,除了大師兄本身,他覺得長生侯府也挺好。

  那就...去吧。

  白淵在侍女焚香和太監小福子的服侍下,一邊用餐,一邊想著這些事。

  吃完後,則來到庭院。

  庭院中,

  長腿的小郡主今天換了套「皮膚」。

  她身穿紫色緊身獵裝,前凸後翹的身形被勾勒而出,曼妙清甜。

  鵝蛋臉兒上滿是元氣的光澤,淡淡的少女香仿如新綻花兒的芳香。

  只可惜...這樣美好的身體卻藏著一顆陰暗的背叛的心靈。

  小郡主感到腳步聲,出聲道,「你過來。

  今天開始,我們練習射術。

  四月十七日是春狩節,皇家需要去往田獵場進行狩獵,組織需要你在這場狩獵里至少獵到三件獵物,野兔之類的就可以,不需要狩獵兇猛野獸。

  過去的你,連田獵都不參加,如今...當需要稍稍改一下你在外人眼裡的形象。

  你可以不名列前茅,但你需要去做。」

  說罷,她小嘴兒努了努,一旁的石桌上正放著一套獵裝,冷冷的聲音道:「換衣服!」

  白淵瞥了她一眼。

  小郡主毫無避嫌的打算。

  白淵又咳嗽了下。

  小郡主皺眉道:「快換!」

  白淵看著這個道德敗壞,殘殺青梅竹馬,效忠天人組織謀劃不軌,滿嘴謊言,戴著面具,還隨身帶著能夠隨時去死的毒藥的惡毒女人,應道:「行。」

  然後,他開始脫衣服。

  小郡主看著他脫衣服。

  白淵忍不住皺眉了。

  雖然是爺們,但也不至於會被女人看著換衣服還舒服吧?

  我都不看你換衣服,你憑什麼看我換?

  小郡主心思七竅玲瓏,如是看穿了他所想,冷冷道:「如果一切順利,我會成為你的正妻,你我換衣不避嫌,最好都提早適應這一點。

  現在只是你我單獨相處,即便有問題也不會被人識破,等到以後所見之人多了,所去場所多了,你現在的表現就是破綻。」

  白淵愣了下,然後不再說話了。

  假婚?想多了...

  等他能夠突破死亡邊界了,就直接離開這暗潮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