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詔書虎符,詐開城門

  第405章 詔書虎符,詐開城門

  王茜兒卻好似看出了顧二心中的顧慮,施然起身走至堂中,衝著顧二和趙宗全等人拱手禮道:「顧二叔!三叔常說,他與二叔乃是可以交託生死家小的至交。

  二叔的麻煩便是我王家的麻煩,二叔的朋友也是我王家的朋友,二叔要是有用的上的地方,莊上還有幾百個王二叔親自訓練出來的莊丁,盡可歸二叔調遣!」

  聽著王茜兒這番慷慨義氣的話,連顧二都不禁為之動容。

  可顧二還是將目光看向了旁邊的明蘭,王茜兒到底只是個半大孩子,而明蘭如今才是王家的主母大娘子。

  明蘭道:「我家官人向來把茜姐兒當男兒教養,茜姐兒的意思便是我們夫妻二人的意思,顧二哥和趙團練且寬心在莊上住下,再考慮其他。」

  似是怕顧二不放心,王茜兒道:「顧二叔且放寬心,三叔早就料到或許會有今日尾大不掉的局面,是以早就在城中留了人手,眼下石鏗叔叔和車嬸嬸已經去想法子聯絡城中預留的人手了,估摸著很快就能有消息。」

  「子厚竟早有布置?」聽聞王茜兒所言,顧二先是一喜,可不過片刻之後喜意便又消散全無:「若是兗王那廝當真行那大逆不道之事,只怕此刻汴京城早已落入他的掌控之中,子厚便是留了暗手,怕也……」

  「事已至此,咱們也只能等了!」明蘭嘆了口氣,無奈的道。

  趙宗全父子幾人臉上的神情俱都有些精彩,尤其是趙宗全,那張臉黑的真就如鍋底一般,眼中滿是惶恐。

  一直坐在上首,沉默不語的盛老太太卻居然看開口道:「事情應該還有轉圜的餘地!」

  「老太太有何高見?」顧二立馬拱手問道。

  盛老太太道:「官家御極四十載,以寬厚仁善著稱,朝中文武,俱是官家一手提拔起來的,不論在朝在野,威望甚高,縱使兗王當真起兵逼宮謀反,也勢必要拿到官家親筆所書的詔書,方能名正言順的承襲大統,不然便是犯了眾怒,屆時天下軍民,各地宗室,都將盡起討之。」

  「老婆子幼時曾在宮中住過一陣子,同官家也算得上是舊相識,官家雖仁善,但也不缺錚錚傲骨,兗王那廝,便是當真把刀架在了官家脖子上,只怕官家也未必肯服軟。皇后娘娘也是將門虎女,並非輕易妥協之輩。」

  王茜兒卻皺著眉頭擔憂道:「若是兗王這等無恥小人,利用官家的仁善之心,以宮人內官的性命相要挾呢?」

  「事有輕重緩急!」盛老太太聞言不禁皺起眉頭,似是看見了那屍山血海的情形:「官家雖仁善,卻並不迂腐……」

  說到此處,盛老太太卻不忍再往下說了。

  一番交談,下人們送上酒食,讓顧二同趙宗全一行人先填飽了肚子,這才讓人領著他們去收拾出來的廂房安頓。

  廂房裡,趙宗全父子幾個卻坐不住了。

  「若是城中當真出了變故,兗王那廝真敢兵變逼宮,待他功成之日,豈非就是我父子二人的死期?」

  趙宗全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在屋裡走來走去,來回踱步,焦急不已。

  沈從興也跟著一塊兒來回踱步,傷神不已。

  趙策英看向顧二:「仲懷可有什麼別的法子?」

  顧二沉吟片刻後道:「事已至此,除了殊死一搏之外別無他法,我父親在西郊大營領著一軍人馬,只是我離開東京已有數年,不知京中情況,要不我去西郊大營一趟,探探情況?」

  趙宗全雖心中膽怯,但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知曉此時已經到了生死攸關之際,不是他們想退就能退得了的。

  趙策英凝眉沉目道:「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左右母親和妻兒都已安置妥當,大不了就是一死!」

  「仲懷莫聽他胡說,萬事還是得以保全性命為上!」趙宗全拉著顧二,一臉激動的道。

  「團練放心,顧二省得!」

  辭別趙宗全父子二人,顧二趁著時間還早,立即趕去了西郊大營,所謂西郊大營,顧名思義,駐紮在汴京西郊,距離金明池還有將近二十里的路程,常年駐紮著將近十萬的禁軍精銳,昔日這十萬禁軍,便是朝廷各軍中最精銳的兵馬,只是從太祖皇帝至今百餘年的光陰過去了,隨著老一代人逐漸逝去,天下承平日久,原來全國最頂尖的軍隊,也不免逐漸走向腐朽。

  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雖已有些腐朽,但到底是東京禁軍,不管是裝備還是待遇,都是全國最好的。

  顧二一路飛馬,直至酉時過半,天色已然全黑了,才回到王家莊子上。

  顧二剛一進門,趙策英就迫不及待的拉著顧二追問進展。

  顧二無奈的搖搖頭:「我父親不在營中,我只見到了父親的副將,可他對城內之事絲毫不知。」

  「這可如何是好!」趙宗全頓時便慌了神:「如今咱們到了東京,卻連東京城也進不去,更別說去官家御前告兗王的狀了。」

  趙策英立時站出來說道:「難道父親認為,咱們這個時候回禹州去,兗王就會放過我們父子?」

  「父親莫不是忘了,那天夜裡要不是舅舅捨命替父親引開追兵,父親早已殞命在刺客的刀下了!」

  趙策英幾句話就把趙宗全說的啞口無言。

  趙宗全無奈的攤開手掌,看著趙策英道:「可現在咱們怎麼辦?興兵攻城嗎?且先不說咱們有沒有兵馬,就算真的有兵馬,咱們以什麼名義攻城?如今城裡發生了什麼誰都不知道,所有的一切不過都是咱們的猜測而已,誰願意冒著誅九族的危險,跟著咱們?」

  趙宗全幾句話也把趙策英幾人問的啞口無言,不知該如何回答,連顧二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作答。

  一時之間,整個屋裡瞬間安靜了下來,幾人坐在屋裡,沒有一個不是心情沉重、如坐針氈。

  「顧二爺!顧二爺!」也不知過了多久,好似是幾個時辰,又好似是幾天,幾個月,一個帶著急促呼吸聲的聲音將沉默不語的眾人喚醒。

  「我家大娘子有請!」來人是明蘭身邊的小桃,顧二認得,這是明蘭親信中的親信。

  小桃語速飛快的道:「車娘子她們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十分重要的消息,大娘子特命我來請顧二爺和趙團練去前廳議事!」

  「走!」

  一聽是車三娘他們有了消息,顧二一行人哪裡還坐得住,當即便一路快步朝著前廳而去。

  幾人行至前廳,只見盛老太太、明蘭還有王茜兒三人俱在,除了三人之外,顧二認識的還有王二喜,石鏗同車三娘兩口子,以及一個癱坐在地上,臉色蒼白如紙,渾身衣衫濕透了的漢子。

  「顧二哥!」見顧二來了,明蘭也顧不上行禮,當即便將手中的白色龍紋絹帛交給顧二。

  顧二接過明蘭遞過來的絹帛,頓時臉色就變了,顧二怎麼也是侯府嫡子,朝中禮儀規制自然知道的清清楚楚,此刻他手中的這張絹帛,還有其上所繡的龍紋,金線,分明只有官家才有資格穿。

  「這是?」顧二一臉震驚的看向明蘭。

  明蘭解釋道:「這是這位漕幫兄弟拼死從水道中帶出來的。」

  顧二看著旁邊面色蒼白如紙,渾身濕透的漕幫漢子,臉上不由得閃過一分敬重,衝著那漢子拱手一禮:「兄弟高義,顧二佩服。」

  「多謝顧二爺抬愛!」那漢子拱手回道:「都是王三爺神機妙算,小人不過是聽命行事。」

  車三娘嘆了口氣,無奈的道:「只是可憐了那將詔書送出宮來的小宮女,慘死在那些人渣手裡。」

  說話間顧二已經將手中布帛打開,看到布帛之中包著的虎符的一剎那,顧二的眼神瞬間就變了,再看滿是血字的布帛,臉色再變,當即便走到趙宗全跟前,將布帛和虎符雙手奉上。

  「團練請看!」

  趙宗全接過詔書和虎符,只匆匆一眼,就被嚇的一跳,險些將手中的詔書和虎符跌落。

  一旁的王茜兒見狀不禁皺起眉頭,看著如觸蛇蠍一般的趙宗全,心中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官家選擇這麼一個人膽小如鼠的做儲君,當真能挑起這天下的擔子?

  「團練這是何意,莫不是不想接這詔書和虎符?」王茜兒沉聲問道。

  「茜姐兒!」明蘭低聲喝道:「不得無禮!」

  趙宗全對手中的詔書和虎符避如蛇蠍,旁邊的趙策英立即自趙宗全手中接過詔書和虎符,看過之後卻是大喜。

  趕忙一臉驚喜的對著趙宗全道:「父親,這可是天賜的良機!」

  「什麼良機,這是禍事,天大的禍事!」趙宗全急的都跳腳了。

  趙策英道:「父親,你我父子也是太宗嫡系血脈,更何況如今還有官家御筆的詔書在!」

  趙宗全道:「你難道忘了本朝太宗的燭光斧影了嗎?」

  「父親!」趙策英跪倒在地,拉著趙宗全的手勸道,眼瞅著趙宗全仍舊還在糾結,趙策英趕忙看向顧二。

  顧二也單膝跪地,拱手道:「團練莫不是忘了咱們來東京的目的?僅僅只是一封託孤的詔書,就引來那麼多的刺客,讓團練險些喪命,如今這封冊封團練為儲君的詔書一出,團練覺得,兗王還會放過團練一家嗎?」

  趙策英腦中靈光一閃,立馬順著顧二的話勸道:「父親就算不顧慮自己跟孩兒的生死,難道也不顧家中母親和孩兒妻兒的生死嗎?兒子的女兒今年還不滿兩歲,剛剛才學會叫祖父,難道父親忍心看她也慘死在兗王手中嗎?要是不接此詔書,咱們全家幾十口人的性命,可就都沒了。」

  「父親,求您救救兒子,救救你的孫女兒,救救咱們全家!」趙策英說著已然跪伏在趙宗全面前。

  「姐夫,事到如今,咱們要是退了,搭上的可是全家人的性命!」旁邊的沈從興也趕忙跪地勸道。

  眼見趙宗全還在猶豫,旁邊的王茜兒也忍不住上前道:「說來說去,不過是為了一個安逸罷了,想團練堂堂男兒,鬍子都一大把了,還不如我一個小姑娘,扭扭捏捏,瞻前顧後,這即位的詔書都送到面前了還不敢接?難道非得等兗王那廝把刀架在了團練脖子上,團練才知道反抗嗎?」

  趙宗全被王茜兒這話說的不禁語滯。

  明蘭順勢道:「團練,而今官家身陷囹圄,若非出於無奈,怎會寫下血詔?就像顧二哥說的,團練如今是被人架在火上烤了,要麼就是打翻架子,尚能看見幾分希望,要麼就是等兗王事成之後,殺人滅口!」

  顧二立馬補充道:「團練,如今城中仍舊戒嚴,可見兗王還沒能成功,咱們還有時間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與之一戰,可倘若耽擱久了,等兗王逼得官家改了詔書,到時候再騰出手來殺咱們,到時候,咱們是萬萬無法抵抗了啊!」

  「父親!」

  「團練!」

  趙策英幾人更是再度焦急的喊道。

  「怎麼還叫團練!」趙宗全側身而立,臉上的神情也隨之生出了變化。

  顧二幾人立即大喜,紛紛拱手喚道:「殿下!」

  連盛老太太都站了起來,拉著明蘭還有王茜兒,一同朝著趙宗全見禮,山呼殿下。

  戌時末,東京西郊,城外的原野之上,忽然冒出一條長龍,那是由一隻只火把組成的長龍,由遠而近,勻速朝著開遠門,也稱萬勝門的汴京外西城正門而去。

  城樓之上的守軍早已從城防局換成了殿前司的將士,而今的殿前司都指揮使乃是榮妃的嫡親哥哥榮昌,被封富昌侯,不過他這個侯爵不屬於開國一脈,乃是因榮妃之故才得來的,只從這一點,就能看出當今官家對於榮妃的喜愛。

  也正是因為榮昌這個殿前司的都指揮使和榮家的支持,兗王才敢行兵變逼宮這般大逆不道的舉動。

  殿前司為殿前諸班直,步、騎諸指揮的直接統領機構。掌握殿前諸班直及步騎諸指揮官兵名籍,總領其統制、訓練、輪班宿衛與戍守、遷補、賞罰之政令。

  殿前司所屬諸班直、步騎諸指揮在內為皇宮禁衛,隨駕出行則為皇帝近衛,隨侍左右。國家大型祭典,執行儀仗、引導、安保、護衛任務。

  簡單來說,殿前司就是皇帝的親衛,主要任務就是拱衛皇城,保護皇帝跟後宮一眾嬪妃的安危。

  可現如今大半個殿前司都跟著榮昌投了兗王,少數幾個嘉佑帝的死忠,不是被殺就是被關了起來,足見這場兵變蓄謀已久。

  「嗯?」城樓上的守軍們也看到了城外逐漸靠近的長龍,只是天黑視線受阻,不能確定來人的身份。

  未等大軍靠軍,守將已經指揮著城樓上的守軍射了一波箭雨。

  箭矢插在草地之上,帶著尾翼的箭杆還在微微的顫動著。

  「來者止步!」

  「城下何人!」

  守將自城垛口高聲大喊道!

  「吾乃西郊大營,神衛軍指揮使宋朝中,奉兗王殿下之命,入城協防,鎮壓宵小!爾等素素開門,切莫耽擱了兗王大人的要事。」

  「兗王大人的旨意?可有書信憑證?」聽城下之人這麼一說,城樓的守將心中的戒備已經去了七八分,可為了謹慎起見,還是多問了一句,畢竟他們幹的可是掉腦袋,株連九族的大事。

  「事關機密,怎敢將信件留存,如今這個時候,伱故意這般問,若是誤了兗王大人的要事,你耽擱的起嗎?」宋朝中得了顧二的示意,當即反過來對著城樓上的守將大聲呵斥起來。

  先入為主的態度,直接將城樓上的守將唬的一愣,心中戒備盡去,連話音都軟了幾分,「非常時期,自然要謹慎行事,兄弟見諒!」

  說著當即便大聲呵斥手下開門。

  命令層層傳下,片刻後,城樓正中間,兩扇碩大的巨門徐徐打開,門栓轉動,發出巨響。

  汴京外城四門不似其餘城門那般曲折開門,而是正開,大門一開,城內的情形便出現在顧二等人眼中。

  城門後那舉著火把、披甲執戈的兵士自然也落入了顧二等人的視線之中。

  就在大門洞開,城門後的守軍讓開道路的一剎那,宋朝身後忽的響起一陣密集的控線之聲,無數弩箭飛上城樓,那站在城垛口的守將首當其衝,被數隻羽箭插入面門、喉嚨等要害之處。

  「殺!」

  顧二一身大喝,左手提弓,右手擎槍,雙腿猛夾馬腹,一馬當先的沖入城門之內。

  緊隨其後的是一名一身黑甲紅袍、手持一桿亮銀槍、胯下騎著白馬的小將。

  二人猶如虎入羊群一般,快馬馳騁,手中鋼槍點出,掀起無數鮮血。

  緊隨二人的,皆是手持長槍長矛,披甲執銳的輕騎,頃刻間不等門後的守軍反應過來,就已經殺到了跟前,打了他們一個出其不意。

  顧二和那黑甲小將沒有片刻停留,帶著數百輕騎徑直衝入城中,但凡擋在前面的,皆是敵人。

  馬蹄聲陣陣如雷鳴,須臾之間就將門後的守軍陣勢沖開,隨即在御街上拉開陣型,以弓弩招呼城門左近的守軍。

  城外的步卒也趁著這空擋呼嘯著殺入城內。

  一場大戰拉開帷幕。

  (本章完)